前傳一 毛利小五郎警官失敗的推理秀
()“請這邊走。”侍者彬彬有禮的說道。
毛利小五郎點點頭,今天這些侍者的訓練有素和氣質高雅給他留下了深刻影響。
……看來自己這位老同學真的發了。
接到通知參加同學聚會的他並沒有想到要來這樣一個豪華的地方,府邸的主體竟然是巴洛克建築,這也許是十幾年前他們這群年少輕狂的年輕人想都不敢想的。
……那麼,今天邀請大家來的這裏的主人,究竟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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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歡迎。”
跨進客廳毛利小五郎發現這個地方還真是夠大,已經坐了十五人還一點兒也不覺得擠,這在自己那個蝸居是不可想像的。
“歡迎毛利警官。”聲音最響的那個是鳳凰寺白羽,中學的好友。想到這裏,毛利小五郎開始奇怪為什麼畢業以後自己和這些人一點都沒聯絡,以至連他們現在是幹什麼的都不知道呢?
毛利小五郎粗略地掃了一下出場的各個人物,發覺大家的形象都沒有太大的變化。長頭髮戴眼鏡的是鳳凰寺白羽,古物愛好者,擅長口才。坐他身邊的短髮女郎是高城賢,記得當時是空手道黑帶三段,與鳳凰寺白羽是情侶,現在看來愛情長跑還在繼續。再旁邊的是平田東滿,那個自稱美食家的老饕,口頭禪:世上沒有不散的宴席。
另一張沙發上坐着的有七瀨普石,中學時隱瞞出身的神秘人物,傳聞家中巨富,似乎有潔癖,始終一副沉默寡言的樣子好象至今未變。中間的嚴肅女人是星野芳姬,老班長,不能否認她其實長得不錯,但就是讓人難以相處。星野芳姬身邊是古河唯,活潑又好搗亂的洋娃娃,是唯一讓星野芳姬最關心卻束手無策的女生。
有張沙發只坐了一個人,毛利小五郎每次看到他都要皺眉頭。大場廣森,男,畢業時身高201cm,體重110kg,現在據目測有增無減。
邊緣地帶坐着兩個秀氣的女生:紫藤珊珊,內向,動植物愛好者及收藏者。淺蒼瀅,好與人打賭、湊熱鬧。在她們身邊頻繁看錶的是吉田迅,效率至上主義者,也是當時中學建校以來唯一一個四年間囊括男子田徑一百米至一萬米各項目冠軍的怪物。
再一邊坐着的是一對活寶,其中一人外形眩目,目光帶電,不是著名情聖兼美女評論家博野英一郎是誰?坐在他身旁的人左手竟是金屬義肢,不用問是博野英一郎的搭檔科學狂人長門宇水。這兩人凡事一唱一和,但好象當年同時追求過一個叫高荷蕙的女生……
“對這裏的背景音樂沒有評論嗎,警官大人?”
毛利小五郎早就覺得這裏的鋼琴手水平不俗,但以為多半是豪富的主人請來的樂師,沒想到也是客人之一――高荷蕙。
以毛利小五郎的慣例,自然不會對開心果長川美琪身邊的早已女新欣視而不見,這位校花顯然突破了女人三十歲的貶值界限,依然保養得很好。這麼多年了,不知她……
……算上自己,這裏總共有客人十六位,不,應該是十五位。
“我正奇怪究竟是誰有那麼大號召力把我們叫來,不過想來想去想不透,有誰能告訴我?”
鳳凰寺白羽正要開口,就被博野英一郎搶在前頭,“別說先,讓他猜。”
“讓我猜?”毛利小五郎笑了,“老實說你們幾位都是人中龍鳳,十幾年不見想必都該混得比我好。要說誰是這裏的主人,擺下那麼大場面,我還真猜不出來。”
“猜不出來就推理嘛。”長門宇水奸笑着,“我們早就耳聞毛利警官是警界新星,正好藉此機會見識一下。”他邊說邊把目光掃向在座的各位尋求意見,出乎毛利小五郎的意料竟然人人點頭,淺蒼瀅還興緻勃勃地說:“好,我賭毛利小五郎三個小時內就能猜到這裏的主人是誰。”
“你可不能提示他。”博野英一郎趕忙說。
“那當然,賭博要公平才有意思嘛!來來來,下注下注……”
毛利小五郎不禁悲嘆自己人緣之差,不過既然遇到挑戰,也只好面對了,好在難度還不算太大――自己雖然不清楚他們現在的狀況、職業,但對他們各自的性格還算了解,就以此來突破。
“好,如果你們堅持的話……不知我能坐下嗎?”
