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罪惡煙霧
麥克寫到這裏的時候,茱莉亞突然笑了,“麥克,”她動情的喊着麥克,摘下大黑框眼鏡可愛小貓似的往麥克的懷裏擠,“你還是這麼善良,總是把黑奴說成和寫成黑人,還有……你沒有因為我是東方海盜和白人的混血兒就歧視我。”
“親愛的茱莉亞,我需要思考!所以不要提起你擁有一半東方血統的事情。”麥克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因為,上帝作證,他對‘東方’、‘血統’、‘女性’,這三個詞語連在一起的時候有些過敏。
“好的麥克。”茱莉亞非常聽話,小貓似的抱着火繩槍窩着去了。
“頭兒,不知道因為什麼,每次看見茱莉亞二姐頭摘下大黑框眼鏡都有一種特殊的感覺,好像……她是非常柔弱的?很好欺負的感覺?可愛的上帝!這是多麼好笑!”伍爾夫拍着額頭哀嚎起來。
他很快真的哀嚎了,因為茱莉亞用來疏通火繩槍管的鐵釺子扎進了他牛皮面的鞋子裏。
西奧多和阿利哈哈大笑,連木訥的鄧巴也憨憨的笑了兩聲,“好了,”麥克抖了抖羊皮紙道:“我們以前的線索表示,兇手如果是人類的話,白人的可能性遠遠大於黑人……我們有四個犯罪嫌疑人了,是的,四個嫌疑人,都是人類,所以我們需要從嫌疑性最高的那個人開始查,這會節省我們大量的時間,還有精力。”
“頭兒,誰的嫌疑性最高?獵皮人湯姆?好的,我不喜歡他,他長着一張小白臉兒。”伍爾夫坐地上翻看他的新鞋,破了一個洞,很明顯要買一雙新的了。於是把需要浪費錢的憋屈變成查案的動力,跳起來要走。
但是麥克比他先進了穀倉,也關上了門。
穀倉破舊的木門吱吱呀呀的隔絕了外面的光線,只有上面細密的窗棱透出細碎的光好像熒斑一樣。昏暗中兩個黑人正在剝玉米,準備給他這樣的客人熬煮鮮玉米湯,而且在他們之前住下的客人就在這裏,一邊和他很熟悉的黑人艾伯特說話,一邊把細小的鮮玉米粒丟進嘴裏。
艾伯特和他的同伴納特非常幸運,被販賣來到北美洲就是老彼得的黑奴,得到了遠比他們的同胞舒坦十倍不止的好待遇。不過納特沒有他的命好,兩個月前生病死了,老彼得才會購買另一個黑奴……
“嗨,尊敬的麥克探長。來點鮮玉米粒嗎?”艾伯特擁有一張憨厚的臉,因為年紀大了,黢黑的臉皮有點耷拉。
“那當然很好,艾伯特,不過希望你用水幫我沖洗一下。你知道的,我有點潔癖。”麥克笑着支開了艾伯特。
他看到艾伯特和以前一樣,身上只有非常淡薄的几絲罪惡煙霧——這是偷吃老彼得的食物產生的,小小的偷竊,基本算不成真正的罪惡。
另外一個黑人的身上很乾凈,和老彼得一樣乾淨……
“親愛的麥克探長,我聽過您的名字,偉大的印第安老斑鳩絕對是整個詹姆斯敦最值得稱讚的名號了。”白人湯姆佔了起來,英俊的臉有點僵。
“你害怕我?”麥克指了指簡陋的凳子。
“我是獵皮人,親愛的麥克探長。”湯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敢坐。
“好吧,獵皮人。一張印第安成年男性的頭皮十英鎊,掙的是血汗錢,而且只是可以當作零花的血汗錢罷了。對了,我聽說你們這次是出去打獵的,恰好撞到一個小型的,或許是被部族攆出去的印第安家庭,狠狠的賺到了一比?”
“是的麥克探長,他們有四個印第安人的成年戰士,差點讓我們死了人。”
“老弱婦孺呢?放掉了嗎?”麥克若有所思的打量湯姆身上的罪惡煙霧,如果用一句話形容它的話,就是咕隆的黑。
“當然放掉了!”湯姆露出一種強忍怒火的表情,好像麥克質疑了他的人格直入靈魂,“您知道的麥克探長,我們獵皮人也有正常的職業,獵捕印第安人只是打獵消遣時弄點零花錢罷了。我們喜歡刺激的戰鬥,也願意因此掙點小錢,但不代表我們會為了區區的十英鎊連基本的人性都沒有了!”
“我只是找人聊天,隨便聊聊罷了。上帝在上,或許我的某些不恰當的表述刺激了你英國紳士的驕傲?那我表示抱歉……對了,他呢?他可以陪我聊一會么?”麥克指了指旁邊低頭剝鮮玉米粒的黑人。這個年輕的黑人動作爽朗,健壯且修長的手指下嫩黃的鮮玉米粒嘩嘩墜落得像金沙一樣。
“您才是真真正的英國紳士,偉大的大不列顛探長。”
湯姆聽到麥克的話有些放鬆,對着麥克微微弓下了腰肢,“不過可惜了,您很難和這個黑奴溝通的,他太年輕了。而且剛才那個黑奴說過:他來北美洲只有四個月。在弗萊克城兩個月;而之前的兩個月大概在黑奴販子臟臭到難以靠近的鐵籠子裏?或許在狹窄的船艙?努力祈求黑人貧瘠的神保佑他不被海神波塞冬的大嘴吞噬?”
