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杖斃
秋實立刻上去提了酒壺,可裏面已經空了。
“娘娘,我去拿酒。”
“蠢貨,你是哪裏的宮女?”
秋實楞了一下,但這一路上也多少了解了宮裏現在的情況。
往常都是院子裏的宮女各自伺候各自的主子,侍衛巡邏,最多在門外留一兩個守衛。
如今因為皇子內亂,後宮該是也深受影響,於是宮女們開始亂流換崗,侍衛們也被各自有能力的妃嬪皇子等召進去當自己私人用的士兵。
秋實能混進來也是夜裏輪換的小宮女。
但沒想到,剛才那嬤嬤竟然忽然給她指派了錯誤的方向。
陰差陽錯來了劉茹這裏。
秋實機靈,立刻回答說,“回娘娘,我是換崗的宮女,原先在織物局的。”
“呵呵,如今織物局的人都來了,這後宮是真沒人了嗎?死的死,跑的跑,留下皇帝跟我?可笑,真可笑。你還愣着做什麼,去給我燙酒。”
秋實一點頭,提了酒壺要走。
不想,外面着急傳來一串腳步聲,跟着就見一個穿着與她一樣衣服的小宮女跑了進來。
兩人一對視,都愣了。
那宮女秋實沒見過,自然不是織物局裏見到的那幾個。
對面的宮女愣了會兒,慌張跪在地上,“娘娘,奴家剛才跑錯了方向來遲了,娘娘贖罪。”
劉茹眉頭一皺,歪頭看了過去。
門口站着兩個宮女,但夜裏伺候輪崗的宮女只能有一個。
一個是早就來的,一個是跑錯的?
劉茹生氣,狠狠拍了桌面,“都滾出去,滾,我只要酒。”
秋實吐了口氣,彎腰要走。
卻聽,跪在地上的宮女認錯說,“娘娘,今日是我當值,我不能走啊。回去后嬤嬤會懲罰我的,是我夜裏怕黑,走錯了路,是我對的錯,娘娘贖罪啊!”
秋實無奈吸口氣。
這姑娘死心眼,這機會不趕緊出去,還領什麼懲罰,這是不想活了?
何況還連累了她?
秋實湊過去抓了那宮女一下,“走,走啊,娘娘叫你走,你……”
“住口!”
劉茹該是喝了不少,站起來渾身晃,眼睛也勉強睜開,她望着門口地上跪着的兩個人,歪歪扭扭走過來,盯着兩人的臉看了許久,忽然指頭一身,“你是誰派來的,是不是想給我下毒?後宮的人都想我死,就是幾個皇子也想我死,事到如今,都忍不住了要背後捅刀子了啊?你說,你說……”
秋實被劉茹指着額頭大嚷,指甲尖利,似乎故意修剪一樣,劃在她皮膚上就多了幾條血口子。
秋實忍着痛,低眉順目,假裝害怕的求饒說,“娘娘息怒啊,我只是織物局的宮女,我是來伺候娘娘的啊,娘娘明察。”
“混賬,我叫你說話了?”
秋實立刻閉上嘴巴,忍着心裏這份着急,把早準備好的迷魂散都捏成了一團。
如果不是擔心謝居安,她現在會毫不猶豫弄死眼前這個女人。
不為別的,只因為她礙手礙腳。
可秋實還是忍耐了下來。
秋實連聲求饒,“娘娘,是我錯了,娘娘饒命啊!”
劉茹醉的搖晃身子,走到門口的方向望着兩人,忽然呵呵傻笑。
“嚇死了,哈哈哈……都死,死得好,死了這後宮就安靜了,就屬於我人了。哈哈哈……”
秋實提着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繼續求饒打算現在就帶着身邊抖如篩糠的宮女離開。
不想,那宮女忽然抬頭,大聲說,“娘娘,今日安排該是我們來換崗,前幾日前頭的老公公送來的消息,可為什麼忽然又變成了織物局的人了?娘娘,錯不在我的啊,娘娘請明察。”
明察你大爺。
秋實無奈的吐氣。
劉茹哼哼唧唧了一陣子,在秋實以為她要醉倒的時候,竟然嚷了起來。
“來人,來人來人……抓刺客。”
秋實一驚,回頭怒瞪了身邊的宮女。
可那宮女早嚇成一團,浮在地面上大哭起來。
秋實也是無奈。
但如今怕是不早點洗脫嫌疑真要敗露身份。
於是,趁亂,秋實衝著外面衝進來的侍衛跟宮女指着身邊的宮女說,“嬤嬤叫我今日到這裏換崗,誰想到這宮女也來攪亂,剛才娘娘被這宮女嚇了一跳,以為是她要下毒。如今你們都在,我們要求情嬤嬤過來查明清楚。”
才睡着又被吵醒的榛子迷迷糊糊跑了過來,吃驚望着這一切,踢開了兩人攙扶了劉茹。
劉茹眼神含刀,“還不把兩個人都給我抓了,娘娘要是有什麼三長兩短,皇上摘了你們的腦袋。”
一聲令下,侍衛們蜂擁而上,把兩個人從地上扯出來五花大綁。
劉茹被榛子從進了內室,她重新出來打發人去收拾了屋子,側身坐在門口的凳子上,氣的一張臉都是血紅色。
“現在好好說,一五一十的說,說漏了一個地方,我割了你們的舌頭。”
秋實身邊的宮女早哭的泣不成聲上氣不接下氣,如今哪裏還會給自己辯解。
於是,秋實假裝害怕的顫抖着聲音說,“是這樣,我是織物局的宮女,本來晚上正常換崗,嬤嬤指派我到這裏來,迎面也曾遇見姐接姐您的,進來后正要出來給娘娘燙酒,這宮女就跑來了,說是今日應該她換崗。我沒撒謊,我真沒撒謊。”
旁邊跪着的宮女在地上連續磕了十幾個頭,這才抽抽搭搭的說,“我本是原來李貴妃院子的宮女,後來被調走了去御書房,但在裏面伺候了不到三日就把我送去了后廚。如今後廚人手足夠,嬤嬤交代,晚上我去換崗,今日是換崗的第五次了,我不會出錯的,但這個院子我沒來過,就在前邊的樹那邊迷了路,是一個侍衛的領頭的人帶我過來,我也沒撒謊的,姐姐,姐姐求你了不要殺我,求您了……”
榛子聽完了兩人敘述一直沒說話。
她先喝了口溫茶,而後又抓了把杏仁,咔嚓咔嚓吃了會兒,從凳子上站起來。
聲音從秋實的腦袋盯上傳過來。
“織物局最近人手足,調出來我知道,但尋常是不會來這邊的院子。就算嬤嬤搞錯了,你又如何進來的?路上沒遇見侍衛盤問你?”
