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天下有我
皇太極躺在床榻上，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寢宮內，庄妃端着參湯站在床前，看到皇太極醒了過來，庄妃高興的蹲下身子，一點一點的喂着參湯給皇太極。
王爺咳嗽着，佝僂着腰，捂着胸口，臉色蒼白的看着床榻上的皇太極。
過了一會，皇太極低沉的聲音說到：
“三哥！你早就提醒過我，我還是沒有當回事啊，為了我，你也差一點搭上一條命。”
“哎！我也沒想到他們這樣做，申乙他也不光是為了大妃阿巴亥，當年被逼殉葬之事啊。”
“人啊！為了權勢和利益，什麼都做得出來的。這些年積累下來的風寒病，我就很難過，加上極樂門主這一掌，也是雪上加霜，我怕是挺不過這一關了，你們也不要過於傷心，人都難免一死，只是放心不下我死之後，這大汗之位，有多少人在覬覦着。”
皇太極說完，庄妃顫抖着手，眼淚撲簌簌的掉落在地上。
寢宮內的三人，都是沉默了很久。
夜深人靜，更是靜的可怕。
王爺一陣輕輕的咳嗽聲，打破了沉靜。
“多爾袞和大阿哥豪格，都會來爭這大汗的，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國家傷了元氣，那樣下去，你和老罕王奠定的大清基業，也就煙消雲散了。”
王爺有些傷感的說著。
“大汗身體那麼健朗，竟說些不吉利的話，這些年的大風大浪，您都走過來了，您怎麼也要挺過去啊，這大清國才走上正軌，哪能離得開大汗啊。”
庄妃一邊抹着眼淚，一邊說到。
皇太極有氣無力的嘆了一聲道：
“五十年來，仰仗父兄們的庇護，我率領女真鐵騎縱橫關外，所向披靡，開拓了今天的不世之功。我真的不願意看到，我死了大清發生內亂，有些事，還要三哥多多想些法子，如果大清亂了，我是死不瞑目。”
庄妃的哭聲又大了起來。
王爺有些傷感，又有些無奈，他想站起來，可是胸口的傷痛讓他只好作罷。
皇太極失去了光芒的眼神，看着哭泣的庄妃。
王爺看想了好久，才低聲說到：
“二虎相爭，必有一傷。這大汗之位，我看只有傳於庄妃娘娘的福臨了，那樣一來他們都是得不到，心裏也會平衡一些。”
庄妃聞言，蒼白的面色，忽的變得紅潤一些了，臉上是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怔怔的看着王爺，又是帶着期待的眼神，望着床榻上的皇太極。
皇太極臉上露出一絲微笑。
“三哥和我的想法一樣，如此甚好，庄妃識得大體，也堪當重任，更有母儀天下的襟懷。福臨雖小，有大家輔佐，也能成大事的！只是睿親王多爾袞那邊，也要去通融一下，不管他內心怎麼想，甚至是做了什麼事，光看在這些年的戰功就夠了，只要他不再有異心，全力輔佐福臨就行。”
皇太極剛剛說完，寢宮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
有個侍衛在門外喊到：
“扎木合求見大汗。”
看到楚流風走了進來，皇太極眼神中露出了一點光芒。
王爺也是淡淡的看了看楚流風，沒有做聲。
這是一個奇怪的場景。
對手？朋友？逢場作戲？各有目的？還是什麼？
楚流風俯下身子道：
“我是來向大汗辭行的，極樂門主申乙我們沒有把握再去殺他，只好就這樣了，我還要趕回大明去。”
皇太極看着王爺，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楚流風，但是心裏又不想讓楚流風離開，尤其是這個時候。
庄妃忽的說到：
“我和卓爾金妹子，也是情投意合，這次她來了，我還沒有好好的陪着她，現在你倆要是沒事了，就讓卓爾金妹子在我宮裏住幾天，也讓她幫忙教教穆兒學些漢話和禮儀什麼。”
楚流風沒有做聲，皇太極盯着楚流風，目光真摯的說到：
“你我也算是人生知己了，我大限已至，看來不過數日，我就要去見老罕王了。我想你能陪陪我，等我走了以後，你也能送送我，我們也不枉相交了一場。”
楚流風面色微變，神情動容道：
“大汗是在說笑吧，您的身體調養下，就會好起來的。”
“好不起來了，我自己知道自己的傷病。你和三哥也是故人了，雖說是對手，倒也無妨，天下都能變，你們將來說不上也能從對手，成為了朋友的，而且三哥也是漢人，他姓趙。”
皇太極強挺着說完，眼睛又閉上了，臉上浮現出痛苦的表情。
楚流風心中大驚，王爺是漢人，王爺姓趙？
王爺到底是何人？
他和皇太極又是什麼關係？
