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匣里金刀血未乾

第11章 匣里金刀血未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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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禎和琴老鴿童正自悄聲嘀咕,忽聽院外爆竹大作震耳欲聾,倚了門板伸頭望時,卻是二十餘人披紅挂彩,迎着瀰漫硝煙一哄進院,亂七八糟的在上房、東西兩側廂房檐下掛起紅紗燈籠,又在各處門框上貼起了一幅幅大紅喜聯。趙禎心中大為驚詫,怔怔然不知何故,一回頭,卻見幽晦的光色中,綠衣女郎正倚身東側暗房一道青布簾幕後面,原來上房與東側廂房之間竟有密道連通;綠衣女郎面色蒼白,貝齒緊咬櫻唇,雖面色冷冽如霜,一雙美目卻似有意無意的望向自己。趙禎心下一動,不再管顧琴老鴿童,緩緩後退數步,一掀簾幕,悄無聲息的跨進了東側暗房。

綠衣女郎見趙禎跨步進房,臉上現出片縷溫柔之色,纖腰裊娜下蹲,福了一福,鶯鶯語道:“相公,奴家姓陳,小字艷娘。方才邀了你等進門,不過打算奉獻一盞熱茶,大家吃了好早早趕路;不想這廝們來得如此之快,如今竟被堵在了房內。事情實出奴家意料之外,奴家深表歉意。待會出了什麼大事,相公千萬不可聲張,更不可不自量力,冒然出面干預!”

趙禎聽得陳艷娘語聲甜美,猶如仙樂綸音,又見其神色惶亂,極是楚楚憐人,登時胸中豪氣升騰,亢聲說道:“古人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何況陳姑娘方才熱情相邀,直待我等幾如上賓乎?陳姑娘倘若遇上什麼難事,只管說來,朕……湛湛青天,我等豈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不想陳艷娘非但並不領情,反倒恢復冷冽顏色,轉身過去,語調寒涼:“只怕此事卻非相公能力所為。你等不過匆匆過客,何權何勢,敢於插手他人事務?還是安生躲於房內,待事情過後,便即尋些吃食早早趕路,免致平白無故陷身於此吧!”

兩人正在房中竊竊私語,院內眾人卻早掛好燈籠,貼完喜聯,然後分作東西兩班,腳踩積雪躬身而立;一名四十來歲的中年男子搖搖擺擺,穿過人叢,自院外一徑走至上房滴水檐前,乾笑一聲說道:

“今天大喜日子,門外花轎嗩吶連同妝奩之物已經備齊,還請陳姑娘早早收拾,出門上路為盼。洒家山野出身,自打娘胎出來,乾的便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勾當,心思粗疏,行事魯莽,不會甜言蜜語;倘有衝撞之處,還請陳姑娘和家人多多原宥!嘿嘿……”

趙禎潛身窗後向外張望,但見男子臉上亂塗黑墨,鬢邊斜插野花,說話時候不停的擠眉弄眼,一副怪裏怪氣又滑稽可笑的模樣;院外雪地里,一頂六人抬的大紅轎子迎門而停,數盞紅紗燈籠招招搖搖,轎夫吹手和鼓手鐃手人影淆亂;喧嘩的語聲中,又見一人手執丈余長竿,竿頂垂落一掛大紅爆竹,長長的拖曳在地,看樣子只要新人出門,便即點燃爆竹,恭送花轎上路了。

男子話音未落,西側廂房內,三條黑衣大漢早持刀搶出門外,一字排開站於院中,為首一人大聲喝道:“李太江,你身為知縣,職在守牧,竟然不守律法,強人所難,光天化日之下,帶頭假扮歹人劫搶民女。你眼中還有王法嗎?”言畢三柄長刀登時寒光閃閃,徑朝李太江上中下三路斫去。

李太江,亦即那個四十來歲打扮怪裏怪氣的男子,靜觀三刀迫近,身影微微一晃,早便避開鋒刃;又搶前一步,竄進三人叢中,一招“蛺蝶穿花”,雙手四下點擊。趙禎尚未看得清楚,三柄長刀已是同時“噗噗”落地。

