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初冬,初雪,廊間外,雪鋪滿地
“自打上次林間回來,你就整個蔫蔫的。這雪下得大,也是冷了天的,怎麼大氅都不披一件的就出來。”赫瑅玦說著就將自己身上的大氅,披到廊下緊緊穿着單衣看雪的赫璞璠身上。赫璞璠抬頭,左右瞧着眼前的弟弟。心想,這人,回來不過月余,怎的覺得,他又長了個子。
“你是不是又高了,怎麼長的這樣快。再這樣下去,我就要被人叫成你妹妹了。”赫璞璠嘟嘟嘴,很是不樂意的模樣。
可赫瑅玦聽了這話,卻很是樂意,“有什麼不好,我就做你的哥哥,便宜你了。”
“別貧嘴了,你從外頭歸,可是去了劍坊?”
赫瑅玦收起來笑意,他自然是從劍坊而歸,只是…“你的新劍已經在打。”
“那原來的…爹爹不是說,那老師傅...冬日歸了就能修的。”
赫璞璠語氣里着實焦急了幾分,赫瑅玦坐到她身旁,本愈開口去勸。卻聽赫璞璠先開了口,“我也知道,斷成了三瓣,也着實不好修,修好了,更會比原來還脆弱。我倒是也用不到矯情,畢竟,朱樓的劍,和我一樣都斷了,他的,斷的比我的還碎。”
赫瑅玦聽着點點頭,“你知道的,我們這長劍本就要一氣呵成,不好打,更不好修。爹不叫人跟你說,是想等新劍成了,把舊劍一起還你。”
“爹爹是不打算還我舊劍的。”
赫瑅玦張張口,卻又閉了嘴,自然,他也認同了她的說法。
“那劍跟我了多少年,到底是我第一柄劍。你要再去劍坊,好好收起舊劍給我。就是只剩下碎片,舊物到底是舊物。”她嘆了口氣,緊緊大氅,“我累了,回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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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武七年,龍抬頭
“那邊,那邊廊下的盆栽子。對,對,就是那個,快些換了的。”
“螺玳姨母。”赫璞璠少見螺玳在這東苑指揮人換盆栽,這也本就不是她的活計。“怎的在這裏忙活,娘在東苑?”
“今日不是龍抬頭嗎,小姐怎麼還不去準備着,一會兒不是要啟程去張家的。”
“這才剛用過早膳,前日裏,娘不是說去外婆那處用晚膳就好。”
“那樣行路也要兩個時辰的,小姐還是趕緊的收拾,別在院子裏轉悠了。”
“你比娘還急。不對。”赫璞璠奇怪,“你這話...你不跟我們去張家?娘用了早膳到現下都沒見着人啊。過了午時走人,離午時也就個把兒時辰的功夫。”
螺玳似乎想起來什麼,回頭望着一處角樓,道,“夫人,怕是在角樓的佛堂吧。”
赫家角樓的佛堂,張青雀靜靜的坐在蒲團上對着一個空牌位發獃。良久后,她嘆了一氣。自然自語道,“是三月十二,還是九月十八?帖子都下了出去,可我卻總不能安心。你說,那些人瞧見她及笄會如何?你怎麼能生的她這麼像你。那副樣子,一水揚提的眉眼,我想給她拉下去,都扯不下半分。”
張青雀搖搖頭,看看窗外,“離山此時,怕都在張家等着我了,可我卻....真的不能像他樣那麼大着膽子的。你說,我要不要留她在張家,那及笄禮…就置辦個空的?”