“當然可以,”鳳凰寺白羽回答得沒有一秒種的間隙,隨後極其自然地解釋道,“大家都知道我和毛利交情最好,既然主人的身份不能曝露,我就在這代為招呼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毛利小五郎始終注視着他,而他也並不躲避毛利小五郎的目光。
好一個鳳凰寺白羽,滴水不露。
坐了一會兒,毛利小五郎發現他們的談話都很謹慎,自己始終沒能聽出個所以然,而對環境的觀察也已告一個段落,於是開口說:“這客廳實在是裝飾得很有格調,不知房子的其他部分怎麼樣?”他恭維的時候特別觀察了各人的表情,但沒有誰露出得意的神色。
“毛利說得對,不如我們一起在這兒轉轉。”接話茬的依然是鳳凰寺白羽。
沒有人否決,當然不會有人自我暴光。但是就在眾人準備出發的時候,古河唯突然問身邊那個上了年紀的侍者,“對不起化妝室在哪裏?”
“阿唯!你這不是等於告訴他你不是主人了嗎?”博野英一郎叫出聲來,其餘人也都看着她。
古河唯像做錯事的孩子吐了吐舌頭,為自己辯解道,“有什麼關係嘛,反正這裏還有那麼多人……”
“你們不用怪她,”毛利小五郎開口為古河唯解圍,“我早知道不會是她。如果這是她的房子,而在客廳里竟然沒有一隻長毛絨玩具,我倒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算了,大家以後注意不要說錯話嘍。”鳳凰寺白羽還是微笑着,“就算人生地不熟也要像我一樣裝作懂行的樣子。”
他說這話的時候,毛利小五郎注意到他雖然和領路的侍者保持着距離,但是似乎對路徑非常熟悉。難道主人就是他?那麼明顯?也不是沒有可能。
走在過道里,毛利小五郎發覺自己無法觀察每個人的神態,這倒不是因為走道太窄,而是因為大場廣森走在他背後。
……算了,既然沒法觀察別人,就觀察他。
“你現在做外科醫生?!”毛利小五郎突然發出的驚問,不僅把大場廣森也把他自己嚇了一跳。
“是,是啊,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我注意到你兩手食指內側有兩條線痕,這是外科醫生做手術縫線時才會留下的。”
……大場廣森沒有說話,只是點頭默認了。
就在這時大場廣森的手機響了,像為了證實他的身份似的,馬上走道里的所有人就聽到了這樣的對話:
“你好,我是大場……什麼?手術刀留在病人腹腔里了?這種小事你告訴我幹嗎?不會打個報告叫院長以後多買幾把備用啊?告訴你我現在有正事要辦,沒有大事……哎呦!”這個粗心鬼光顧着打電話,竟然一頭撞在門框上。毛利小五郎在一旁聽得暗自慶幸自己還算身體健康,並且下定決心以後要是得了什麼病乾脆自己了斷算了。
鳳凰寺白羽所謂的“隨便轉轉”簡直是無孔不入,他們一行人連廚房都轉了一遍。在這裏毛利小五郎注意到了一隻蚊子,由此他發現好象這裏所有的房間都有窗子和外界相通,而顯然房子四周的綠化做得非常好。
畢竟是富貴人家的房子,卧室有許多間,似乎早準備請許多人來住,而這些卧室雖然式樣有差異,在陳列上卻並沒什麼不同,顯示出主人與客同好的氣度。
書房是比較吸引毛利小五郎的一處。書房一如其它的房間寬敞明亮,四排巨大的書櫥幾乎通到天花板,書桌上除了一個比薩斜塔狀的打火機以外沒有什麼特別的擺設,坐椅寬大的甚至連大場廣森也坐得下桌上放置着一台電腦、一個五十寸的電視和一個直徑一米的地球儀。
另一個給毛利小五郎留下印象的是收藏室。如果這裏的主人真的是古物愛好者鳳凰寺白羽,應該可以在這裏看出一點名堂。自進了收藏室以後,鳳凰寺白羽果然如數家珍地對這裏的藏品一一道來,而且的確給人一種他是在數“家珍”的得意感覺。毛利小五郎感到奇怪,因為牆上掛的畫應該大半都是複製品,他還不相信自己的那位同學可以擁有真品,而鳳凰寺白羽向來不會因為“不古的東西”得意。但光線似乎暗了些,也許會影響判斷,毛利小五郎注意到高荷蕙也和他有同感,但當她伸手去碰一個牆上的一個電燈開關時,卻突然停住了,自顧自地笑了笑,就把手縮了回來。
