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第198章

黃衫、線娘帶了兩名王府侍女,在何為貴點頭哈腰的殷勤導引下,踩着松木樓梯,娉娉婷婷的步進了“龍吟閣”後院二樓的一個客間。何為貴斟滿一盞清茗,雙手捧着放至窗前一張美人几上,諂笑說道:“客人且請自便,小的就在樓下恭候,有事只管吩咐!”言畢小心翼翼的躬身退了出門。線娘知道黃衫匆匆此來,必有要事在身,自亦知趣,帶領兩名侍女退至了客間門外。

“黃姑娘多日未見,別來無恙乎?”身後忽然傳來了一聲問候;黃衫急忙轉首看時,卻是一位年逾弱冠的書生翩然轉過畫屏,雙手抱扇,躬身一揖,眉目含笑的說道。書生竹冠白衣,背負長劍,儀容秀美,骨相清奇,舉手投足飄然有超凡出塵之姿。

“閣下是……”黃衫慌忙起身還禮,瞟了一眼書生,直覺似有幾分熟稔,又似有幾分陌生,然卻再也想不起曾於何處見過。

“黃姑娘真貴人多忘事矣!可曾記得三五之夜,明月半牆,黃姑娘在前,小生在後,你我各自帶着線娘素君穿花拂柳,踏石登階,相約王府假山的‘攬秀亭’下,或仰觀星月,或俯首密談。彼情彼景,恰若此時此地,端的兩情依依,四目脈脈矣……”書生“啪”的打開手中摺扇,一面輕搖慢晃,雙眸流波,一面伶牙俐齒,嬉笑而言。

語聲甫落,黃衫已是認了出來,撫掌淺笑道:“我道是誰,卻原來竟是……郡主如此女扮男妝,又突兀而出,實有糊塗璋瓦、混淆龍鳳之效;倘不細看,又哪裏辨得出來?”

雯雯郡主見被黃衫識破,也便不再做戲,唯咧嘴詭譎一笑,收起摺扇道:“畢竟百面郎君夏宜春的本領沒有學到家,三言兩語,便被黃姑娘識破了本相也!”

黃衫將茶盞奉與雯雯郡主,自己回身再斟一盞,雙手捧着,嫣然而笑,說道:“不然不然。郡主如此妝束,倘不說話,只於市井人流間目無斜視,翩翩走來,只怕便是王爺本人覿面相逢,也未必就能辨認得出來呢!”言畢,兩人揖手相讓,並坐幾前。

“郡主已去了西山大寨,何以又會出現於這裏呢?”

雯雯郡主聞得黃衫所問,竟立時面白如雪;良久,方咬牙冷笑一聲,拍案言道:“我和孔慶雄之間的婚約,本當一力遵行;太祖皇帝的後裔,豈是那種食言自肥之人?可我最為反感的是,他竟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妄圖死活不顧的把我困於西山樊籠……”

黃衫雙掌合於膝前,靜靜的傾聽着;而雯雯郡主則高高的昂起下巴,雙眸中淚光爍爍:

“前日一早,我和素君在院中漫步轉悠時,忽然看到頭頂樹上,一隻漂亮的蛺蝶觸碰到了蛛網上面,雖拼盡全力掙扎,卻被蛛網愈粘愈牢。那蛛網大約兩丈來高,我想拯救那隻蛺蝶出脫羅網,便命素君奔回房中去取一支長竿過來。就在素君返往房中去取長竿的時候,一隻醜陋的大肚子蜘蛛沿着蛛網飛快的爬近蛺蝶,將其一把拖起就走。我……我竟眼睜睜的看着漂亮的蛺蝶被醜陋的蜘蛛拖進碧翳深處,全然無能為力……”

講至這裏,當日蛛網之間殘酷血腥、不忍卒睹的一幕,又彷彿歷歷浮現在了目前,雯雯郡主哽咽得幾不能語,而一顆大大的淚珠亦順着明潔如玉的臉頰滑落了下來:

“那一刻,我彷彿看到了蜘蛛那得意的陰冷的笑,也彷彿聽到了蛺蝶那可憐的無力的哭……我不能救出那隻蛺蝶,心裏悔恨自責得無以復加。我原本以為我將會從此安然的被困西山,等着孔慶雄回來和他履行當日婚約,然而一個聲音突然在我的耳畔吶喊響起:不,你不能做一隻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的蛺蝶。你一定要想方設法,籌謀出一條既不驚動孔慶雄,又能安然潛出西山樊籠的妙策……”

“你原本就不應隻身去往西山。”黃衫一面說話一面伸過錦帕,輕輕揩乾凈雯雯郡主臉頰上的淚痕,“似你這樣姿容絕世、才貌雙全的天人,原本就只應自由自在,鳳翔九天龍游四海的!”

雯雯郡主聞得此言,登時破涕為笑,面上復又現出了那種冷傲自矜的神色:“哼,那幫奉命守護我的寨丁丫頭,不過一夥村夫愚婦而已,哪裏就放在本郡主的眼中了?反正我和素君去往西山的事情原本就絕少有人知道,我們略施小計,便將他們蒙得一塌糊塗,一招‘金蟬脫殼’就悄悄的潛出了大寨!”

“以郡主巧智,對付那幫庸人,想來自是綽綽有餘的了。”黃衫目視雯雯郡主眸中波光閃爍,知其並未吐露出逃西山的真情,卻也不肯拆穿,唯一笑而言道,“郡主此時回來,正可與我做個伴當,否則王府整日冷冷清清的,不是姥姥冰冷的面孔,阿公緊蹙的眉頭,便是一幫持刀荷戈、隳突叫囂的將兵,有何意趣?”

雯雯郡主“嘻”的一笑,明眸一睞,拖長語調說道:“誰說本郡主此次出山,定要回往王府與你作伴呢?誰說本郡主此次出山,定要天天去看那個臭老婆子的臉色呢?”黃衫詫異的問道:“那麼,郡主的意思是?”雯雯郡主瞟了一眼門外,“啪”的一聲打開摺扇,搖頭晃腦,神秘兮兮的答道:

“本郡主這次回來,實有一件極其有趣的事情要和黃姑娘相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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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萁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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