張青雀想了想自己這話,又是搖搖頭。笑了。自己被自己的話逗的無奈笑了,“算了算了。都是我自己亂想亂說,也許根本沒什麼大事。也許別人都不記得了。今日是好日子,要帶着孩子們去見他們外公外婆的。離山還說,叫他養的的那小子不去讀書了,日日跟在璞璠身邊護着她。”
她想來,又是一笑,“他養的那孩子,是個讀書的好苗子。我是不會困他在璞璠身邊的,我知道你也不會。他不過是自己想兒子,又別不開面子,非得找些理由的。”
她伸手拿下牌位,擦擦又放回去。“你且安心。清明寒食,我帶她再來祭拜你。等到九月十八…我再帶孩子們來行大禮。阿…”
楣…字,
張青雀到底沒敢念出那個字,她有些哽咽,平復着心緒,最後,是道了句,“我想你了。”
她起了身,轉頭離開了佛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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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二,赫家大小姐及笄。
少女出得佳容貌,少年春心蕩漾得。
一時之間,赫家大小姐的風頭可謂是江湖正勁。那想來議親的拜帖是送了一沓又一沓,赫家的花會、茶會、佛會、琴會也是一個接一個的置辦起來。
離忱站在赫家內院的廊下,看着里裡外外忙忙碌碌的下人,感慨道,“從來沒覺得歌兒長大了。可如今這一眼望去,卻是覺得她是生動了許多。”
離忱左邊站着六生,右邊站着瑅玦和阿恆。
這話離忱出口,六生便朝右側望去。
那兩人的目光和離忱一樣,望着不遠處在調試古琴的赫璞璠,只是這二人眼中的光亮…六生收回目光,忍不住笑出來。
“怎麼?六生,我說的不對?”
離忱是離山的義子,自然也算是離山的徒兒,這輩分上,六生要叫他一聲師叔。六生搖搖頭,回他,“師叔說的很是對的。只是想到,這麼個小丫頭,如今,卻也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些許感慨罷了。”
“小丫頭。”離忱饒有興緻的重複,然後打趣兒的回他,“這個小丫頭,按輩分也要高你一輩兒的。你要惹得這位姑奶奶不開心,怕是她叫我爹真收了她為徒徒,你,就得再多個正兒八經的師叔。她呀,敢追着你,天天叫你喊她師叔。”
六生年紀與他們相仿,雖然話是如此,可瑅玦和阿恆可都沒想過,也沒敢占他的便宜。六生,他們自覺認為是惹不起的,免得叫他來一頓說教。可今日,卻是有好戲看的緊。姚家養出來的大說教,遇上這麼個小說教。如今看來,勝負已分。瑅玦得意,到底還是他們的表兄更勝一籌。畢竟這養子,怎麼都要親過這徒孫。
“師叔說的是,六生可不敢在您面前造次。”
離忱也樂了,拍拍他的肩膀,“你心思太多,才不討爹的歡心。改改吧。”說罷,轉身離開,去瞧璞璠調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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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十八,顧家大小姐及笄
離山作為上賓,攜蒙面親妹張青雀,蒙面外甥女赫璞璠和不蒙面外甥赫瑅玦同到顧家吃酒。
離山拿出他珍藏的青梅酒送給顧唯,還將一個有些磨損的水湖藍荷包系在她身上,上面繡的是紫丁香。
赫璞璠從來沒有見過那個荷包,關鍵在於,她看的出舅舅對那個荷包有多麼的不舍。女子繡的,這麼不舍,難道是已故的舅母送的。既如此舅舅為何要送給姐姐?自己及笄,舅舅都沒送這樣的禮物給自己。
還有這日子,母親說,當初是為了平安,瞎話說了弟弟的生辰做他們的。如今,倒是成了姐姐過了這麼些年的生辰。不過也好,這樣,自己才能來吃了姐姐的生辰宴。
“多謝離叔叔,顧唯一定好好保存這個荷包。”
離山一聽,也知道她是看自己這不舍的模樣,才多說了這麼句話,自己都被自己逗笑了。看着她道,“是不舍,卻捨得給你。你現在不懂,將來有天也許就懂了。這物件,是年輕時,一個年頭的生辰禮。姑娘送的,”
他看着一眾人不一樣的眼神,瞪了他們,接着道,“不是我的妻。”他解釋過,話音忽然落了。似乎想到什麼,卻又不那麼好說,“但卻是...我這輩子都珍視的人。你自己說的,你一定會好好保存的。”
“是,唯兒的病都好了,我記得清楚的。”
“好,哈哈哈哈,好。你病好了,你記得,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