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公子番外
金啟明忐忑不安地坐在車裏,臉色發白,眼睛透過車窗望着眼前的大宅子,腿都有點打顫,條紋西褲被盪出一道道波浪。
郝天文皺着眉道:“抖什麼,你好歹也是少爺出身,有點少爺的樣子。”
金啟明是少爺出身不假。
金家是做棉紡生意的,生意不大不小,也算是一方富豪,與郝家還帶了點遠親,家裏的生意碰上了點事,金啟明來求助這個雄霸一方的遠房親戚郝天文。
沒想到郝天文一看到他就拍大腿,眼睛都直了,連連道:“像,太像了!”
金啟明連來意都沒來得及說明,就被郝天文抓去好一頓收拾,從上到下換了一身斯文的行頭,便被郝天文拉來見傅錚傅司令。
路上,郝天文向他說明了,原來是傅司令一年前死了一個侄子,他跟傅司令的侄子長得有幾分相似,郝天文讓他去安慰安慰悲痛的傅司令。
金啟明不明白死了個侄子,都過去一年了,還有什麼好太過悲痛的需要安慰,傅錚的大名那他可是早就如雷貫耳,出了名的活閻王,殺人不眨眼的主。
“郝叔叔,”金啟明用哀求的眼神望向郝天文,“我有點怕。”
“怕什麼,有我在,總不會吃了你。”郝天文摩挲了一下褲腿,眼神上下打量郝天文,像是真的像,白皮膚大眼睛櫻桃嘴,也都是留洋讀過書的,就是太怯,沒有那小子的那股傲勁,也不怪金啟明,金啟明是姨娘生的,多少帶點小家子氣。
郝天文拍了拍他的肩膀,“等會見到傅司令,腰板挺直了,就把他當成……當成你家的司機,總之千萬別怕他,知道嗎?”
金啟明咽了下口水,結結巴巴道:“知、知道了。”抬手攥了手帕小心翼翼地擦頭上的汗。
郝天文搖了搖頭,心想神不似總形似,聊勝於無吧。
一年前,賀樂天意外落水,救上來人就沒氣了,郝天文看到報紙上的訃告也是大吃一驚。
當時正值和談會剛結束,和談會上幾個司令都談得不是很愉快,傅錚那暴躁脾氣差點在會上跟人拔槍,那種境況下大家各自回了地盤之後,誰敢輕舉妄動?郝天文也就憋着不敢來棉城。
後頭局勢和緩些了,郝天文才輕騎簡裝地過來看望了傅錚一回。
傅錚的樣子看上去沒什麼,就是人瘦了點,也見老了,身上那股意氣風發的勁淡了,郝天文也是帶兵的,一看傅錚的樣子就知道他是傷了根了,講話慢悠悠陰沉沉的,格外瘮人。
郝天文沒跟他說兩句就說不下去了。
張口‘嗯’,閉口‘哦’,這還有什麼可說的。
賀樂天他是知道的。
一個厲害的好小子。
傅錚的底細他也最清楚,無親無故的,就剩一個傅天仙那也是個姑娘,哪有賀樂天那樣的小子貼心,這賀樂天人沒了,對傅錚來說就跟死了兒子沒多大區別,郝天文挺理解傅錚也挺可憐傅錚,就是不知道該怎麼幫傅錚走出來。
傅錚這半死不活的勁,連累傅鳴風也跟着瘦了一大圈,臉色陰沉沉的,見了郝天文也沒個笑臉。
郝天文心疼死了。
幸好天無絕人之路,這這不巧了,讓他遇上個與賀樂天長得如此相似的金啟明。
傅家的傭人推開門出來應了,“郝司令,咱們司令說今兒天熱,他要睡覺,不見客。”
郝天文氣道:“他放什麼洋屁呢,小姑娘?天熱不見客,再去叫,我給他帶了人,他至少也得見一面再說!”
郝天文往前一靠,露出被擋住的金啟明,金啟明怯怯地露臉對傅家的傭人點了點頭。
阿官頓時怔住,臉色一變,驚訝地望向郝天文。
郝天文面露得色,“快去叫人。”
阿官遲疑了一下,地上輪胎被猛烈的太陽曬得冒了煙,她低聲道:“跟我進來吧。”
傅錚的確是天熱懶得動。
他現在懶了。
天熱懶得動,天冷也懶得動,做什麼事都懶洋洋的,這時正躺在床上,腳上穿着淡青色洋紗尼龍襪輕輕晃着,目光瞥向一旁的鋼琴,看了一會兒微微笑了一下,調整了下姿勢側過身躺了,嘴角噙着笑專心地看着那架鋼琴。
他的記憶回到了一年前,賀樂天穿着白襯衣,手上愛俏地戴一個時興的腕錶,細長的手指叮叮咚咚地彈着琴,好聽的不得了,偶爾抬起頭,眼中帶着一絲炫耀的俏皮,“四叔,我彈得好嗎?”
