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4章 黑瞳
兩尊巨大的阿修羅身上,出現一道又一道的傷痕,兩尊虛影對望一眼,同時消失在虛空中。
白光消失,瘦削的白髮男子凌空而立,眼中有無數的鋒芒流轉。
婆雅珠已經縱身撲向男子,歡呼道:“你,終於出來了!”
少女本來也已經撲向他,但又停了下來,她咬住嘴唇,漆黑的眼瞳有如深潭。
“我。。。出來了。。。”烏世鑒揚起一抹微笑,無數年了,他拋棄了一切外物,終於有所得。
“祖神,果然沒有看錯你。”婆雅珠眼中淚水滾落,一見到他,她終於感覺到自己不再那麼孤獨無助,心中便彷彿有了某種強大的依靠。
他,果然不負祖神所望,走出了屬於自己的道。
“你出來之日,便是我們成婚之時。”婆雅珠展顏而笑,眼中還有淚水未乾,“你,肯不肯娶我?”
她的眼中,彷彿有某種悲傷,又帶着深深的期盼,烏世鑒眼中驀然一熱,當年在永安城,永安侯死後,沈月要他留下來的時候,就是這樣的眼神!
“我,原本就應該娶你。”他的眼中漸漸模糊,眼前的婆雅珠,與當年的沈月,漸漸重合起來。
“我。。。不許你。。。娶她。。。”,一個冰冷的聲音響起,宛如鬼魅。
少女轉過頭來,她白髮白裙,全身的肌膚慘白如雪,唯有一雙眼睛,變作黑色。
“小骷髏,你。。。為什麼。。。”婆雅珠大是驚訝,少女曾經幾次不顧危險幫她,現在為什麼要反對她與烏世鑒成婚?
“因為。。。我不喜歡。。。”少女望向烏世鑒,幽深的黑瞳中,有難以言喻的光芒。
“你。。。跟不跟我來?”
一剎那間,烏世鑒彷彿失魂落魄,他獃獃的望向少女,放開婆雅珠,一步一步,朝着少女走去。
“你。。。回來!”婆雅珠驚道,但烏世鑒聽而不聞,象是着了魔般,朝着少女靠近。
少女的嘴角顫動,眼中彷彿有也淚光閃動,婆雅珠一陣心驚,難道少女使用了什麼禁咒,迷亂了烏世鑒的心志?
但剛才見到烏世鑒那驚天一擊,她便知道,這世界上,也許已經沒有任何人能禁錮他的心志。
那,這到底是為什麼?就算他與小骷髏一起走過漫長歲月,有如親人,也不可能拋下自己,違背當年與祖神的誓言。
她伸手朝着烏世鑒拉去,紅蓮花一閃,毀滅的火光亮起,少女冷眼側望,將她阻擋在外。
接着她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虛空中,“你。。。跟不跟我來。。。”
烏世鑒停下腳步,望了婆雅珠一眼,眼神複雜,充滿了某種驚訝、歡喜和歉意。
“你。。。不許去!”婆雅珠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她已經確信烏世鑒並非迷失了心智。
“我。。。。”烏世鑒望見少女漸漸消失,突然間一步踏出,也消失在虛空中。
婆雅珠獃獃站立,淚水滑落血紅如花的長裙,落在彌天宮外的石板上。
少女在茫茫虛空中穿行,一言不發,烏世鑒緊緊跟在她的身後,不知道穿越了多少世界,終於,在某個封鎖的世界,少女停了下來。
烏世鑒一驚,世界內傳來天下八器的氣息,那是當年他重新回到那片世界時布下。這是他原來的那個世界!
重新生成的天下八器中,有他和少女親手佈下的氣息,所以當他們進入這片世界,並沒有引起任何的波動。
少女落在一片廢墟之上,久久站立,烏世鑒見到這處地方,眼中濕潤,心情激動,他走上前去,顫聲道:“你。。。”
少女轉過頭來,眼中盈滿了淚水,她將兩枚瑩潤雪白的骸骨,輕輕放於地上,她並沒有說這其中的過程,但要尋獲這兩枚骸骨,一定經歷了無比慘烈的大戰,她卻隻字不提。
但烏世鑒也沒有去拿這兩枚骸骨,他只是一步一步的朝着少女走去,“你。。。是不是。。。”
少女沒有回答,只是望向腳下的廢墟,輕輕嘆息,“這裏,你可還記得?”