參觀在平田東滿和長川美琪的一陣“餓死了”的大嚷中結束了,一行人來到了餐廳,開始享用午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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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的服務有條不紊,每次上菜的間隔為五分鐘,既保證了供應又使得談話者不會覺得始終被打擾。於此形成鮮明對照的是平田東滿嘖嘖有聲的大嚼,時隔多年,他還是一點都沒變。
毛利小五郎放下刀叉長嘆一聲:“至少我知道主人絕對不會是平田老弟。”
“為什麼?”三四個聲音一起問。
“因為他的吃相。”
“他的吃相?”博野英一郎饒有興趣地繼續問。
“如果這是他自己的家,他的吃相一定更加難看。”毛利小五郎話音剛落,大家就一起笑起來。平田東滿倒是毫不介意,一邊吃一邊說:“還是毛利你了解我!實話告訴你,我若是有這麼好的廚子,一定不會請你們來和我搶飯吃。”
看得出鳳凰寺白羽本來是想替平田東滿掩飾,不過他既然自己承認也只好算了。
“差不多知道是誰了嗎?三個小時可快要到了哦。”淺蒼瀅問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不置可否,“吃完飯再。”
飯後是甜點和水果。等一干人酒足飯飽,毛利小五郎把大家召集到客廳公佈自己的結果。
“朋友們,我今天受到一位神秘主人的邀請來到這裏,沒想到遇到了十五位老同學,而那位主人卻隱而不見。於是我只能從你們十五位中把這位主人找出來。現在,一切謎底已經揭開了,真相只有一個。
“如大家所知,古河唯和平田東滿已經自動承認不是這裏的主人。懷疑對象還剩十三位。
“我本來最懷疑的是博野英一郎和長門宇水,因為最早提出叫我推理的正是這兩位。但是我隨即發現這是不可能的。”
“哦?為什麼?”果然這一對活寶同時發問了。
“你們認為長門宇水這樣的人會住在古典建築里嗎?”毛利小五郎很有把握的發問,果然所有人都默然。
“而且,”他補充說,“我記得中學開始他就把所有的學習資料做成了電子版,開始了無紙化上課。而在書房裏出現了那麼多書不顯得奇怪嗎?”
毛利小五郎做了個手勢打斷想插話的博野英一郎,繼續說,“就算是有了錢為了擺闊,可是那麼重要的書房裏竟然只有一台中檔次的家用電腦,你能相信主人是他嗎?”
長門宇水擺弄着自己的金屬左手,讚許地點頭,顯然對別人對自己的評價頗為滿意。
“同樣,大場廣森和吉田迅也不可能是這裏的主人。
“因為我觀察到這幢房子是新建的,室內陳設方面都有過新近改動的痕迹。大場廣森曾經撞到過房間的門框,如果這裏是為他居住所設計,門框的高度應該會改動。
“而我發現‘效率狂’吉田迅也不可能是主人是在晚餐時。問題出在上菜的時間間隔5分鐘,對我們來說這很正常,但對他來說這簡直不可忍受。我記得在學校時吉田迅是唯一因為沒耐心而從來不在學校食堂吃飯的人,如果他做了主人,應該會改變這種情況。”
吉田迅隨着毛利小五郎的推理狠狠地點頭,似乎還在為剛才不得不浪費生命而不平。
“同樣在晚餐上,我發現‘甜甜美琪’也可以被排除了。”對好吃甜品的長川美琪,當年同學們都這麼叫她。
“理由是……因為飯後甜點的份太少了。”
眾人再次鬨笑。長川美琪顯然沒有平田東滿那麼想得開,當即漲紅了臉。
毛利小五郎正色說:“SORRY,我只是開個玩笑。不過正是這個玩笑幫我證實你不是主人。記得當年有一次我取笑你甜食吃太多,你當即很生氣,還用手裏的棒棒糖砸我……如果你真的是這裏的主人,恐怕我現在已經被踢出去了。”毛利小五郎的一番話總算給美琪挽回點兒面子,正如剛才對阿唯一樣。