這時，王爺已經扶着椅子站了起來，一邊向寢宮門外走去，一邊說到：
“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天下之主誰也都有資格來做。我國破家亡幾百年了，還不是和關外的人成了一家人，這世上，沒有不可能的事。我在大明京師見到你岳父了，我們也喝了一杯酒。”
楚流風看着王爺佝僂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心中百感交集。
皇太極被極樂門主申乙所傷，多爾袞和皇太極相鬥，這是他最願意看到的局面，這一切也都實現了，而楚流風卻是高興不起來。家國天下？朋友？道義？大明？大清？
這些事情，現在在楚流風腦海中，卻是越來越混亂了。
我的故國是大明，崇禎帝朱由檢雖說多疑暴躁，可是十幾年來，節儉為國，夙夜在公，嘔心瀝血，還是挽救不了大明的危局。
大清之主，皇太極，天縱英才，豪情四海，一代梟雄。對我楚流風卻是另眼看待，是朋友知己？還是各有心機？
王爺姓趙？幾百年前的故國？
難道他是北宋徽宗後人，在五國城長大的，他的先人和皇太極的先人後來生活在一起，甚至有了交集？
楚流風已經明白了，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這句話說的沒錯，天下就是這樣的。
盛京的九月，秋色無邊，天空萬里無雲，風也不軟不硬，吹在人的身上，很是舒服。
睿親王多爾袞的府里，一片歡天喜地的場景，每個人臉上都是帶着笑容，誰也不知道他們心底里高興的是什麼？
多爾袞和多鐸兄弟二人，圍坐在茶台上。
一個下午過去了，二人都是一動不動，茶桌上，擺放的卻不是茶，而是酒。
多鐸漲紅的臉，又喝了一大口酒道：
“昨日我去看了大汗，看來這幾天他就支撐不過去了，兄長你可要早做準備啊，聽說大阿哥豪格那邊也是殺氣騰騰，幾萬人馬也是過了遼河，往盛京而來。”
“大汗之位！也不是僅靠刀來劍往就能爭來的，盛京之中幾大貝勒，還有那麼多王公大臣，你總要是讓人心服口服吧。”
多爾袞正襟危坐，慢慢說到。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談什麼仁義道德，額娘被他們逼死的時候，你看他們誰去講道德了？”
多鐸氣氛的站起來，把酒碗摔碎在地上。
多爾袞沒有理睬，心裏似乎在盤算着什麼。
這時，一個侍衛領着一人走了進來。
多爾袞看到來人，大喜道：
“大學士親臨寒舍，多爾袞未出迎接，還請見諒啊！”
來人正是大學士范文程。
范文程鞠了一躬道：
“下官見過睿親王爺和豫親王。”
多鐸在前面領路，三人進了密室聊了很久。
一直到夜很深了，多爾袞才走出王宮，送范文程上了馬車。
多鐸還是一臉的不高興，看着馬車出了睿親王府，低聲罵道：
“這個白面老頭，奸滑的很啊，這個時候了，就來拜訪睿親王您了。”
多爾袞拉着多鐸進了密室，關好了門說到：
“你是少不更事，我們再強悍，也要多多倚仗朝中老臣們，再說范文程作為文官之首，能屈膝前來，本就是看得起我多爾袞。”多鐸還是捧着酒碗喝了一大口，醉醺醺道：
“他說大汗讓布木布泰那個六歲的福臨做大清之主，這不是胡扯嗎？幾歲的孩子，懂個鳥啊？”
“你就是少不更事嗎，我說的沒錯，現在豪格和我都去爭這大汗之位，難免會刀兵相見，那樣對我大清來說，就是滅頂之災。福臨做了大汗，我是攝政王，天下不還是在我掌握之中嗎？其他的事，以後再徐徐圖之。”
多鐸聽多爾袞說完，想了想道：
“你既然不想做大汗，甘心做這攝政王，那也沒辦法，在你這裏一天了，我也該回府里去了。”
多爾袞起身送多鐸到了門外，忽的說到：
“極樂門那邊有消息嗎？和申乙說一聲，讓多朵回來吧，一個女孩兒家，十七八歲了，總是跟他住在山洞裏面，也不像話，我們這個妹妹，也要管一管啊。”
“好了，我知道了，對了，楚流風還在盛京沒走，此人還是要想辦法除掉為好，他不光為大明操心，現在又開始摻和我大清的事來了，天下大事他都想過問？”
多鐸氣哄哄的說著，心裏還在想着錦州城外，楚流風打他的那一掌。
多爾袞抬頭看着夜空，星河燦爛無邊，嘆道：
“楚流風！我也想殺掉他，可是怎麼才能殺掉他，卻是個問題。”“對了，以後你不準再去糾纏范文程那個小妾了，別因小誤大，天下女人多的是，你非要去搶別人老婆？范文程堂堂的大學士，被你弄得面子都擱不住。”
多鐸詭笑了一下，縱身約上馬背，衝出了睿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