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設局與入瓮
()完成了一天的工作,正要關掉總電門開關時,那個男人終於出現了。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進來的,什麼時候進來的,所以當他開口說“打擾了”的時候,前島嚇得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了。
男子站在百葉窗的內側。他身材微胖,相貌有點像個可愛的卡通人物。但仔細打量后就能發現,他的肩膀其實挺寬厚結實的,上衣袖子口中露出了發達的肌肉。
前島並沒有開口詢問有什麼事,只是用警惕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然後點頭示意一下。男子見狀也點了點頭。
這是第一次有陌生人來到這間工廠。這是一個包括業主在內也只有三個人的小型街道工廠。今天,因為廠長要和老客戶去談生意,所以早早地就出了門,他那惟一的同事也由於感冒體息了。
我聽說你們這裏能加工精密的器件,所以有個活兒想拜託你們下。”
怎麼辦呢?前島想,如何接待這種直接上門的顧客呢?他一時抓不到頭緒了。
由於他一直沒有反應,所以那男子也一直站在那裏盯着他。他覺得如果自己不做任何回答的話,那人是不會離開的。
前島沒辦法只好無奈地掏出了工作日誌,在今天的那頁里寫上“我是啞巴,不會說話”遞給那個男人看。那個男子點點頭,繼續說道:“我打算過幾天才正式訂貨。不過之前我想確認一下,你們能否做到我要求的那樣。實際上加工的人是你嗎?”
前島邊點頭邊指指自己,然後豎起了兩根手指頭。
“啊,是說還有一個人?只要你在的話就行啦。那個,我可以看看你們這裏的加工設備嗎?”
前島點了點頭,因為曾經見到廠長也帶顧客參觀過這些機器,而且即使看了也不會有什麼麻煩。
男子慢慢地走到他旁邊的機器旁。
“嗯,兩台放電加工機,兩台電線切割機,都是M公司產的,大都還貼着國家標準合格證。”
聽到他這麼一說,前島趕緊在工作日誌本里寫了些什麼拿到男於的眼前。
男子念了出來:
“由於機器已經根老舊了,所以無法進行複雜的加工。”――日誌里這麼寫道。
男子微微一笑,或許是覺得他這種特意拒絕的謙虛勁很可笑。
但是從前島的角度來講,事先講妥這些事情並不是什麼壞事,隨便接活最終有麻煩的是自己這些實際加工的工人。時田加工站是這家街道工廠的廠名――不言而喻,時田就是廠長的名字。工廠里的全部設備都是時田廠長從他原來所在的重機製造廠廉價購買來的處理品,早已經超過了耐用年限,儘管如此,由於它們還能靈活地加工零部件,所以時田加工站的上上下下都視之為珍寶。
“線是0.4毫米的嗎?”男子一邊乜斜着正在工作的電纜切割機一邊問道。
前島點了點頭,很驚訝於這個男子竟如此懂行。
電線切割機是一種使用電能的弓形鋸。電線切割機利用電路中產生的細微放電電流可以將被加工物熔斷。因為可以將放電電流集中,所以加工精度能夠精確到微米。
“能這樣加工嗎?可以做到嗎?”男子從上衣口袋裏搗出一張紙。在那張方格繪圖紙上用複雜的曲線繪製出了零件的形狀。從關於加工精密度的備註和指示來看,這個男子絕對不是外行。
前島看着圖紙想,這真是個精密的零件啊,特別是稜角部分的加工,要求實在太嚴格了。為了表達出這個意思,他側着頭用手指了指圖紙的那個部位。
“那裏的確比較複雜,要是做不到的話,能達到什麼程度就達到什麼程度,儘力就行。”
男子沿着牆邊仔細地環視着四周,忽然發現了放在架子托盤裏的零件。他用手拿着一個零件,認真端詳起來。那是某家公司定製的汽車零件樣品。
前島指着架子托盤,做了個用手觸摸的動作,然後兩手在胸前擺了個叉形。男子見狀,馬上明白了他想要說的話。
“對不起,太失禮啦,直接用手去摸金屬製品是被禁止的,手上的鹽分會導致零件生鏽,是?”男子慌忙把手中的零件放回了原處。
“怎麼樣?能請你們幫忙加工嗎?”