這話質問的是秋實。
秋實哪裏知道這些。
當下也只好胡亂編謊話說,“自然是遇見了侍衛,但是……我想嬤嬤也是被那侍衛嚇到了。晚上我跟着嬤嬤出來,在一個院子門口停留了片刻,侍衛上來詢問,嬤嬤就給我指了兩個地方,我就來了這裏。”
榛子哦了一聲,腳步不停的在秋實跟前徘徊。
她繡花鞋子上還有沒幹凈的酒漬,味道熏人,把鞋面上好看的刺繡也染的變了顏色。
“那鄒嬤嬤在織物局多年,豈能沒見過這樣場面,你說她被侍衛嚇到,我是不信的。”
猛然,榛子彎腰扯了秋實的衣服。
秋實被迫抬頭,對上榛子一雙精明而又冷酷的雙眼。
透過這雙眼睛,她看到了榛子的慾望跟對權利的嚮往。
她盯着秋實看了會兒,狠狠一扔,“拉出去,杖斃!”
秋實大驚。
她在地上掙扎,雙腿亂揣,盡量表現自己是個無辜的宮女。
可這樣的掙扎不會換來自己的安全。
情急之下,她竟然掙脫了侍衛的手站了起來,手裏毒粉也要灑出去。
忽然,外面傳來腳步聲,更有個太監奔了進來。
“榛子,榛子,哎呦,這是做什麼,大半夜的你在這裏做什麼,娘娘呢?”
榛子一瞧來人,立刻收了臉上的怒氣,笑了起來。
“這不是張公公嗎,您來這裏做什麼?”
張公公也跟着笑了起來,抓了榛子的手往屋子裏一邊低聲說話。
“榛子,這宮女本該伺候公主的,如今那嬤嬤分錯了人,現在換崗的宮女都忙着,公主半夜睡不着,找不多人陪着,你說事情多嚴重?我在那邊詢問了幾個院子的娘娘,都說沒出錯,誰想到還真在這裏出錯了?榛子,你可不能把人打壞了,不然今天晚上公主不睡覺了,我如何跟皇上交代?”
一番話,就把事情輕重都挑了出來。
榛子立刻變了臉色。
公主是個孩子,劉茹一直不放心上,對妗辭也從不關心。
哪怕妗辭小時候她也帶過。
如此輕視妗辭,才導致榛子也對公主少了幾分敬重。
但如今張公公把皇上搬了出來,榛子就是想不重視都不行。
今日這件事,不管背後事情如何,榛子的處理都沒錯。
先殺一敬猴,再審問另外一個宮女事情真相,就算最後確認是嬤嬤搞錯了人,這兩個人也都活不了。
如今後宮人心惶惶,誰都不想出差錯。
她能在劉茹身邊這些年,也正是她了解劉茹心性,知道這件事就算是劉茹也會這樣處置。
可如今情況不對了。
妗辭叫人來要人。
她不能輕視。
但,這宮女還不能輕易帶走。
在她這裏丟了面子,就等於是劉茹丟了面子。
榛子說,“張公公,這事情說來也是奇怪,你說平日都沒錯,為何非在今日出了錯?你可知道如今後宮什麼情況?今日娘娘心情不好又因為什麼?”
張公公低聲呵呵笑了會兒,從袖子裏面提了兩條串珠出來,“榛子啊,如今這情況誰不知道?幾個娘娘都失蹤了,皇子也無緣無故受傷,宮裏進了賊了,到現在沒抓到,誰不害怕啊?就是我,哎呦,我這心都提着的,但雜家保護的是公主,白日吃好,晚上睡不好,孩子那麼大,你說,我能不擔心嗎?這宮女是錯不了的,壞事的話早出問題了,也不會等着被你打死啊,你就行行好,放了我的人?”
串珠往榛子手裏塞,榛子卻沒接。
榛子盯着張公公看了會兒,呵呵傻笑,順手抓了串珠,又伸手過來。
“如今日子不好過,到了哪裏都要送點東西,家裏都空了。”
張公公笑着一點頭,又抽出來幾張銀票子,“還是姐姐說話好用,這份人情,交下了。有空來我這邊喝茶!”
榛子呵呵一笑,頭也沒回,攥了銀票子擺手,“放了吧,是我們搞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