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趴糞坑
班長宗儒麟對梁荊宜發火並非是無緣無故。
原因很簡單。
吃過中飯後,排長姜子軍立即召集四個班長開會,他要了解早操器械訓練摸底的情況。
各班長反饋的結果不太理想,特別是當他聽到排里還有唯二的兩個新兵,只能把頭髮拉過杠時,他閉上眼睛,當場默哀了兩秒。
這倆新兵,一個是四班的鄭建平,另外一個就是二班的梁荊宜。
暴躁脾氣的宗儒麟,怎麼能咽下這口氣。
他覺得梁荊宜的軍姿可以慢慢練,但是體能,卻不能再等了,必須要下一劑重口味的猛葯。
於是回到101宿舍,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準備將他親手做的“十字架”給扔掉。哪裏知道梁荊宜這小子居然對這個“十字架”還戀戀不捨了,這都叫什麼事啊?一個鳥新兵D子一門不拔也就算了,居然還對班長的行為舉止表示不理解,你說這新兵D子不是欠收拾,又是什麼呢?
下午四點,繼續器械訓練,二班依然是單杠。
站在隊列里,梁荊宜不停地給自己打氣加油,他是憋足了勁,想着拚命也要拉上去一個。
可正所謂“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上了單杠,任憑他呲牙咧嘴、手拉腿蹬,上不去終究還是上不去。
他吊在杠上,苦苦掙扎了近一分鐘,還是原地踏步,拉到頭髮過杠而已。
胳膊軟弱無力,手指也似有抽筋的跡象,哪怕此時心中有萬般不甘,他也只能選擇下杠。
宗儒麟手指距離器械場大約十米的一處地方,冷冷地問梁荊宜:“你看到那裏是什麼了沒有?”
“看到了,是菜地。”
“你再看仔細點。”
“是水池。”
“不是水池,而是水池的旁邊。”
“糞坑。”
宗儒麟嘴角上揚,語氣平緩:“你的臂力不夠,去那裏趴着練去。”
梁荊宜面露為難之色,那可是糞坑啊!乍眼一看,那一池黑乎乎的東西,裝得幾乎滿滿當當的。
“我考,去呀,難道讓我用轎子抬着你去!”宗儒麟抬起腳,作勢要踢梁荊宜的屁股。
器械場、廁所與菜地三者毗鄰,跳下水泥台階,就是菜地了。
梁荊宜在眾目睽睽之下,跑到班長指定的那個糞坑邊上。
糞坑是正方形的,它的四個邊用紅磚堆砌而成,並且水泥收光,糞水距離上沿大約還有二十厘米左右的距離。
時間正快速地流逝,面對眼前這個正方形的糞坑,梁荊宜在思考着:我該怎麼做,才能趴得下去?
“長寬都是一米五,你儘管趴,只要不是故意鬆手,你掉不下去的。”看到他猶猶豫豫的樣子,宗儒麟好像猜透了他的心思一般。
“萬一......我是說萬一掉下去了怎麼辦?”梁荊宜還是說出自己的擔心。
話雖然是說出口了,但該做的動作,決不能有半點含糊。
他左右走了兩步,按一步七十五厘米來算,班長說的一米五不假。
掉就掉吧!
他猛吸一口氣,把心一橫,直接趴上去了。
黑乎乎的糞坑表面,有好多綠色的蒼蠅和黑白相間的蛆蟲,它們正在愉快地玩耍和嬉戲。
這兩種近親繁殖的生物,令到梁荊宜不禁一陣反胃。
“做啊,你還等什麼,一百個。”宗儒麟極不耐煩地朝他喊。
吊在單杠上的陳進文忍不住地笑了兩聲,就是這“呵呵”兩聲,讓宗儒麟把目標由梁荊宜身上,瞬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很好笑嗎?你再笑一個試試看,信不信我一巴掌,扇掉你的兩顆大暴牙!”
“報告班長,不好笑。”陳進文迅速收起笑容,嘴巴緊閉。
他是有兩顆暴牙沒錯,但是,這也不能成為班長進行人身攻擊的目標啊!
器械場上的人,好像看“猴把戲”一樣地看着趴在糞坑上做掌上壓的梁荊宜。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連值班員吹哨,休息十分鐘。
“做多少個了?”宗儒麟問。
“一百九十個。”側着身子甩手的梁荊宜回答。
“一分鐘還做不到十個,搞個鳥。再加二十個,做完三十個起立。”宗儒麟嘴裏還罵罵咧咧的。
等了幾秒鐘,見梁荊宜沒有回復,他再次提醒道:“三十個做完起立,你聽到沒有?”
