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廁所問好與被罰
晚飯後,全班在宿舍稍作休息,等着聽哨音帶小板凳上俱樂部看新聞聯播。
梁荊宜肚子有些不舒服,他約陳進文一起上廁所,可這傢伙懶得去。
“大號”從來不等人,況且五分鐘時間,根本經不起消耗,梁荊宜遂單槍匹馬衝出了101宿舍。
“阿梁阿梁,等等我。”三班的劉新昊屁顛屁顛地追了上來。
這個來自SD的小夥子,重新給梁荊宜整了個外號叫“阿梁”,不過“阿梁”可比“梁猴子”好聽多了。
“嘿,是你小子。”梁荊宜馬上跑步換齊步,詭笑着問,“喊阿梁喊得這麼親熱幹嘛,是不是想去廁所抽個煙屁股,請我幫你放個哨?”
“抽個毛的煙屁股,你看你們二班最壯的那個蔣古日,被班長揍成什麼德性了,誰還敢抽?”
“不怕,你們三班的人是不會挨揍的,一個個儘管抽。再說‘煙槍’那麼多,未必班長不知道?他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我跟你講。”
“你怎麼知道,我們班的‘煙槍’多?”
“哼,那個SC的唐星星和ZJ的儲軍勇每天都會翻幾遍垃圾簍,兩個班長扔掉的煙屁股,全是被他倆撿起來,跑到廁所抽了。”
“人家這叫一丁點兒也不浪費。”
“哈哈哈......”
到了廁所門口,倆人聽到裏面有說話的聲音,而且貌似人還不少。
怎麼辦?是直接進去,還是掉轉方向去食堂後面的那個廁所?
不行,肚子不爭氣是一回事;而時間不夠,更是需要考慮的重要因素,畢竟超時罰做掌上壓,也不是那麼好玩的。
見劉新昊也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梁荊宜不想再等,他覺得自己必須先硬起來,也只有這樣做,才能帶動劉新昊順利入廁。
梁荊宜硬着頭皮先行進入,劉新昊果然隨後而至。
廁所里的蹲坑,設計得還算比較“人性化”,出於保護私隱的考慮,蹲坑與蹲坑之間,都做了一個近一米高的水泥板隔着。所以,在方便的時候,不會因為看到彼此的敏感部位,而引起尷尬;又或者因為操作時聲響過大,而導致旁人身體不適。
藉著廁所忽明忽暗的燈光,輕手輕腳走在前面的梁荊宜看到一個肩扛兩條杠的老兵,正一邊蹲着大號,一邊吞雲吐霧地和別人聊着天。
為了表達對老兵們的尊敬,他停在第一個老兵的蹲坑前,立定、轉體,恭敬地喊了聲:“班長好!”
幾個老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班長好”給逗樂了。
“怎麼是你?來來來。”第三個蹲坑的老兵探出頭來,招呼梁荊宜過去。
“班長叫我嗎?”梁荊宜跑到老兵的面前,手指向自己。
“你不認得我了?”老兵扔掉手裏的煙頭。
在他抬頭的那一剎那,梁荊宜反應過來了:這不是前幾天,在宿舍的窗戶後面給我摘花的那個穿迷彩服的老兵嗎?
“是你呀,班長。”
“嗯,你來大號的?”
“是。”
“蹲我旁邊這個。”
“是。”
梁荊宜回頭朝劉新昊使了個眼色后,便自己脫了褲子,蹲在老兵隔壁的那個蹲坑。
在這種昏暗的燈光下,身後的劉新昊哪裏能看到梁荊宜使出的眼色。
他本來膽子就不大,又見廁所這麼多老兵,心情驟然緊張,大號馬上切換成小號,急急忙忙地放完水,一提褲子,就快馬加鞭跑回了宿舍。
“以後在廁所看到老兵,就不要叫‘班長好’了,我們都是來解決問題的,是平等的。哪怕是連長、營長到廁所來大號,也是一視同仁,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換一個角度來說,如果你正上着廁所,別人突然這麼大聲向你問好,你會不會覺得難為情?弄不好的話,大號都拉不出來。”老兵語氣平緩,猶如說教一般。
“是,我記住了。”梁荊宜將手中的衛生紙折好,遞了幾張給旁邊蹲坑的老兵,並禮貌地說,“班長用我的,這是加厚的。”
“我有了,你留着自己用吧。”老兵伸手給他擋了回來。
“郭鵬永啊,既然新同志說他的衛生紙是加厚的,你就試一下嘛!”有個老兵調侃道。
“金超先你個鳥人,信不信我一耳巴子扇暈你。”這個叫郭鵬永的老兵做了個起身的姿勢,不過很快他又蹲下了,畢竟大事還沒辦完呢!