傅錚在夢一樣的回憶里陶醉了,眼中含了熱淚,嘴角卻是慢慢勾了上去。
一想到賀樂天,他總是很高興。
賀樂天不在了,留在他心裏的東西依舊是亮堂的,甘美的,無論什麼時候,他都不會因為想到賀樂天而感到痛苦,這麼一個好人,他擁有過這麼一個好人,真是想想就讓他高興的事。
傅錚轉了身,抬手抹去眼角的淚,默默地望着帳頂,這花樣是賀樂天選的,素淡的顏色,乾淨的花紋,像天上的彩雲,又像爛漫的山花,是傅錚形容不出的好看,傅錚抬起手,在空中劃了划,那些記憶中的美好像河水一樣脈脈流淌在他身邊,令他情不自禁地閉上了眼睛。
“司令,”阿官站在門外,聲音略有點遠,“您瞧誰來看您了。”
傅錚收回手,懶散地放在腰際,屈起一條腿,依舊閉着眼睛沒有回她。
金啟明在傅家傭人的暗示與郝天文的眼神鼓勵下,鼓足勇氣抬腳邁入屋內,皮鞋在地面踏出不輕不重的聲音,金啟明覺着那聲音似乎就是自己的心跳聲般,咚咚咚得緊張得快跳出來。
男人修長的身軀映入金啟明的眼帘。
金啟明略有些吃驚,他還以為傅錚和郝天文一樣都是五大三粗的蠻橫模樣,沒想到傅錚……無論是從模樣還是身段都可以稱得上是體態風流容顏俊美,瘦削的臉輪廓鋒利,什麼是大將之風,金啟明總算是見識了。
傅錚睜開了眼,略微不耐地轉過臉,目光在觸到金啟明的臉時頓時凝住了。
金啟明被他銳利的眼神盯得肩膀一縮,想起郝天文的叮囑,又強作鎮定地挺直了腰板,“傅司令。”
傅錚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慢慢坐起身,兩腿盤起,劍眉鎖緊,“誰讓你進來的。”
金啟明被他嚴厲的語氣嚇了一跳,慌張道:“我、我、是郝司令、不,是你們家傭人……”
郝天文站在門口聽金啟明說的語無倫次,連忙進去打圓場,“傅錚,”郝司令笑嘻嘻地進來,邊走邊道:“這是我遠房侄子,留過洋回來的,”他的笑臉在對上傅錚冷峻的神情時略微僵住了,“……想來棉城混個差事。”
屋裏的氣氛冷凝得郝天文嘴角都疼了,傅錚看着他的眼神彷彿要吃人一般。
“滾,”傅錚森然道,“我數到三,你再杵在這兒,我先斃了你,再斃了他。”
金啟明被那美男子畫皮下冒出的粗糲靈魂嚇得尖叫一聲,頭也不回地跑了。
郝天文恨鐵不成鋼地追着金啟明慌不擇路的背影喊道:“你跑什麼,傅司令跟你開玩笑的!”
“誰跟你說我是開玩笑的?”傅錚懶洋洋地拔了腰側的槍,往身旁一拍,“我他媽一槍一個,先崩了你這狗娘養的,拿老子消遣。”
郝天文站住了,回頭氣道:“傅錚,你說什麼呢!”
“我說你是狗娘養的,”傅錚字正腔圓道,“狗雜種。”
郝天文被傅錚低級的髒話氣得差點背過去,“你、你……你奶奶的粗俗!”
傅錚冷笑一聲,“粗俗?還有更粗俗的呢,傅鳴風!”
郝天文緊張了,跳腳道:“你叫鳴風乾什麼!”
傅鳴風沒過一會兒就出現在了屋子裏,筆直地對傅錚敬禮,“報告司令!”
“我他媽在屋子裏睡覺,你他媽什麼人都放進來,當我這屋子是什麼?菜市場?”傅錚連珠炮一樣地罵人,傅鳴風臉皮薄,被罵的滿臉通紅,頭垂得快要墜到地上,“司令,我錯了。”
“滾去領軍棍。”傅錚惡聲惡氣道。
“是。”傅鳴風敬了禮就要出去,郝天文急了,趕忙張開雙臂去攔人,對傅錚道:“哎,我惹了你,你憑什麼在鳴風身上撒氣,你這人怎麼不講理!”
“郝司令,請你讓開。”傅鳴風沉着臉道。
“憑他姓傅。”傅錚冷道,“出去!就在外頭打!”
郝天文看着傅鳴風躺在外頭挨軍棍,心疼的不得了,趴到傅錚床頭,搓手討饒,“傅錚,傅司令,傅祖宗,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也是一片好意,我瞧這小子和賀樂天長得那麼像……”
“閉嘴!”傅錚嫌惡道,“你爹死了,我找個跟你爹長得像的,再給你當爹,你認不認?”
郝司令一時語塞,吶吶道:“那能一樣嗎?”
“有什麼不一樣,”傅錚抬眼望向帳幔,緩緩道,“他是無可取代的。”
賀樂天就是賀樂天,就算外表再相似,始終也無法替代賀樂天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不,連‘替代’這個詞語都是對他對賀樂天情感的羞辱。
傅錚越想越惱火,對坐在地上的郝天文道:“就你這樣的心思,鳴風一輩子也瞧不上你,等着吧,我過兩天就給他找個媳婦,讓他把家成了,你個狗雜種,自己去找個和傅鳴風長得像的去過日子去吧。”
郝天文這才傻了眼,哭天搶地地求傅錚高抬貴手,他是真的一片好意,哪知道會惹得一身騷,趴在地上對着傅錚嚎了半天,傅錚依舊無動於衷,“別他媽狗叫了,滾出去。”
“滾滾滾,”傅錚倏然起身,連踢帶踹地把郝天文趕出去,把門一關,回去氣哄哄地躺回了床上,回味過來還是氣,小聲道,“小子,你別生氣,四叔沒那個心思,四叔有你。”
郝天文還在外頭和打傅鳴風軍棍的衛士拉拉扯扯哭哭啼啼。
外頭吵鬧不已,屋內的風扇不緊不慢地轉着,炎炎暑氣吹着傅錚,傅錚慢慢閉上了眼睛,心裏很平靜,他有回憶相伴,足夠支撐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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