前島指了指圖紙上的幾個部位,然後用拇指和食指在眼前比劃出3厘米左右的距離。
“啊,是這樣嗎?或許放寬對這幾處的要求,還是可以加工的,你是這個意思嗎?”男子做出了在意料之中的表情,同時點了點頭。
“好,我今天先把圖紙拿回去,等明天改好了再給你拿來。”
前島點了點頭,把圖紙交給了那個男子。
但是那個男子在接過圖紙之後並沒有馬上離開,而是一直注視着立在牆邊的儲氣瓶。那裏存儲着很多種氣體。
看到這個儲氣瓶,男子的眼睛一亮。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是想到了什麼。
“事實上,我還有一件事想請教你。”或許是注意到了前島的視線,男子豎起了食指說。
前島俯身向前認真地聽。
男子說:“我的問題可能有點奇怪。使用這個放電加工機或者電路切割機曾製造出過什麼特別的現象嗎?”
這真是個奇怪的問題,前島所能做的只是茫然地搖搖頭。
“也就是,”男子揮動着右手比劃着說,“會不會發生等離子現象什麼的?”
前島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放電現象和等離子現象之間有密切的聯繫,所以我才會問你這樣的問題的。”
前島又在原來的那個工作日誌本上寫道:“是關於花店路的事故嗎?”然後拿給那男子看。
“啊,是這樣的。”男子苦笑了一下,然後把手放進了上衣的口袋裏,從中掏出了一張名片。
“這是我的名片,我曾經和朋發探討過那個案件。”
名片上顯示這位男子是東京大學的物理學副教授。前島感到了絲緊張。
“因此,在請人做加工的時候,順便問了些問題,我想這也許能成為我們的一點參考。”
前島點了點頭,然後在工作日誌本里寫下了下面的話:“從來沒有出現過那種東西。”
“意思是沒有出現過等離子現象嗎?”
前島使勁點了點頭。
“這樣啊。”男子的表情略顯失望。
前島又寫下了下面的文字:“果然是等離子嗎?”
“我們有的老師是這麼想的,但是現在缺少決定性的證據。”
前島搖着頭想,那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
“等離子具有在同一場合容易重複出現的性質,因此如果在那附近還能發生同樣的現象的話,那麼就肯定是它啦。”男子邊說邊敲着儲氣鋪的頂部。說完向前島說了聲“打擾你工作了,真抱歉。等我重新研究一下這個加工精密度的問題之後再來”。
“恭候您的光臨。”前島懷着這樣的心情低下了頭。男子能夠把自己當做正常人來對待令他很高興。
大學物理學副教授舉起一隻手,推開了百葉窗旁邊的大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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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田加工站出來的千葉一伸,坐回自己的車之後,警覺地向四周環視了一下。在確認沒有被人看見之後,才探頭面對後座說道:“我進去看過了。”
“情況怎麼樣?”連城浩一問道。
“最好還是快開車,我們先離開這裏。”工藤催促道。
“有把握嗎?”千葉一伸一邊說一邊發動了汽車。如果還在這裏磨蹭而被前島發現了的話,一切都將前功盡棄了。
路上。
“人不一定都是按條理行動的。實際上,與條理相反的情況反而更多。”工藤新一冷靜地說道。
“這點我明白,我想先問問你,你們是怎麼注意到那家工廠的?難道那種現象是那間工廠搞的鬼?”千葉一伸一邊開着車,一邊問道。
“我覺得與其是我們告訴你,還不如你親自用眼睛去看更好,要知道‘百聞不如一見’嘛!”