時間不等人。
五分鐘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根據平時大號的速度來估算,應該也差不多快到點了。
“班長,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梁荊宜提起褲子,微笑着朝蹲坑的老兵們頻頻點頭。
剛走出廁所,他的身後隨即響起了一陣充滿善意的歡笑聲。
101宿舍。
“超過了三十秒,你知道該怎麼做了吧!”班長宗儒麟板著臉。
“我今天拉肚子。”梁荊宜覺得憋屈,所以忍不住回了一句。
其實三十個掌上壓,對於此時的他來講,完成起來輕輕鬆鬆的。
“這不是一個合適的理由,我不想聽。”宗儒麟繼續保持着他在二班說一不二,且高高在上不容反駁的權威。
“是。”梁荊宜趴在地板上。
“1、2、3、4......”宗儒麟面無表情地數到三十個,“起立,這是硬性規定,沒有任何理由。”
“是。”梁荊宜再次回答。
在俱樂部看新聞時,梁荊宜坐在小板凳上,滿腦子出現的都是之前在廁所遇到的那一幕:廁所里教育我的那個老兵,講得還是挺有道理的。問好也是要分清楚場合,它也是門學問,怪我自己沒考慮周全。對了,那個老兵挺好的,要是以後下了老兵連隊,能分到和他在一個班就好了。
想到這些美好的未來,他居然控制不住情緒,全身開始微微抖動不說,臉上居然還露出了笑容。
“那個二班的誰呀?對,就是你,站起來。”擔任連值班員的三排長王雄偉指着瞬間恢復到一臉茫然狀態的梁荊宜,“就是你這個兵,剛才笑什麼啦?出列!”
“報告排長,我沒笑。”梁荊宜站起來據理力爭,至於排長說的出列,他一緊張,就給完全忽略了。
對於自己到底有沒有笑,他心裏也沒底。
但是他知道,在這種別人都沒看到的情況下,自己絕對不能承認,否則他會害了整個班,甚至整個排。
“看新聞聯播這麼嚴肅的場合,你個新兵D子居然敢笑?我叫你出列!服從命令,你的班長沒教過你嗎?”王雄偉說著說著就將班長給帶了進來。
梁荊宜站着,繼續保持一動不動。
“滾出來!”宗儒麟一聲暴喝猶如晴天霹靂,驚得所有二班的人,集體身軀一顫。
八點,101宿舍後面的籃球場。
一個黑影正在吭嗞吭嗞地做着掌上壓,在籃球場邊的草皮上,有一個人正一支接着一支地抽悶煙。
不用懷疑,搞體能的那個人是梁荊宜,而抽悶煙那個人,則是他的班長宗儒麟。
“我不管你是笑了,還是沒笑,服從命令你不懂嗎?”宗儒麟仰頭朝天吐了一口煙霧。
“班長,我就是看不慣三排長故意針對我們二班。”梁荊宜側起身子擺擺手,抓緊時間恢復體力。
“不要強調那麼多的理由,既然你有力氣笑,那麼,今晚在101宿舍,我就要讓你做到哭為止。”宗儒麟將燃着的煙頭,啪的一下,彈向遠方。
ZZ地處M南,夜裏十二點以後的溫度,大概在十度左右。
梁荊宜早就已經完成了四個五百的任務,但是宗儒麟說了,今晚搞體能要搞到他哭為止。
班裏的人陸陸續續地做完體能,上床睡覺了。
可他不行,因為他和班長杠上了。
班長讓他做到哭,擺明了是想讓他屈服,是想讓他求饒。可他不想這樣,他想看看自己忍耐的極限,到底能達到什麼程度。
凌晨一點了,他仍然趴在地板上。
一點二十分,宗儒麟起床站崗,他伏下身子問趴在地板上的梁荊宜:“你服不服?”
“不服。”梁荊宜回答。
“不服是吧,你繼續趴着。”宗儒麟咬着牙。
“阿梁你怎麼還不睡啊?”上鋪的劉新昊估計是一覺睡醒了,他一邊揉着惺松的睡眼一邊問。
“你是不是也想下來陪他?”宗儒麟把陰沉的臉,湊到劉新昊的床頭。
“班長。”劉新昊驚慌失措地叫了一聲,接着趕緊把頭轉向內側。
“既然你不服,那今晚就在地上睡吧!”宗儒麟伸手把梁荊宜床上的被子,給扯了下來。
凌晨兩點半,等他返回宿舍的時候,梁荊宜半裹着被子在地板上睡著了,他搖搖頭,走到姜貴永的床着,叫他起床小便,爾後,他把地上躺着那個人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這個夜晚,註定了讓梁荊宜銘記一生。
插個題外話:
多年之後,當梁荊宜與班長宗儒麟再次聊起那個夜晚時,班長說:“實話告訴你,我唯一看得上你的,就是你身上特有的那種堅決不服輸的精氣神,否則下老兵連隊誰願意帶着你這麼個‘大癩子’,我特么早選擇帶着陳進文了。你看看陳進文當時的軍事素質和為人處世,哪一樣不比你強!“
也是多年以後,梁荊宜與二班的師兄陳進文在微信上聊語音,倆人不知道怎麼就聊起了新兵下連的那檔子事。
梁荊宜笑着調侃道:“二師兄,為什麼當年班長會挑我不挑你,你的素質那麼好?”
陳進文沉默片刻,道出了心中封存多年的秘密:“班長私底下對我說,因為我長了兩顆大暴牙,如果跟他到了四班,會有損連隊基準炮的形象!”
哈哈哈......這個理由,這個秘密,簡直是無敵了!
當然這些都是笑話,真實情況並不是多年以後他倆說的這些,而是......
請大家繼續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