“你的意思是說:他不會熟練的使用英語?”
“他只會比劃他這雙好像從淤泥里抽出來的爪子。哦親愛的上帝,我竟然直接吃了他剝的玉米粒?我一定是瘋了!求上帝保佑我……”
湯姆開始摳起了嗓子。麥克也注意到了,不管湯姆如何歧視黑人,剝鮮玉米粒的年輕人都低着頭專心幹活。是的,這非常正常——因為就算聽得懂湯姆的話,黑人們也早就習慣他們低賤的地位和被鄙視到地底的種族皮膚了。
……
和嫌疑人湯姆‘聊天’后,麥克立刻走出了穀倉,門口遇見了洗涮鮮玉米粒回來的艾伯特,就抓一把填進嘴裏。入口很甜,比上輩子灌裝精美的玉米汁好喝多了,稱讚幾句把小半盆的鮮玉米粒全部拿走。
“頭兒,問出什麼了嗎?”西奧多、阿利和伍爾夫圍住了裝鮮玉米粒的盆子。在只有酒水沒有飲料的北美洲大陸,鮮玉米粒確實是不錯的‘果汁’。
“問出來什麼?難道我是去審問嫌疑人之一的小湯姆了么?我只是找他聊天罷了。”麥克也蹲在地上,一點形象也沒有的咀嚼鮮玉米粒,把可口的汁液吞掉,再把殘渣噴掉,“所謂審問,或者拷問,那是只有在對方處於絕對劣勢的情況下才可以做的。就好像可愛的小湯姆,他是個白人,是一位大不列顛的英國紳士,他擁有很多同樣是白皮膚的朋友。所以我們可以殺死他,鞭撻他,但是不可以拷問他……這是該死的北美洲時代所決定的。”
“那我們怎麼做?”阿利抽出半截法國刺劍,舔嘴唇笑了起來,“或許可以這樣,頭兒,我把他抓走,慢慢剝他的頭皮,直到他在認罪書上簽字和摁下手印,再把他的屍體帶回弗萊克城?”
“你要屈打成招?阿利,忘記你的姐姐了么?”麥克頭也不抬的說道。
“頭兒!”阿利的表情猛然猙獰。
“好了阿利,此時北美洲的任何一人都有故事。你有,我有,茱莉亞有,伍爾夫有,甚至西奧多和鄧巴這樣狗熊似的漢子也有……這是個精彩絕倫的時代,不是么?”麥克說著叼上雪茄,也拿出他的鮮紅色鵝毛筆,修改他的記錄。
阿利還有些被碰到痛點的不忿,但很快就被沙沙作響的鵝毛筆吸引了注意力。
只見上面寫着:【1.獵皮人湯姆(嫌疑性50%)
2.老好人老彼得(嫌疑性0%)
3.黑人艾伯特(嫌疑性?)
4.新的黑人(嫌疑性?)】
“0%?”阿利和伍爾夫都驚訝起來,“頭兒,0%就是沒有任何嫌疑性了,為什麼不把我們忠厚老實的老湯姆從嫌疑人的裏面去掉呢?”
“這只是一個比喻。”麥克搖了搖頭,因為所謂的‘嫌疑性’是他自己加上的,說白了就是按照他看到的罪惡煙霧進行區分。並不能當作定論,只能進行參考。
因為他們先前查過了,兇手去過很多地方,大可能性是一個白人,所以麥克粗略判斷了獵皮人湯姆和親愛的老彼得的嫌疑性……湯姆身上的罪惡煙霧非常濃郁,所以是50%;老彼得的身上非常‘乾淨’,所以是0%——但不代表老彼得真的沒有可能會是兇手。
他只是使用排除法,先用罪惡煙霧粗略的進行判斷,分出重點,然後排除。第一個需要排除的,或者在排除中很幸運的可以讓他們確認兇手身份的,就是嫌疑度50%的獵皮人湯姆……
……
麥克讓鄧巴把湯姆的獵皮人同伴全部叫來,帶着其他人在田埂上走——他的鼻翼里滿是田園的清香,間或看遠處碧綠的大山像一座畫庭,也看腳下開着細小黃花的塊塊菜園。
“還記得兩年前東斜街華倫夫婦的情殺案嗎?”他思考的時候突然發問。
“記得,在您的日記本上。您很少寫日記,但是華倫夫婦的情殺案足足佔了三頁。”伍爾夫下意識的回答道,隨後好像意識到什麼,驚叫着想要躲開那邊仍在夢遊打着呵欠,卻突然清醒過來的茱莉亞對準他的火繩槍口。
“麥克,不如我打死他吧?”茱莉亞對着伍爾夫的大腿晃悠火繩槍口。
“別!二姐頭!我保證這件事真不怪我!”伍爾夫連忙求饒。
“沒有關係的茱莉亞,、我有兩本日記,一本上了鎖,一本沒有。你們可以隨便觀看沒有上鎖的那一本,從裏面學點東西。但如果伍爾夫打那本上了鎖的主意,不用問我,給他大腿上來個槍眼……”麥克一本正經的說著。但其實兩本都沒有關係,上鎖的那本他啥都沒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