“是。”梁荊宜回答的聲音不大,並且他故意把“是”拖得有點長。
“怎麼了,不服氣?”宗儒麟跳下台階,沖向趴在糞坑上的梁荊宜。
顯然,他是被激怒了。
梁荊宜心裏委屈,可他又能怎樣。
“你哪裏不服氣?”宗儒麟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勢。
“我沒有說不服氣,我是覺得沒有尊嚴。”梁荊宜扭頭倔強地回應。
“讓你有尊嚴,讓你小子有尊嚴。”宗儒麟對準梁荊宜立起的解放鞋,用力踢了幾腳,“尊嚴是靠自己爭取的,不是口頭上說說,你特么的就有尊嚴了。哼,軍事素質不過硬,你有個狗屁尊嚴。”
在身體前後搖晃了幾下之後,重心還是被梁荊宜給穩住了。
趴在糞坑上面,一失手要麼成為全連人的笑柄,要麼從此在連隊自帶污點。
跟了這樣的班長,他沒得選擇,只有硬頂。
“我來給你數,九十一、九十一......”宗儒麟嘴裏數的同時,腳上仍然踢着,但是力度較之前小了好多。
“梁荊宜加油,梁荊宜加油!”二班的人也紛紛跳下台階,他們自發地圍在糞坑邊上,給同班戰友鼓勵加油。
在這一刻,梁荊宜彷彿被絕世高人打通了任督二脈,他咬緊牙關,一口氣做了二十八個,歇了幾秒后,他又解決了最後兩個。
等宗儒麟喊他“起立”的時候,他雙臂打顫,身體站不起來了,這是由於短時間用力過猛的緣故。
宗儒麟示意二班的人提手的提手,搬腳的搬腳,梁荊宜就這樣被班裏的戰友四仰八叉地抬離了糞坑。
休息時間結束,各班又開始訓練了。
“拉一拉,不行的話,再接着去趴。”宗儒麟讓梁荊宜上杠試試看。
懷着既忐忑不安,又十二分緊張的心情,休息了近五分鐘的梁荊宜跳起抓杠,雙臂用力往上拉......
“一個、兩個、三個......三個,用力用力。”望着掉杠的梁荊宜,宗儒麟無奈地攤開雙手,很是遺憾地說,“哎呀,你怎麼不再堅持做一個呢!”
“班長,我......”
“別說了,激一激,你的進步是明顯的。有請姜貴永同志上杠。”
“是。”姜貴永出列,走到單杠下面。
“一個,還是一個呀,沒進步啊你,站在邊上等着。楊忠世上杠。”宗儒麟不滿意姜貴永的表現。
“是。”楊忠世開始了。
“零點五個,還是零點五個。”宗儒麟指了指梁荊宜剛剛趴過的那個糞坑,“那裏還是熱的,你趴糞坑去吧!”
楊忠世識趣地跳下台階,他知道班長向來說一不二,沒有任何討價還價的餘地。
“咦,你幹什麼去?”宗儒麟看到姜貴永也跳下了台階。
“我也去趴糞坑。”姜貴永緊跟楊忠世的腳步。
“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你回來吊杠,和梁荊宜相互提着褲腿吊。”宗儒麟把他給叫了回來。
吊杠俗稱“吊魚乾”,它的姿勢是雙手抓杠,兩腿被人用手給提着懸空。如果班長規定時間都堅持不了的話,你可以鬆開雙手,嘗嘗地上沙子的味道。
不過吊杠比趴在糞坑上做掌上壓,還是要好一些,最起碼舒適度,相差的不止一星半點的。
吊了兩次杠后,梁荊宜感覺效果不大,又主動申請去趴糞坑了,因為他覺得只有趴在糞坑上,才能激發出自己的無限潛能。
或許糞坑真的是他的“福地”,在堅持趴了五天後,他的單杠一練習,順利突破了八個,達到及格的水平。
姜貴永和楊忠世也分別取得了一定的進步。
這種訓練方法,在二班三個人的身上獲得了巨大成功,但是由於其操作環境難登大雅之堂,所以在全連範圍內,沒能大力推廣開來。
並且在一個星期後,姜子軍下令:各班禁止在糞坑上做掌上壓,違者處罰。
排長的這個命令,明顯是專門為班長們準備的。
從此以後,糞坑上做掌上壓,徹底成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絕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