千葉一伸不滿地咂了咂嘴。
“放心,如果我的分析正確的話,恐怕你近期就可以再次見到那種怪現象了。到那時我會告訴你我把目標鎖定在那家工廠的全部經過。”工藤新一的語氣中充滿了自信。
看着工藤對千葉警官賣關子,一旁的連城浩一撇撇嘴,心想:“關子賣得好大啊。”
當天夜幕剛剛降臨,工藤新一就打電話通知了目暮、高木等幾名熟悉的警官,說想和他們起去個地方,當然還是那個時田加工站。
時田加工站距離案發現場很近。在離事故現場20米遠的地方有個小衚衕,從那裏向左拐,在這條路的盡頭就是這家工廠。衚衕入口處的正對面就是這家工廠的窗戶。
“希望你們能記住這個地方。”工藤新一說。
“不久,就會再次發生那種怪現象的,那時,你一定要進行緊急調查。”連城浩一接著說道。
“工藤老弟、連城,你們憑什麼這麼說呢?怎麼還能發生那樣的事呢?”目暮警官問道。
聽目暮警官這麼一問,連城浩一若無其事地回答道:“沒什麼,為了能讓邢種怪現象發生,工藤君和我一起設了個局!”
“設局?什麼局?”
“要是和我一在起的話,就一定會明白的,只是千萬不要總提醒自己你是個刑警。”
說完,幾個人一起向工廠走去。
就在快要到達工廠的時候,連城浩一突然示意大家藏了起來,因為他看見工廠里有一個人,就是前幾天他走訪過的那個不會說話的青年。
“那個人就住在案發現場的附近嗎?”目暮警官見狀小聲問道。
“特別近。從他家的窗戶往左下角看,就可以看到事故現場。”
“這樣啊!”目暮警官點點頭。“現在我們去哪兒?”
“不是我們,而是我和千葉警官兩個人去,連城和您以及其他人先留下――如果讓人知道警察在的話就麻煩了。”
“你想做什麼?”目暮警官問道。
“當然是設局啊。”工藤新一側臉笑了一下,下了目暮警官的車。
“不用着急,目暮警官。”連城浩一在一旁安慰道。“工藤君把一切都算計到了。”
目暮警官一邊握緊方向盤一邊想,真應該把這兩個傢伙的腦袋打開,看看裏面到底裝的是什麼?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推理的,憑藉什麼證據敢預言這種怪現象還能再發生。要想弄明白這些,首先只能對他們言聽計從了。
在工藤新一作出預言后的第三天晚上,果真在那個發生事故的地方再次出現了那個怪現象。
其情景與那次案件極其相似:放在自動售貨機旁邊的瓦楞紙板突然起火。但是這次沒有受害者,只有目擊者,就是幾個晚上一直埋伏在附近的目暮警官和連城浩一。目暮警官起初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他在連城浩一的催促下意識到這就是上次的怪現象之後,飛速地向那家工廠跑去。進門后他發現,在樓梯上有一個他以前沒有見過的東西,直覺告訴他這個東西和怪現象的發生一定有必然的聯繫。
連城浩一帶着目暮警官一行往回走,回到了上次他去過的那間公寓,正好看到有個男子從二樓的205號房問里走了出來。眾人立刻藏了起來。那個男子恰好朝一行人來的方向走去。連城浩一示意大家在他的後面跟蹤,心裏很清楚他要去的地方。
男子走進時田加工站,正要隱藏犯罪證據的時候,被目暮警官喝聲制止住。
男子一瞬間愣在了原地,然後慢慢地轉過身來,臉色慘白,兩眼血紅。
“怎麼會是你?”看着被目暮警官擒獲的犯人,連城浩一嘆了一口氣。
站在連城浩一面前的青年並不是前島,而是金森龍男,他本應該是住在105號房間的。
連城浩一心想,這肯定是在工藤新一的預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