“整個住宅外部的綠化做得很好,可是房間裏卻很少看到花花草草和小狗小貓,這顯然不符合紫藤珊珊的個性。如果說客廳里沒有植物是因為知道我對花粉過敏,那麼其他房間就說不過去了。所以紫藤珊珊也可以排除掉。
“同樣的,整幢房子沒有一個專業健身房也沒有一副賭具,怎麼說也不會是高城賢或淺蒼瀅的府上。
“鳳凰寺白羽,他從一開始就擺出主人的姿態,似乎想在心理上擾亂我。可是我發現他不可能是這裏的主人。”
“為什麼呢?”鳳凰寺白羽微笑地看着毛利小五郎。
“那要歸功於高荷蕙的幫忙。”毛利小五郎微笑着看着高荷蕙。
“我?”高荷蕙很驚訝。
“對。剛才在收藏室里,是我最懷疑鳳凰寺白羽身份的時候。我注意到他介紹畫作的時候眼神里沒有嫉妒,反而有一種得意,本來我以為那些畫都是假的,後來才發現竟然大部分是真品。這時我幾乎要認為他就是真正的主人了。可是你的一個小舉動,幫助我洗清了他和你自己的嫌疑。”
毛利小五郎說到這裏停了停,高荷蕙微笑着接了下去,“我當時覺得房間太暗,想開燈,就伸手去按一個開關,沒想到那是一幅畫。”
“一幅現代作品。這不僅說明了高荷蕙對這個收藏室里的藏品一點也不熟悉,而且證明了這絕對不是鳳凰寺白羽的房子。因為鳳凰寺白羽的收藏室是絕對不可能‘窩藏’一副現代作品的。”
毛利小五郎說得如此斬釘截鐵,以至鳳凰寺白羽微笑着不得不承認這位老友對自己了解頗深。
“你說得不錯,我的確不是這裏的主人,但是這家主人收藏室中的展品卻大部分是我賣給他的。”
“那就不是你的了,還那麼得意?”
“好東西為什麼一定要自己佔有呢?放在朋友家裏和放在自己家裏不是一樣?”
毛利小五郎點點頭,繼續他的推斷:
“於是剩下的懷疑對象應該只有兩位了……”
“慢着。”博野英一郎突然發難了,“你還沒說為什麼不會是我呢!”
毛利小五郎嗤笑了一聲,“這還用說?你看看,這裏的侍者都有什麼共同點?”
“都是男的!”古河唯作天真無邪狀。眾人三次大笑起來。
博野英一郎有些不好意思,可是仍不死心,“好!算你了解我!可是還剩下七瀨普石、星野芳姬和早已女新欣三個呢,你怎麼說兩個?”
這次輪到毛利小五郎躊躇了,在眾人的追問下沉默了好一陣,他才用很輕的聲音說:“不可能會是小欣的。”
“為什麼?”眾人幾乎是齊聲問。
“因為……因為客廳的地毯是紅色……而小欣最討厭的顏色就是紅色……”
“哦……”眾人又是一次齊聲。
“因此,這裏的主人應該是七瀨普石和星野芳姬中的一個。”毛利小五郎正聲說道,轉移了眾人的注意力。
“根據我的推理,主人就是……你!”毛利小五郎極流利地擺了一個偵探指證罪犯的造型,把右手食指指向了――星野芳姬。
星野芳姬吐了一口煙圈,“何以見得?”
“第一、大家都知道七瀨普石嚴重潔癖,可是,我在廚房發現了一隻蚊子。
“在哪裏?!”“那又怎麼樣?”七瀨普石和星野芳姬的聲音混雜在一起。
毛利小五郎隱隱覺得七瀨普石反應不該那麼激烈,但還沒想到“如果不是他自己家應該不用那麼緊張”,就不自覺地先回答了星野芳姬(看來班長大人的確權威不小):“第二、因為他對煙過敏,根本不抽煙,可是書房的書桌上擺着打火機。而你現在,正在抽煙。”
星野芳姬摁滅了煙頭,“推理得不錯,基本合格,雖然結果錯了。”
“錯了?”毛利小五郎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哪裏錯了。
“其實這裏的主人是他,”星野芳姬指着七瀨普石,“而我,”說到這她又指着自己,“是這裏的女主人。”
說著,星野……哦不對,是七瀨芳姬舉起右手,露出無名指上的戒指――那與七瀨普石左手無名指上的赫然一模一樣。
……
……天,我為什麼那麼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