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章四 鬼神之名
林家村工地上接連出現了許多怪事,已經到了一定程度意義上的無法遮掩。
真皮沙發上歪歪扭扭躺着一個人形狀的小夥子,隨意且得瑟的抖着腿,像是一個成熟的帕金森患者,而在他的面前是一個穿着西裝打領帶的中年人,范否,范老闆,似乎是余錢抖腿的節奏太過帶感,所以范否也是情不自禁的跟着抖了起來。
兩個人親切而友好的會晤就像是兩個患者在交流病情。
言語間談的就是林家村的事情,兩個人手裏皆是捏着一支煙,派頭十足,似乎事情已經談的差不多了,兩個人起身,范否把他送出門去。
少年人名叫余錢,家中排行老三,江湖人稱為三哥。
按照余錢的說法他之所以叫余錢是因為他們家早年間太窮,所以父親盼望家中每年能余出些錢,這才給剛出生的孩子名為余錢,余錢還有一個哥哥叫餘糧,由此可見余錢父親取名可真是別出心裁,而事實上余錢也極為爭氣,自打他出生以來,余家運頭高照,再也沒有挨過餓,也漸漸有了錢。
在余錢的前面還有一個姐姐,在早年間餓死了,所以一直以來余錢也不知道那位姐姐的名字叫什麼,父親偶然間談起過,只說是那位姐姐出生還未滿月便死了,根本就沒有來得及取名。
而“三哥”這個稱呼極有意思,他本是家中最小的孩子,按照道理來說怎麼著也只能叫三弟,可偏生得了個三哥的稱號,這讓他覺得有些搞笑,當然他能理解別人稱他一聲哥是給他面子,但是今年的他也才是個二十多歲的小鮮肉啊。
回到家中的余錢看着鏡子裏那張還沒來得及刮掉的絡腮鬍,悲傷地嘆了一口氣,有些人是娃娃臉而他則是叔叔臉,着實給自己找對象增加了一點難度啊。
陽光明媚略顯憂傷,因為人生第三百二十四次相親宣告失敗。
那是個挺漂亮的女孩子,可惜的是兩個人出去吃飯竟然想要自己幫她付錢,自己才點了一盤十塊錢的炒麵而她點了一桌子的硬菜,什麼佛跳牆,海參炒飯,鐵鍋燉大鵝,很顯然這樣一個能吃的女孩子並不適合自己,更何況點了還不吃完的人更可恨,作為一個有原則的人他自然拒絕了女方的建議,付完自己的炒麵錢然後遺憾的告訴對方他們兩個不合適,可是對方竟然反手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余錢自然是一個講風度的男人,笑了笑,然後反手還了兩個巴掌,古人云,來而不往,非禮也。
余錢躺在椅子上,默默地把墨鏡戴上,這張帥臉除了每天要刮的絡腮鬍之外的唯二瑕疵就是那雙小眼睛,正常來說這雙眼睛並算不上是什麼瑕疵,但是那雙清澈的眼睛太過和善,看着就像是一個很好欺負的人,所以這麼多年來余錢出門總是會戴着墨鏡。
林家村從張老三事件之後更是接連出現了好幾次詭異事件,而林家村工地上的這些事情在一定範圍內鬧得沸沸揚揚,工地上的人則是唯恐避之不及,不願意談及那些事情,更有一些人因此離開了工程隊,畢竟他們還年輕,有的是力氣,沒必要把生命奉獻在那個地方,更何況包工頭所付的工資也沒有比其他地方高多少,“君以國士待我,我必國士報之”的意思是包工頭給了我足夠高的工資,我做配得上這些工資的工作,這是一個沒必要上升到道德層面去抨擊他們離開行為的事情。
作為最堅定的無神論者,余錢對於怪力亂神之說嗤之以鼻,從小到大便有一個余大膽的稱號,以致於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一向窩窩囊囊的余老頭是怎麼生出來這麼一個大膽的兒子的。
余錢摸了摸自己新燙的髮型,覺得此處應有酒喝,於是拿起自己的保溫杯,噸噸噸喝了三大口,隨後滿意的抿了抿嘴唇。
保溫杯里裝的是白酒,余錢對酒並沒有多少品鑒能力,在他看來幾十塊錢一桶的散裝白酒與幾百上千塊一瓶的高檔白酒並沒有多少區別,至少在他看來酒的唯一區別就在於度數的高低,除此之外,再無其他,所以一直以來他都對那些品酒師很是敬佩,抿一口便能分辨出酒的年份確實很厲害。
林家村的事情他一直都有聽說,無論是很多年前的滅村事件還是前幾個月的大火事件,余錢都有在關注,只不過他這個人愛錢愛到了一定程度,從小到大他所做的每一件事的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錢,為了錢讀書,為了錢工作,不談理想,不談情分,乾淨利落,說要錢就要錢,其它什麼都不要,朋友不要,女人不要,若是必要,臉也可以不要。
這些年來,他的身份很多,廚師、酒保、保鏢、律師、偵探什麼都干,什麼都做得有聲有色,當然他從來不做沒有錢拿的事情,所以這一次若非有人出了大價錢即便他再好奇林家村的事情也不會插手,畢竟這會影響他掙錢,世界上還有那麼多錢要掙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其它事情上呢。
可是現在不同了,有人出錢讓他去擺平林家村的人或者說擺平“鬼”,這讓他有些開心的抖了抖腿。
第二天,余錢一身破衣服的來到工地,成為了一名搬磚工人,秋日的磚頭並不燙手,但陽光卻最是灼人,肩膀上的毛巾抹了抹頭上的汗水,這個年輕人看着並沒有多少年輕人應有的雄心壯志,一臉的甘之如飴,似乎能有活干有錢拿就已經很幸福了。
林家村工地上的事情被傳得神乎其神,原本很多本來要進場幹活的工人都不願意來,又或者很多人來了之後又走,所以工程進度並不快。
來到工地上的第一天余錢等人便是被工頭拉着去喝酒,這群人裏面也包括王老三。
在那件事情發生之後王老三曾經想過離開這個工地,可是他喝了幾杯酒之後抱着大黑憂傷的自語:“我又能去哪呢?這年頭又能去哪掙錢呢?”
