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心在故國
初春的燕京大地,地面的凍土還沒有完全化開,馬蹄踩在上面,鏗鏘作響。
楚流風卓瑪央金和南空雲三人,在向山海關方向疾馳着。
南空雲一馬當先在最前面,忽的縱馬向回折返,到了楚流風近前,南空雲喊到:“哥哥!前面山後方,好像有一大隊人馬隱在暗處,卻是沒有旗號,不知道是誰的隊伍。”
楚流風帶了帶韁繩,拉住了馬道:“那就暫且等等,看看他們擺的什麼陣勢。”
卓瑪央金有些焦急說道:“要不我們繞道過去,送信過來的那師姐,說大師兄把師傅和鐵丐伯伯騙到了海船之上,都半年多了連半點消息都沒有,你說不急死人。”
楚流風正待說話,山後樹林處,忽的喊殺之聲大作。
三人縱馬上了上崗,看到兩彪人馬已經廝殺在一起。
一支隱在樹林深處的人馬,截殺住一隊沿着山腳下,向北而去的一兩千人隊伍。
向北而去的一兩千人隊伍,都是精騎,卻是帶着許多輜重和婦人。楚流風看了一會,皺眉道:“這是大清的人馬,剛剛搶了我們的人和東西,想繞過山海關,回到關外。”
南空雲聞言,怒喝道:“狗韃子欺人太甚,真拿我大明無人了,哥哥,我下去衝殺一下,你和卓瑪姐姐在這觀敵料陣。”
沒待楚流風說話,卓瑪央金說道:“你還是蒙了面再下去吧,我們現在還是朝廷通緝的犯人啊。”
半個時辰不到,清軍的一兩千人死傷了幾百人,丟下了搶掠來的婦人和輜重,向北退去。
這時,南空雲也和兩人縱馬上了山崗之上。
和南空雲跑在前面的是一個少年。
少年見到了楚流風,急忙從馬上躍下來,深施一禮,喜道:“楚大哥!快有兩年沒看到你了,知道你從京師脫險的消息了,我和南陽王都是非常高興。”
楚流風笑了笑道:“雲龍!見到你我也很少高興。”
這時,叫做雲龍的少年站在一旁,指着後面跟上來的一騎人馬說道:“楚大哥!這是南陽王,此次帶領家將親兵五六千人,想到邊關復仇,結果半路上就被皇上責怪,皇上還要把南陽王帶到京師問罪,我們想從海路退到江南,結果遇上了搶掠的清兵。”
南陽王朱聿鍵在馬上抱拳道:“久仰流風公子盛名,今日幸會啊!”楚流風看到南陽王朱聿鍵四十左右歲年紀,氣量恢宏,眉宇間隱約可見王者之氣,頗有好感。
於是客氣道:“楚流風見過南陽王,只是在下戴罪之身,多有不便。”
南陽王哈哈大笑道:“朱聿鍵和流風公子同是天涯淪落之人,心為大明和天下,還何必在意罪與不罪。”
楚流風看到南陽王豪放氣概,心道,這南陽王還不愧為朱家子孫,頗有太祖和永樂大帝的遺風。
這時,南陽王的幾千人馬也涌到了山腳下,大聲呼喊着南陽王,似乎為打了一場勝仗而慶賀着。
南空雲拉着少年雲龍,很是投緣,也像是老相識一樣。
楚流風詫異道:“空雲,你以前見過龍雲嗎?”
南空雲呵呵笑着:“哥哥,那年我和夢塵去賀蘭山解救左前輩,在山西洪洞大槐樹就見過雲龍的,只不過那時我在暗處,看到了他和紫陽真人。”
楚流風道:“雲龍全名叫萬雲龍,是紫陽真人的唯一弟子,年紀雖輕,輩分卻是很高啊。”
萬雲龍有些拘謹道:“楚大哥過獎了,前幾年在江南的時候,還多是你多多關照我啊。”
幾人聊了一會,萬雲龍說道:“我們還是趕路吧,趁着皇上的諭旨沒到之前,我們要到滄州以東的渤海邊上,和鄭森的船隊匯合,就讓他幫我們把人馬運到江南去。剛好楚大哥也要去扶桑島,也可以借用鄭森的船,我們在海上還可以同行一程。”
卓瑪央金喜不自勝,高興道:“那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楚流風問到:“鄭森是誰?雲龍?”
