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發傻
宴之嫿微垂着眼睛可以看到有一柄秤桿伸了過來,然後緩緩的挑起了大紅色的蓋頭。
太子看着身着大紅繁複鳳紋喜服,頭戴九尾金色鳳冠,眼瞼微垂,膚若珠玉、面若桃紅的人兒。這張臉是他熟悉又陌生的臉,這個畫面也是他曾經歷過的畫面。
只是他上一次、上輩子是怎麼做的呢。上輩子,因為宴之嫿低垂着眼不看他,敏感多疑的他就覺得宴之嫿看不起他,覺得宴之嫿嫌棄他,所以一怒之下將秤桿大力的摔在地上,甩袖離去。
合巹酒未飲。
洞房花燭也獨留她一人。
未等第二天,闔宮上下都知道太子不喜太子妃,留太子妃獨守空房。
宮中的人,素來都是看人下菜碟的,因此她雖貴為太子妃,因為他的不看重和厭惡日子卻並不好過,即便是他後面偶爾待她不錯。
喜嬤嬤見太子挑了蓋頭之後一言不發的看着太子妃,心中惴惴不安,太子的脾性她是聽說過的。
敏感暴戾,莫非殿下這是瞧不上這位,所以不高興了。
眼前的遮擋物不見了,宴之嫿睫毛微微抖了抖,卻仍然安安靜靜的垂着頭,靜待下一個步驟。
只是低垂着的眼睛裏,一雙亮晶晶的眼珠卻好奇的滾動着,打量着目光所及之處。離她半步的地方,入目的是一雙黑底金線龍紋皂靴。
聽聞太子孱弱,不過這腳卻是一雙大腳。
喜嬤嬤見太子巋然不動,不知道在想什麼,太子妃也不動如山的穩穩坐着,急得她只能硬着頭皮乾巴巴的笑着誇獎道:“哎喲,太子妃當真是國色天香、如珠似玉。”餘下的便是無論如何也擠不出什麼話了。
時下以瘦為美,瓜子臉、鵝蛋臉的姑娘才能算作好看,可太子妃因為豐腴便長成了一副圓臉盤子,也虧得骨架小,五官也精緻,若不然喜嬤嬤都不好把剛剛那兩個詞拿出來用。
若是往前數兩個朝代,太子妃這樣的倒是受歡迎,但太子妃生不逢時,如今的時代卻是要被嫌棄的。
誇完之後,見太子依舊沒有什麼反應,太子妃也不說含羞帶怯的看太子一眼,喜嬤嬤覺得她真的是儘力暖場了,但依舊沒辦法把場子熱起來她也無法,只得走流程道:“請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共飲合巹酒。”
有伶俐的宮女輕手輕腳的將兩杯酒呈上。
太子拿過兩杯酒,微微躬身將其中一杯遞給宴之嫿。
宴之嫿雙手接過,這才努力抬頭。
為什麼說努力抬頭,皆因她頭上的九尾鳳冠太過沉重了一些。九尾鳳冠乃足金打造,上面還嵌了寶石珠翠,宴之嫿頂着只覺得自己的脖子都被壓短了兩分。
她抬頭,先看到的是一隻蒼白修長的手,順着那手往上是一片大紅,然後脖子、臉龐。脖子因為瘦得有些不正常,所以喉結尤為突出,臉和手一樣,皆呈不太健康的灰白色。也虧得骨相好,若不然瘦得過分的臉和蒼白得看不見丁點血色的瞧着真的能夠嚇到小孩兒。
至於在往上,宴之嫿就不敢往上瞧了,在瞧就是冒犯了。
太子在宴之嫿身邊坐下,語氣不明的問:“瞧夠了嗎?”
宴之嫿心下一個咯噔,該不會是生氣了吧!她在出嫁前,也是派人好生打聽了這位太子殿下的,知道不好伺候。
“是我冒犯了,還請殿下恕罪。”宴之嫿趕忙小心的道歉,一邊道歉,一邊要起身跪下。
太子抬手過去拉住宴之嫿的手,將她壓下,並沒有讓她起身,而是淡淡的道:“瞧夠了,就飲合巹酒吧!”
啊咧~
這是不生氣。
宴之嫿因為太過訝異,不覺就微微側首抬眸望向太子。
她這一側首,頭上的釵子垂下的嘗嘗的墜子微微晃動。加上她明顯的表情,顯得整個人十分鮮活。
宴之嫿這一側首、一望,就撞入了一雙深邃的眼眸里,那裏面有許多她看不懂、也看不清的東西。
只是即便如此,但她也在那一雙眼睛裏,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她不覺心撲通撲通的就狂跳了起來。
之前心中腹誹的什麼嚇壞小孩兒的話,當即就收回了。
如果太子殿下是康健的,必然是這世上最好看的男兒了吧!
眼下的宴之嫿,心中是這般想着的。
童嬤嬤那個着急喲,平常看着太子妃也算是個靈性的,怎麼今日就跟憨傻了一般。第一次瞧殿下,殿下隱忍不發放過了她,她怎的又瞅着殿下發傻喲。
殿下素來最厭惡別人盯着他看了。
這些忌諱,在出閣前她是讓宴之嫿背了又背的。
唯恐太子遷怒,童嬤嬤微微上前一步,就想替宴之嫿請罪,卻被太子身邊的無聲的制止了。
童嬤嬤只得干著急,並在心中祈禱。她跟宴之嫿相處了一段時間,知道宴之嫿是個好的。
宴之嫿看着太子,太子也在看着他。
他看到了宴之嫿眼中的驚艷,心道:下一秒,必然是遺憾和惋惜了吧!
這些年,大多人都是如此。
他雖然做好了這樣的心理準備,但他心中難免難受。
只是宴之嫿驚艷過後,就發傻去了。
等了幾息,都沒有等到自己預料中的遺憾和惋惜之色。太子感受到自己心口有一股暖流和隱秘的歡喜游過,她是不一樣的。
他執起宴之嫿端着酒樽的手,拉着他與自己的胳膊交纏。待酒杯靠近自己,宴之嫿方才找回之的心神,心臟也沒有之前跳得那般猛烈了。
喜嬤嬤抹了抹額頭的虛汗,唱和着吉利和囑咐的話。
二人在這唱和聲中,飲下了杯中酒。
因為太子身子不好,所以這酒用的是小兒都能喝的果酒,宴之嫿飲下也沒有不適之感。
流程順利走完,喜嬤嬤在說了幾句好話之後,麻利的就走了。
走出東宮老遠,喜嬤嬤這才扶着宮牆拍着胸脯道:“哎喲喂,老婆子要回去緩個半個月,這殿下的喜嬤嬤可真不好當。”雖說太子沒有刁難她,但那個氣壓和尷尬真的讓她難受得快要綳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