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隱龍狡狐
寂靜的夜色中，一個身影步行在一條蜿蜒而上坡道上，在他身後，一輛奔馳S600轎車不遠不近的跟着。轎車大燈照射在他身上，他的身影被長長地投射在地面上，主人和他的影子都是那麼的孤單、落寞。
每次完成任務后，獨眼老人都會步行到自己的海景別墅，他會利用這段時間好好的總結和反思。特工生涯讓他變得時時小心翼翼，遠離故土的痛楚別離，謹慎處事的扭曲心態，都常常折磨着他，為了自己神聖的使命和曾經立下的誓言，他都默默的一個人忍受着。他不是神，只是個平凡人。好多年前，當他摟着自己心愛的女人，感覺她的體溫一點點流逝，他的心隨着她的體溫變得麻木、變得死寂。都說神沒有凡人的七情六慾，卻有顆慈悲憐憫眾生的心，他沒有，他只是個平凡人。
獨眼老人走到別墅的大門前停下腳步，他的耳根突然動了動，隱約聽見除了奔馳發動機低回的轟鳴聲，還有絲“哧哧”的電機發出的聲響，他老了，卻不痴，判斷亦是準確。電機的聲響是從黑暗院落的一角一個男人坐着的電動輪椅發出的，當輪椅緩緩來到獨眼老人面前，“是你！”驚懼讓獨眼老人幾乎失態。這一聲讓跟在他身後的奔馳車裏副駕席上的部下立刻衝出來持槍護在他身旁，“你是誰？”獨眼老人的部下質問道。
“我是誰你們會長知道，有你們會長在，還輪不到你來質問我。”輪椅上的男人冷冷一笑。
“我沒資格，手中的傢伙應該有吧？”
“你手中的傢伙只會給你帶來災禍！”
“嘉賦，你退下！”獨眼老人下令。
“會長，可他……”部下遲疑了一下。“退下！！”獨眼老人的話語未落，就見部下的頭部向外噴射出一道血柱，被狙擊步槍一槍斃命。奔馳里開車的另一個部下駕車沖了過來想掩護獨眼老人撤離，可點射的三發子彈精準的穿過車窗的射中了他，失去駕控的奔馳S600轎車衝出路道，翻下坡道的奔馳車不一會便因電路引燃從油箱漏出的汽油而自燃，隨着一聲轟響，奔馳車燃起一團火球。
輪椅男人向獨眼老人敬了一軍禮，大聲說：“教官，271314向您報到！”
獨眼老人“哈哈”一笑，“271314，你的確與眾不同，難怪你還這麼堅強的活着。你，的確有活着的理由！”
“還是教官了解學生，畢竟我曾是您最得意的門生。”
“可惜，現在你我卻是不共戴天的敵人！”獨眼老人眼裏射出怒火。
“教官，您一向遇事冷靜，像這般孩子氣卻不是您的作派。”輪椅男人很是認真，“還是不要拔槍的好，剛才您的部下衝動后的下場，您可是看的一清二楚。我知道，我的狙擊手根本阻止不了您，您雖然恨不得飲我血、食我肉，但您卻是個視使命為生命的戰士，您以前經常這樣教導我們，作為學生敬重的教官，您可要以實際的行為作出表率。”
獨眼老人拿出一根雪茄，向上揮揮手，向暗處的狙擊手示意不是武器，“好一個尊師謙遜好學生，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會這麼的粉飾自己，惡狼的兇殘不但沒有一絲收斂，狡狐的本性卻又暴露的淋漓盡致。”獨眼老人不緊不慢地點着雪茄，“271314――狼狐。角色轉換的如同布袋戲裏的戲偶……”
“不錯，人生本就是一出布袋戲，不同的是，有的人永遠只是別人手裏的戲偶，而我卻要做那操偶師，別人休想操弄我的一生。做自己命運的主人，就得掌握自己的一生。”輪椅男人緊握自己的拳頭，“現在的我，統領的DTA在島內可謂呼風喚雨，而且非常榮幸的能成為教官的對手。換做過去，我再怎麼優秀，只能是教官的得意門生，老師的好學生。”
“**會腐蝕一個人的理想，也會腐蝕一個人的一生。被野心蒙蔽了的心，讓你走上了背叛的不歸路。”
“有野心的男人才能成就大業，我寧願選擇轟轟烈烈的死去，也不願平庸過一生，然後躺在病床上大小便失禁等死！”
“一個人背棄了自己理想，成就的不是什麼大業，而是自己的私慾。”
“哈哈哈……這沒什麼關係，人生苦短，滿足自己的**也是不錯的選擇。”
“你今晚來做什麼？是欲除我而後快？還是有別的目的？”
“教官，我只是來看看您，畢竟你我有十幾年沒見過面了。”
“準確的說是十一年！”獨眼老人眼裏閃過一絲落寞。
輪椅男人敏銳的捕捉到這一細微的變化，他心裏涌動着無比的快感，“是啊，都十一年了，時間過得多快，十一年前我們還是親如父子的師生，可如今你我卻是各為其主、不共戴天的對手！”