她的語調,已然發生了某種變化,不再生澀斷續,反而清脆動聽,只是包含着無限的悲傷嘆息。
“記得,我怎麼會不記得。。。”烏世鑒眼中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奪眶而出。
“這裏,便是。。。永安城!”他顫聲道,“當年,曾經有一對行俠仗義的‘青月俠’。。。。。。”
“是呀,無數年了。。。”少女輕輕嘆息,“你,還記得‘青月俠’。。。”
“你。。。是不是。。。她。。。”烏世鑒他心中充滿了無限的希望,又生怕這樣的希望只是一個泡沫。
他死死的望向眼前的少女,她的眼神,是如此的熟悉,無數年來,他曾無數次的在夢中見過。
少女凝視着他,嘴角漸漸揚起,她的眼中淚水盈滿眼眶,慘白的臉上,漸漸有紅暈升起,接着她滿頭的白髮,一根根的變得烏黑髮亮,全身的肌膚,由慘白變得白裏透紅,她整個人,突然間由死氣沉沉變得充滿了生機。
“沈月。。。”烏世鑒猛然上前,一把將她抱住,這一刻,他的淚水止不住的洶湧而出。
多少年了,他早就以為沈月已經死去,哪知道,她又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眼前。
剛才在彌天宮外,他見到少女那無比熟悉的黑色眼眸,就已經無比激動,無法自抑,只是生怕,這只是一場幻夢。
此刻,他的心中充滿無窮的歡喜,又充斥着無數的心酸,無數年來的思念和悔恨,在這一刻全都化為淚水,傾涌而出,不可抑制。
在這片廢墟上,兩人緊緊相擁,這種歡喜和酸楚,唯有經歷過的才會知曉。他們彷彿都生怕一鬆手對方就會消失,就算月落星沉,旭日重新又東升,也沒有放開。
“你。。。。。。”烏世鑒終於抬頭,他原本冷峻的臉上,淚痕未乾,卻揚起久違的笑容。
“我。。。原本應該早就死了。。。”沈月緩緩道,望了烏世鑒一眼,她知道他心中,也一定充滿了疑問。
“當年我被蛟王擊中,又通過奈何橋進入幽冥界,遭到冥皇的攻擊,只剩下一縷神魂,落入磨盤獄血河內的一朵血蓮中。”
“那朵血蓮,蘊含著某種大能量,將我的神魂保護起來,而且重新生出了一具新的軀體。只是這具新的軀體,卻是一具白骨骷髏,而且,我也忘記了從前的一切。”
烏世鑒握緊了沈月的手,此時她的手細膩溫暖,與往常冰冷的手掌截然不同,他心中酸楚,當年在磨盤獄中,就算她什麼也不記得了,卻仍然本能的對他有着深深的感情,不惜冒着生命危險救他。
“直到,我在幽冥界找尋骸骨的時候,見到了那枚。。。‘輪迴鏡’。。。”她目光閃動,“在那裏,我想起了一切。。。。。還有,更加久遠的某些記憶”。
“輪迴鏡?”烏世鑒終於明白,婆雅珠曾對他說過,在某個冥帝的大殿內,有一面神秘的“輪迴鏡”,可以照見人的一切過往。
“是。。。。。。”沈月道,但她突然住了口,抬頭仰望蒼穹,天穹上,突然之間傳來強烈的空間波動,無數的空間漩渦出現在天穹。
一聲唳鳴,一隻巨大的火鳥騰空而起,定界燈出現在它的頭頂,地面上有波紋般的圖畫顯現,山川河流,一一呈現。
這片世界內的小火鳥感覺到域外某種強大的撞擊之力,立刻便出現,連忙御使八荒圖,重新穩固整個世界。
它驚疑不定,不知道是什麼敵人來襲,但此時,烏世鑒和沈月,已然消失在這片世界,出現在世界之外的空間。
成千上萬的魔族,有如巨大的飛蝗,正朝着這片世界撲來,一尊巨大的九頭魔神,身後九條肉柱般的尾巴搖動,冷冷凝視。
“九嬰魔神!”烏世鑒冷冷道,他不知道青翼已經將當初那個分身斬殺,當年這個世界毀滅,諸人殞落的場影,重新出現在腦海中,掀起滔天的仇恨。
“你,果然在這裏。。。”九嬰九頭轉動,巨大的黑臂橫掃,它的目光冰冷而殘忍。