大黑有些憂傷,被一個滿嘴酒氣的糟老頭子抱着說這些個喪氣話很難不憂傷,工地上有幾個年輕的小夥子已經離開,他們還年輕,有的是力氣,所以還能去其它地方其它工地謀生,可是沒有人要一個滿嘴爛牙的老頭子了,包工頭對他還算不錯,至少沒有把他趕到馬路上。
看着酒桌上意氣風發的余錢,王老三趕緊喝了口酒,酒是好酒,至少他是捨不得買,菜也不錯,有酒有肉還想啥,該吃吃該喝喝,老三也是敞亮人。
等酒過三巡,余錢這才來到王老三身邊開口道:“師傅,我在這邊看了很長時間了,也就您比較實誠,喝酒不偷奸耍滑,說干就干。”
老三咧咧嘴,那口黃牙如同落日黃昏般憂傷,“這麼好的酒,不喝可惜。”
“那我再敬您一杯。”說著余錢便是給老三又倒了一杯,王老三似乎有些醉了,臉色紅潤,卻是沒有拒絕,兩個酒杯一碰,便是一飲而盡,隨着砸吧了幾下嘴,他開口道:“你有什麼想問的就問。”
“敞亮!那我就問了,聽說工地出事那天您也在?”余錢也沒有廢話,一口飲盡杯中酒。
“其實那天晚上我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當時......”老三的手有些抖,他看着自己端着酒杯的手然後用另一隻手用按住它卻發現抖動更大了,於是衝著余錢說道:“再來一杯。”
余錢哪裏看不出來王老三純粹是為了多喝幾口這個價錢不菲的酒才故意抖的手,但他拿起酒瓶便又是給老三倒了半杯,也不催促,只是看着老人緩緩舉起酒杯,隨着清脆的嘬酒聲響起,老人有些滿意地看了一眼余錢,“小夥子,你不錯。”
老三放下了酒杯,“那天晚上我看到了一張臉,那是一張狐狸的臉。”
王老三四下看了看,一群人仍舊在喝酒,這才小聲說道:“而且大白天工地上突然出現了一群蛇。”
“蛇這種動物一般都喜歡匯聚在潮濕的地方,不會在工地那片塵土滿天飛的地方出現吧?”余錢皺了皺眉頭,覺得很是奇怪。
“誰說不是呢,蛇都有靈性,大多數時候見到人都會離開,可是那天,它們盤錯在一起,在那片空地上寫了一個大大的死字。”老三的聲音有些顫抖。
所謂靈性不過是自以為高貴的人把萬物類人之處喚之靈,因為動物像人或者聽得懂人話所以才被賦予靈性二字,可實際上只是人的自作多情,萬物皆可溝通,只是人類不得其法而已,人以人性揣度萬物其實就是貽笑大方。
余錢陷入了沉思,事實上作為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所謂鬼神在他看來不過是無知的世人對解釋不清的事情歸咎之處而已。
人們觀察這個世界主要通過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可以觀其形,品其味,察其色,這樣的我們認為是存在的,因為我們能夠“看”到,可是“看”不到的就不存在了嗎?這是一個典型的哲學問題,是唯物主義與唯心主義的區別所在。
這個世界是客觀存在的,不是說人能感覺得到看得到的才叫存在,很多年前人看不到細菌看不到微生物,可實際上它們活生生地存在着,人的耳朵能聽到20到20000赫茲的聲音個別人能聽到16赫茲,人眼看到低於24幀的物體時會有明顯的卡頓感,最高大約可以分辨到75幀的高速度物體,結構決定性質,人的感覺器官都有極限,感覺器官也只有幾種,那麼極限之外,感觀之外呢?
有一群人,他們即便雙眼遮住,雙耳捂住,封住了嗅覺味覺觸覺還有其它方式觀察這個世界,天賦異稟者,封五識,仍得以觀世界,那麼那個世界是不是與現在這個世界有完全不同風景。
歸根結底,我們能夠觀察到的世界不過是冰山一角,那些我們肉眼觀察不到的能量形式便是虛無?
我觀山時,遠山為山,閉目時,遠處無山?這是典型的唯心主義啊。
先賢謂之不得觀者以鬼神名,意思是,古代的智者們知道也允許這個世界有人肉眼看不到的能量體系和形式存在,只是他們不知道也沒有技術手段來理解和分辨它們的運轉所以便統一冠之以名: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