“鄭森他父親是鄭芝龍,幾十年來,一直是海上最大的幫派首領,前幾年被朝廷招安了,鄭森十來歲從日本回來,就和我是少年的夥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滄州東五十里,渤海之濱。
數十艘海船旌旗獵獵,停泊在岸邊。
南陽王的五千多人馬陸續都上了海船,楚流風和南陽王幾人在萬萬雲龍的指引下,上了最大的一座樓船。
樓船有五六層高,竟然比當年高雲衣的樓船還大了許多。
到了最上面一層船艙,一個黃衣青年已經迎在了艙門口。
黃衣青年雖是儒生打扮,卻極盡威武之氣,氣質如松。
楚流風暗暗心驚,這青年不是一般人物。
把眾人讓進來后,黃衣青年拱手和楚流風還有南陽王道:“鄭森有幸識得天下英雄,幸甚幸甚,流風公子英雄天下,十幾年來為國事奔波。南陽王遣散家資,舉兵北上抗擊清兵,都是我鄭森的榜樣。”
楚流風笑了笑。
南陽王朱聿鍵哈哈大笑,牽住了鄭森的手,好像是多年的朋友一般。
這時,鄭森後面的兩人,一個走出來和楚流風道:“流風公子,我們又見面了。”
“日本神道教高人,十幾年前,就是在這渤海之上,你攔了我和當今聖上的船,看來這天下還是小的很啊。”楚流風皺了皺眉道。鄭森走過來,一臉謙恭道:“流風公子和舅舅是故人,我自小在日本長大,舅舅對我也是多有幫助,這次聽說我要組織人馬準備北上勤王,舅舅也才從日本前來相助的。”
萬雲龍知道,楚流風看到神道教不是很爽。
趁着鄭森又和南陽王打招呼,把楚流風拉過一邊,低聲道:“鄭森母親是日本人,從小在日本長大,十來歲回到福建,但是他從小就愛國甚深,這幾年來,更是棄筆從戎,組建了人馬,隨時準備北上對敵,他骨子裏面和岳武穆稼軒公一樣啊!”
鄭森似乎聽到了萬雲龍在說著什麼,走過來和楚流風拱手道:“鄭森雖然生在他鄉,卻心在故國,十餘年來,無不是和公子一樣,想為國家盡忠效力,馬革裹屍,死而後已。”
鄭森說完,眼睛濕潤,甚是激動。
楚流風大為感動,握住了鄭森的手,點了點頭。
鄭森的船隊出了渤海后,向南進入了東大洋。
春天多是刮的東南風,船隊行進的速度很慢。
每日裏,楚流風閑暇時,都是捧着那本伴隨了他十幾年的《傳習錄》看上半天。
卓瑪央金則是安靜的坐在一邊,看着海天一色的壯觀,時不時的想着爹爹陽崑崙和一些心事。
差不多半個月了,船隊才通過了長江出海口,想着離扶桑島只有六七百裏海路了,卓瑪央金也開朗了許多。
這一日,萬雲龍下到了楚流風的船艙就喊到:“楚大哥!鄭森少爺準備了一桌酒菜,請你上去敘敘。”
“你也知道,我很少喝酒,再說這些天來,也麻煩鄭公子了,讓他別準備了。”楚流風推辭着。
萬雲龍呵呵笑道:“楚大哥,酒菜都做好了,過了長江口,一兩天你就要往東去扶桑島了,我們則是直奔福建。大家再相聚,說不上又是什麼年月了,而且鄭公子多少也知道一些扶桑島的事情,畢竟他們鄭家雄霸海外幾十年,從福建來往日本,多數都經由扶桑島。”
楚流風眼睛一亮,點了點頭。
卓瑪央金早就起身向船艙外走去。
鄭森住在樓船最上面一層,酒宴也擺放在他的房間內。
房內極其寬敞明亮,設施也是非常考究。
楚流風走進房內,鄭森和眾人紛紛站起身來,南陽王走過來拉着楚流風坐在了身邊。
楚流風向眾人抱了抱拳,面帶微笑坐了下來。
南陽王和楚流風坐在了首位,旁邊是卓瑪央金和南空雲,接着就是鄭森的舅舅神道教高手江川名和萬雲龍。
鄭森和另外二人坐在下首相陪,楚流風向鄭森旁邊的二人看過去,卻是是一個中年儒生和少年。
中年儒生恬淡雅緻,面帶微笑,那少年卻是機靈異常,不住的偷看着楚流風。
菜品也是非常精緻,多是福建閩南菜肴和日本江戶的魚生海菜,卓瑪央金吃的很是開心,這些年來隨着楚流風幾乎一直在關外奔波,吃的多是大肉和乾糧,哪見過這等精緻的菜品。
鄭森看楚流風幾人吃的高興,很是滿意,輕輕咳了一聲,站起身來,雙手捧杯向楚流風和南陽王朱聿鍵這邊說到:“鄭森有幸結識楚大俠和南陽王,是我一生的幸事,明日楚大俠三位就要去往扶桑島尋親,南陽王隨我去福建,這杯酒我就敬楚大俠,還望楚大俠他日有機會蒞臨閩南,讓鄭森多有機會和時間向您請教家國天下的大義。”
鄭森言辭懇切,又不失禮節。
楚流風忙站起身來,和鄭森一飲而盡。
席間眾人觥籌交錯,互相敬酒,一會功夫,楚流風已是滿面通紅。南陽王看着楚流風的樣子,不禁哈哈大笑道:“你這天下數一數二的英雄,竟然是不勝酒力,卻是我沒想到的,對了,你們這次去扶桑島尋親人,扶桑島從漢唐以來一向孤懸海外,島上雖說也多是我炎黃子孫,但是也與大陸很少聯繫啊,親人們又怎麼去了那裏呢?”