接下來李太江更不停歇,飛身凌空,啪啪兩腳,兩條大漢俱被踢翻在地;第三條大漢見狀驚叫一聲:“這廝端的厲害,我等不是敵手,扯呼哉!”剛欲轉身逃向院外,亦被飛腳踢倒。李太江端身落地,喝聲:“拿了!”幾名隨行人員快步上前,將三人四馬攢蹄的捆綁起來,撂翻在了西側廂房檐下。

趙禎看到三條黑衣大漢一招之間,竟俱被制伏捆縛,明白李太江武功厲害,儘管心下有些惶亂,但卻面上強自鎮定,不肯輕易帶出;回目打量陳艷娘時,見其端正站於身側,雖臉色依舊冷冽,然那冷冽下面,卻漸漸的現出了一絲蒼白,身子亦微微的顫抖起來,宛若一樹迎風盛開的潔白梨花,遂伸手握住陳艷娘右腕,——頓覺軟嫩滑膩,柔若無骨,又有股股微帶芳香的溫熱透體而來。

陳艷娘柳眉倒豎,低聲嬌叱一句:“你要幹嘛?”左掙右扎,欲待抽手出去,偏生趙禎握得極緊,並不立即鬆開。陳艷娘見趙禎再無輕薄之舉,也便不再反抗;少頃,又竟慢慢的張手反握了過來。兩人手握着手,誰也不再說話,唯並肩相依,一聲不出的隔窗盯着院外。

李太江眼見上房房門洞開,但卻遲遲無人應聲,遂回頭喝命隨行人等進屋搜索;眾人轟然答應一聲,揎拳捋袖正欲行動,忽聽得“吱呀”一聲,院門東側的耳房房門大開,陳婆子孤身走了出來,原來耳房與西側廂房之間,亦有密道相通。陳婆子瞥了李太江一眼,面罩寒霜,冷冷說道:“李大人,小民一家奉公守法、不欠賦徭。李大人身為一方守牧,何以自墮身份,假扮歹人上門苦苦相逼?”

“啊喲,啊喲喲喲,原來是大名鼎鼎的陳婆子到了!”李太江伸脖縮頸,蹲身直腰,瞪着一雙老鼠眼睛,前前後後、上上下下的打量了陳婆子幾遍,方一面磔磔而笑,一面怪聲說道,“也罷,你等既已認出,本縣也便無須再如此做張做智,假扮歹人了。不欠賦徭,倒也算得實話;至於奉公守法嘛,嘿嘿嘿,那可就難說得很了:早便有人報說‘陳婆子店’是家黑店,專一劫掠過往的單身富裕行客。陳婆子,你是個明白人,便是劫掠行客一項,繩以我朝《宋刑統》律法,應得何罪?”

陳婆子聞得此言,身子卻微微一震;剛欲辯說,早被李太江驟然搶先:“陳婆子,本縣今日此來,不究劫掠行客一事,專為迎娶美貌新娘。那東京潘府公子父祖皆為本朝勛貴,權焰熏天,他相中的娘們,能有幾個逃得出他的掌心?陳婆子,既然已經受了人家聘禮,便自是推脫不得了,本縣勸你還是乖乖的把陳艷娘交出來,乘着今個大喜日子,由本縣派人送往京師,與潘昱公子洞房花燭,共效魚水之樂。倘得如此,你等攀上高枝,從此衣食無憂,再也不用火中取栗,依靠劫掠行客過活;本縣也得完成任務,回家抱着嬌妻美妾喝酒向火。咱們兩全其美,互不相擾,豈不悠哉樂哉?哈哈,嘿嘿……”

李太江語畢,雙目咄咄的望着陳婆子。陳婆子咬了咬牙,冷笑一聲道:“李大人,今日明有大宋律法,暗有天地神靈,小民便是不將陳艷娘交出,又當如何?”

“呀,呀呀呀,本縣倒未看出,你陳婆子竟是一個響噹噹頂呱呱的硬頭角色!”李太江拊掌獰笑兩聲,面色倏然一變,揎拳捋袖,咬牙切齒,“賊婆子,今個果然不識抬舉,本縣先就便剿了你這‘陳婆子店’,為地方除害;再明杖硬搶,強送陳艷娘上路,對外只說奉命押解犯人到京。嘿嘿,諒你寡母孤女,便哭塌皇天,又能奈本縣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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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萁豆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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