“為了你自己的野心，出賣兄弟、變節投敵，既得地位，又添榮華，這一切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為了出人頭地，就沒必要顧及那麼多，古往今來，凡成大事者，幾人手中沒沾過血？區區幾條性命又……算得了……什、什麼……”輪椅男人身體突然扭動起來，額上的汗滾滾而下，他痛苦地呻吟着，“葯……葯……”拿着藥瓶的手哆嗦着向獨眼老人哀求着，獨眼老人疑惑着，但卻沒有絲毫援手的意思。從黑暗的一角衝出兩名士兵，輪椅男人拼盡全力大吼道：“別過來！都給我滾回去！！”那兩個士兵對視了一眼，慢慢的退了回去。
輪椅男人哆哆嗦嗦打開藥瓶，動作笨拙的像個嬰兒，把葯咽下肚后，整個人幾乎虛脫的癱在輪椅上。獨眼老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那個曾經瀟洒帥氣、英姿勃發的得意門生如今變成這樣一副懦弱的樣子，難道只是那次自己把他摔下樓后的後遺症？輪椅男人慘然一笑，說道：“無論如何今晚也是你我師生難得的一次會面，我可不想被外人打攪。讓您看笑話了，外界盛傳‘狼狐’多麼的兇殘狡詐，可現實卻是盛名之下的‘狼狐’會是一個連風燭殘年老人都不如廢物。呵呵呵……”輪椅男人雖在笑，但更像在哭。“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就是因為你的背叛，才招致十一年前在曼谷的‘冥王星’行動中死了那麼多的兄弟，你現在這個樣子，哪怕遭受萬蟻噬心的痛苦，都不足已慰藉死去的兄弟！”
“好一派言不及義的說辭！”輪椅男人冷哼一聲，“應該說死去的那麼多部下都不及你的一個女人……”
“就因為這一點，你就應該死一百回了！”獨眼老人一把提起輪椅男人，滿腔怒火早已讓他失去應有的冷靜。“死在教官手裏我沒什麼可遺憾的，像我這樣飽受折磨還不如死了的好。教官，您動手吧。”輪椅男人說完，慢慢閉上眼睛。
獨眼老人低吼着，像一頭咆哮着的野獸，手中的匕首隻要往前一送，自己宿敵便會當場斃命，他閉上眼，盡量擺脫心魔的糾結，不去看、不去想。過了良久，獨眼老人才平復下來，他把輪椅男人重重的扔在輪椅上，“你的人要是再不動手，就給我滾吧！凡事都應該適可而止，如果你再激我，我一定殺了你！”
“教官，雖然我誤殺了您的女人，但我也淪落至此，算是相互扯平。這幾年我們雖然得勢，殺了您應該不是難事，可卻留你一條性命，還讓你坐在情報局頭把交椅，這一切可都是學生我的功勞。我雖然沒按好心，但從心裏我還是把你當作我的教官尊重的。”
“你少裝善人！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不殺我，但你讓我坐在情報局裏卻不是什麼好心，因為一個明處的對手遠比暗處的對手好對付的多！”
輪椅男人輕輕的擊着掌，說道：“學生就是學生，心裏哪怕有那麼一丁點的算計，也逃不過教官的法眼。”
獨眼老人扔下煙頭，用腳踩滅了，“什麼教官學生的，你我師生情誼早已恩斷義絕，沒事就快滾！”
“我知道您恨我，無論我們的見面是如何的不愉快，可就這樣的場面以後也不會再有了，十一年前的‘冥王星’行動中的核材料泄漏事故我被沾染了放射性核輻射，我的身體現在已是千瘡百孔，下次再見，恐怕會在奈何橋上等着教官……教官就是教官，你我同樣沾染上放射性核輻射，我一副病怏怏的樣子，教官您卻是越活越精神，上蒼真是不公平啊！”說完這些，輪椅男人揮揮手，兩個士兵立刻就到了他跟前，就在士兵推着輪椅從獨眼老人身邊經過時，輪椅男人說：“教官，我期待着下次的宿命對決。”一輛豐田PV駛了出來，輪椅男人被專用輪椅升降台收回去后，豐田PV掉轉車頭，疾馳而去。
天空中突然飄起了絲絲細雨，一切變得那麼不可預測，天地間瀰漫著濃濃不詳之氣，獨眼老人眼角突然劇烈的跳動着，接着便撕心裂肺的咳嗽起來，他哆哆嗦嗦打開海景別墅的鐵門，步履蹣跚的沒走幾步，就看見門房夫婦的屍體，“畜――牲！”接着又是一陣乾嘔，他趕緊用手帕捂住口鼻，嘔吐完后，便厭惡的把手帕遠遠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