楚流風看了看卓瑪央金,卓瑪央金起身回道:“家父半年前和鐵丐伯伯為了尋找十幾年未見的大師兄,卻是被大師兄騙去了扶桑島。”
“我也聽雲龍說起,神衣門主陽宗師和鐵丐先生聯袂去了扶桑島,天下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兩位前輩遠赴海外啊?”鄭森不禁插了一句。
鄭森說完,身邊的中年儒生面色微微震驚,但是一下子就恢復了平淡。
卓瑪央金遲疑了一下道:“傳信給我們的師姐回來說,大師兄說失蹤了幾十年的師叔被扶桑島主困在了扶桑島,師祖臨死之前還念叨着小師叔的下落,幾十年來,爹爹尋遍了天下,沒有半點小師叔的消息,他聽大師兄說起,就是再遠也會趕過去解救小師叔回來的。”
眾人都是沉沒了一會。
鄭森又是說到:“鄭森雖是文人,身邊卻多是當世英豪,這扶桑島歷來就是海外的獨立王國,我們這些年來往日本,路過扶桑列島,都是極少停留,即使是靠一下島,也要經過扶桑島人允許,而且只是扶桑島列島中最外邊的幾個小島,裏面的大島卻是從來沒有上去過,聽老父親說起,扶桑島主極是神秘,手下弟子和門人眾多,而且扶桑島主也極少到大明來,沒聽說他們和神衣門有什麼恩怨的。”
楚流風臉色凝重,看了看對面的江川名。
江川名遲疑了一下,喝掉了杯中的酒,站起來道:“各位都是我外甥的朋友,流風公子更是我十幾年前就認識的,中國有句話叫做不打不相識,這扶桑島我略知一二,不妨說給流風公子,但願能幫到你。”
“扶桑島主實際上就是扶桑島的王,這個傳統也延續了幾千年,幾年前老島主仙逝后,現任島主才接任的,他年紀應該在四十左右歲,具體叫什麼我也不知道,只是他的一身武功極其高明,幾年前去了日本,和我神道教主私下切磋過,扶桑島主離開后,神道教主對他極其推崇。但是你們所說的扶桑島主和神衣門的恩怨,我們也不得而知,只是知道他們一般多來日本,卻是很是到大明走動。”
“要不我就給你多帶些人手去,多分幾條大船,楚大俠!”江川名說完,鄭森又說到。
楚流風淡淡一笑道:“鄭公子,這都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再說我們去了扶桑島,也不是打架,我把幾位前輩接回大明即可。”
一直默不作聲的中年儒生忽的說到:“楚大俠所言極是,我們人再多,還有扶桑島主的人多嗎,何況人家在暗,我們在明,他們的底細我們又知之甚少。”
鄭森哈哈大笑:“沐爺所說有道理,我都忘了介紹了,這就是南少林莆田少林寺俗家第一高手沐清波,沐爺也是雲南沐王府的二當家,現在卻是在我身邊輔助於我。”
沐清波身邊的少年,也大了膽子,跟着說到:“師傅也是江南第一高手,我卻是沒學到什麼。”
眾人都是哈哈大笑,楚流風這才知道中年儒生竟然聞名已久的江南大俠沐清波,頓有好感,客氣的和沐清波點了點頭。
沐清波摸了摸那少年的頭,望着楚流風道:“近南,你師父那點皮毛,和楚大俠比起來卻是相形見絀了,哪一天師傅教不明白你了,你就多向楚大俠請教。”
叫做近南的少年,連忙站起身來,走到了楚流風面前躬身道:“楚大俠,楚叔叔,等你從扶桑島回來,就去閩南,陳近南每日裏摘上好的大紅袍給你喝。”
楚流風扶着陳近南,高興道:“我一定會去的,你要和師傅勤學武功,將來長大后才能保家衛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