“我等這一天,已經許久。。。”烏世鑒化為一抹白光,流離於空間之中,不可捉摸。
“嗖”,巨臂掃過,一道細微的傷口,出現在滿是黑鱗的手臂上,接着傷口急速擴大,無窮的魔氣散逸。
“吼”,九顆頭顱,同時發出惱怒的狂吼,另一隻手掌,朝着虛空中的某處抓下。
白光乍現,又消失,巨掌出現一道細小的裂痕,接着有如巨山傾倒,在空中轟然斷裂。
魔神發出驚怒交加的怒鳴,龐大的身軀,朝後退去,白光朦朦,橫亘在它與這個世界之間。
劍氣朦朦,彷彿極其細弱,卻又無堅不摧,烏世鑒化為劍氣,多少年了,他終於有了與神一戰的力量,終於可以站在這裏,守護這片世界。
整片世界之內,光芒閃動,天地震顫,天下八器,一一從地底和空中升起,守護起天地八方,抵禦着世界之外傳來的某種毀滅氣息。
一朵紅蓮從半空升起,化為一團烈火,升騰於天穹,在世界之外,沈月揮手間便是無窮的紅蓮火湧出,無數的魔尊魔將,轉眼間便一一化為灰燼。
九嬰魔神的十八隻眼睛中,閃出冷光,九隻嘴巴,同時發出象是嬰兒般啼哭的尖銳叫聲。
片刻之後,又是幾尊巨大的虛影出現在天外,一股股強烈的威壓,令得這片被封鎖的世界,劇烈顫抖,幾乎立刻就要破碎。
無數的紅蓮開放,在整片世界的外圍形成一個紅色的屏障,令得這片世界平靜下來。
幾尊虛影朝空踏來,每一尊,都長有九顆頭顱,背後九條肉柱詭異搖擺。它們在空中迅速融合,化為一個更加龐大的魔神。
“我要殺了你。。。”魔神變得越發強大,無窮的空間顫抖,龐大的魔影籠罩一切,所有的空間,都化為黑暗。
白色劍光中,顯露出烏世鑒虛淡的身影,他昂然而立,眼中閃出無比鋒利的光芒。
無窮的魔氣象是汪洋大海一樣湧來,整片世界象是汪洋中的一葉小舟,開始猛然搖擺,但在紅蓮的守護下,異常堅韌。
一道白光,在魔氣中穿梭,就象是大海中的一條銀魚,雖然微小,卻劈波斬浪,無堅不摧。
黑暗中有天崩地裂的聲音,十八隻兇殘的眼睛亮起又消失,到處都是鬼哭神嚎的巨響,有金鐵摩擦,又象是蠶食桑葉般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龐大的魔氣終於開始朝後退去。
符士分身藏身地底,感悟大地之力,自己彷彿化身為大地的一顆塵埃,漸漸的,他對這種自然之力的領悟越來越深,那種自然而然散發的力量,無處不在,彷彿極細微,卻又極其龐大。
不知道過了多少年,他的神識慢慢浮出地面,有如枯葉隨風飄蕩,漸漸又感受到風、雨、雷、電、火、水和萬事萬物的自然之力,這些力量,原本就蘊藏在這個天地間,當年,就是這樣的力量孕育了創世神和諸神。
雖然天地已經開闢,當初這片世界的力量大部分都被創世神和那些初始生靈吸取,但當創世神死後,他的軀體、血液、髮膚都又重新歸於天地,這種原始的自然之力,又重新散歸於天地之中。
烏世鑒並不知道這些,他彷彿已經死去,無知無識,又彷彿是一個正在天地間孕育的嬰兒,不知不覺汲取着天地間的養份。
他自己已經完全成為了這個天地的一部分,隨着他的呼吸,或者微弱的情緒波動,世界已經開始出現某些奇異的景象。
他的神識,也漸漸融入這片天地,越來越遠、越來越廣闊,直到有一天,他的神識飄浮到某個黑暗的領域,突然間感受到了某種氣息。
他突然間清醒過來,神識波動間,那藏在地底的東西自然落入他的神念中,地底的一切,彷彿都隨着他的意念而動。
他又驚又喜,不但驚詫於自己的這種能力,也驚詫於這件東西,竟然是創世神的骸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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