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讀書人的偷
當朱亞楠再次從埋頭答題的狀態中脫離出來的時候，監考老師正提示，離本次數學考試的結束時間僅剩十五分鐘左右了。
她看着面前大多數空白都已經被填滿了的試卷，心裏緊張的情緒終於慢慢地平穩下來了。
好險！
再去看王一凡，他依舊認真地在檢查着卷子，彷彿剛剛那一段時間眨眼間就過去了一半，她不禁撇了撇嘴，不再注意班裏的這個差生的奇詭行為，開始填寫答題卡。
在這個時間段，考場裏響起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多是和朱亞楠一樣，在趕緊地塗寫答題卡。
王一凡將答題卡壓在試卷下面，實際上，大多數考試的時候往往會形成一種思維定式，全部答完，檢查的效果並不會太大，但查漏補缺卻又是非常有必要的，饒是他一開始就信心十足，還是在第一遍做檢查的時候就發現了他解答時的遺漏點。
但總體來說，數學考試，同樣是非常順利的。
等到考場的鈴聲響起，在監考老師嚴厲地提示下，考場裏不少考生才依依不捨地放下手中的筆，臉上滿是懊惱之色。
“是不是挺難的？”
身邊的考生突然跟王一凡搭腔。
王一凡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你是市一中的？”
王一凡又看了他一眼，點頭。
這傢伙，這是開始在套近乎了？
“我看你剛剛答題答得非常快啊，到底是市一中出來的就是不一樣，瞧你這副非常輕鬆的樣子，所有的題目肯定都答出來了吧？”
這人分明一臉矛盾地看着王一凡，既期待他回答不是，又期待他回答是。
“算是都答出來了吧！”
王一凡開始收拾考試的東西，用相對冷漠的神態和行動來拒絕此人突如其來的搭訕，大家都是從差生走過來的，誰還不清楚誰啊。
學霸，一向都是高冷的。
可身邊的人卻並不氣餒，反倒是認為王一凡這麼高冷，是理所當然的。
“你好，我叫鄒宇翔，是東高七班的，你叫什麼名字？”
鄒宇翔伸出了手，一副假意成人之間社交的模樣。
哇，你的名字竟然是以翔結尾，王一凡頗為同情地又看了眼這個叫做鄒宇翔的傢伙，想着他日後的外號肯定跟翔都脫離不了干係了。
“我叫王一凡！”
王一凡自動忽視了他伸出來的手，矯情！
“幾班的？”
“十八班的！”
年紀輕輕的，果然一點都不會看人臉色，難倒沒瞧出來此刻本人的臉上寫着的都是“不想理你”的字樣嗎？
也不知道這算是好處還是壞處！
“十八班的？十八班我認識人啊，你們班有個叫嚴峰的，對吧？”
鄒宇翔一拍大腿。
“好像是有這麼個人，不過，我跟他一點都不熟！”
王一凡從座位上站起來，既然早就明白了這個鄒宇翔的心思，他自然不願跟他多話，免得節外生枝。
至於那個叫嚴峰的，他的確是一點也不熟悉，記得前世高考之後，兩個人就再也沒有見過了，也從來沒從其他同學那裏聽到過這個人的任何消息。
“哎，別走啊，哥們兒，咱們簡單聊幾句嘛！”
鄒宇翔一把拽住了王一凡的手臂，臉上流露出幾分討好的笑容。
“我趕時間！”
可鄒宇翔的手愣是抓得緊緊的，臉上的笑容也立刻消失了，變得無比凶厲起來，“跟你說好話的時候，你最好先聽着，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王一凡詫異地看了眼之前幾乎還人畜無害，甚至無比謙卑的鄒宇翔，此刻恍惚一下子就變了個人似的，他才想起來，印象里那次高考的時候，好像的確是碰到了這麼個人！
問過他學校，問過他的成績，只是並沒有表現得像眼下這麼“咄咄逼人”。
可能是在那會兒，他展露出來的成績，面前的這個傢伙根本就“沒看上”吧？
王一凡突然有種非常好笑的情緒在心裏頭逐漸蔓延開來。
“你有什麼事情就不放乾脆直說吧！”
一個高中生的威脅，他未必就放在心上了，但為了減少一些可能發生的不必要的麻煩，他還是決定聽一聽鄒宇翔到底想要怎麼樣，然後在見機行事。
“算你識相！”鄒宇翔得意地笑了起來，雖然身邊的這個傢伙看着人高馬大的，但肯定是慫包一個，學習好的那些傢伙都是這副模樣。
他拍了拍王一凡的肩膀，道：“放心，不是什麼難為你的事情，就是讓你在接下去英語和理綜考試的時候，不要把卷子捂得像剛剛那麼嚴實，最好是能往我這邊挪過來一點，明白嗎？”
“你是要偷看？”
“不用把話說的那麼難聽，哪裏是偷看，這不趕上了嘛，正巧碰上了一個市一中的優生，我這運氣，早知道今天早上就應該和你好好地聊一聊了！”
他似乎開始變得十分懊惱，竟然這麼晚才發現王一凡這顆就在身邊的“明珠”。
“你真要看我的試卷？”
王一凡臉上的表情在這一瞬間很複雜，但絕對沒有不情願的意味。
饒是鄒宇翔再不會察言觀色，也察覺有異，不由疑惑地盯着王一凡。
“喂，朱亞楠！”
見鄒宇翔領會能力略差，王一凡立刻就叫住了正好從他們身邊經過，卻假意連頭也不轉一下，仿若他就是路人一枚的朱亞楠同學。
王一凡的位置是出教室的必經之地，朱亞楠其實早就注意到了他這裏的動靜，這個時候被他突然叫住，頓時唬了一跳。
她轉頭，乾笑道：“啊，王一凡，什麼事啊？”
“這位同學說要偷看我的試卷！”
被光明正大的說出來，鄒宇翔臉色一陣青白，忙擺手解釋道：“不是偷看，怎麼能是偷看呢？”
讀書人，怎麼能說是偷呢？
他辯解的樣子，像極了孔乙己。
“你要偷看王一凡的卷子？”朱亞楠一臉訝然，才不管鄒宇翔的狡辯，幾乎是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盯着鄒宇翔。
鄒宇翔簡直是感到莫名其妙。
你們一個個的都是什麼眼神嘛，能不能幹脆點明白點說哦，咱可不是你們市一中的這幫子聰明人！
反感、厭惡的情緒，很快在鄒宇翔的身上瀰漫開來，整個人的氣場也變得非常不好。
王一凡見火候醞釀地差不多了，就說道：“她是我同學，也是我們十八班的，你問問她，我平時的成績怎麼樣！”
“怎麼樣？”
鄒宇翔很順應性地問。
“很差！”
王一凡回答，朱亞楠認同地點了點頭，補充道：“最近還是有在進步的！”
女孩子果然還是很有愛心的！並沒有給予狠狠地一刀！
“差到什麼程度？”
鄒宇翔仍舊不甘心，心想着畢竟是市一中的學生，再差也不能夠比他還差吧！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你直接問王一凡，還有什麼事嗎，沒事的話，我先走了！”
朱亞楠似乎一刻也不願與這兩人多待，根本沒等他們同意，就徑直離開了考場，大步快步，使得她走路的樣子都變形了。
她心裏暗暗想道：是啊，王一凡的成績是有多差，朱亞楠啊朱亞楠，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怎麼就會那麼天真地認為他會那麼順利地就全部寫完答案？這一次的數學考試難度還很大，一定是他根本寫不來答案，只能是自暴自棄，虧得還白白浪費了好久的時間！
她懊惱地搖了搖頭，好在關鍵時刻她給調整過來了，不然真的是悔之晚矣。
朱亞楠離開了，留下王一凡和鄒宇翔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實際上吧，你想看，其實也是可以看的，我就是覺着我不能無緣無故地害了你！”
王一凡很誠懇地看着鄒宇翔。
“去去去，你媽的，你一個差生，在這裏裝什麼優生，真的是浪費我的時間！”
鄒宇翔非常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瞧這傢伙一副難以啟齒的樣子，以及那女生不屑一顧的表情，他哪裏還會不明白，面前分明給他留下一副學霸的印象的傢伙，成績肯定差到無以復加。
算了，算了，還是偷看，不對，不對，是借鑒左手邊的那個傢伙的試卷！
那好歹也是東高的高材生之一，怪就怪這破高考實在是太嚴了，不然他早把卷子給拿過來了。
王一凡笑了笑，整理好東西離開了，此地不宜久留。
再次回到出租屋，王躍進已經坐在客廳里看電視了，不像上次見面時那麼狼狽，見他進門，便關了電視。
“一凡，數學考得怎麼樣？”
張亞娟已經告訴他王一凡語文考試時發生的事情了，這同樣也使得王躍進一下子就信心大增，對於王一凡的數學也有了一定的期望。
“還行，挺有難度，但我基本上都做出來了！”
“這麼厲害？”
王躍進跟正端菜出來的張亞娟對視了一眼，眼角都閃過一抹不可遏制地喜色。
“具體的發揮情況我現在先不去想，等所有的科目都考完之後老師會把正確答案發下來的，我再對答案估分！”
“對，對，對，的確是這麼個道理，已經考完的就暫時放在一邊，認真準備明天的兩門考試，再接再厲！”
張亞娟忙不迭地應和，至此，關於考試的話題，在這個家庭里戛然而止，父母親謹守着這樣一個不成文的規矩，小心翼翼。
這一晚，王一凡睡得很香，在調節精神狀態這一方面，他比許多同學無疑要強大許多。
早上來到職高的路上，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五顏六色的雨傘圍繞着職高的大門彷彿被完全填充滿了，眼瞧着越發擁擠了。
王一凡順着人流往裏走，冷不丁身上被拍了一下，他身子一震，雨水便順着傘面朝著來人身上涌去。
“呀，王一凡，你幹嘛啊？”
來人輕呼一聲，不開心地瞪着他。
“小陸老師好！”
“好你個大頭鬼啊，衣服都弄濕了！”
傘下陸芸芸宜嗔宜喜的臉，格外動人，只是唯有王一凡能夠欣賞到。
“你下雨天跑過來幹嘛？”
王一凡明知故問，果然小陸老師又瞪了他一眼。
“當然是來給你鼓勁加油的啊！”
“要不，我們再做個賭？”王一凡試探着問道。
“打什麼賭？就知道打賭打賭，你安心考試，不要想亂七八糟的，不管怎麼樣，至少要保證英語成績！”
“你就不懷疑我為什麼一下子英語能考那麼高的分了？”
“懷疑什麼？當然是我教得好啊！”
看陸芸芸臉上的表情，她應該是真的真的這麼認為的。
這姑娘，呵！
“算了，我不跟你多說了，我進去了！”
王一凡覺着跟陸芸芸多聊一會兒，他的心態沒準會崩，趕忙揮了揮手，跟她道了別，進了考場。
陸芸芸站在原地，一臉地鼓勵之色，還衝着王一凡握了握拳頭。
偏心眼兒！
在校門口被小陸老師視若無睹的朱亞楠從王一凡的考桌前經過，嘟囔了一句，對王一凡莫名地就生出來幾分不滿！
不就一次模擬考考了全班第一嘛，這小陸老師也太區別對待了！
小姑娘心裏有點吃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