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逼仄車內
原來，打開袋子，首先映入夏淼眼帘的是一套深紅色的薄款蕾絲內衣。
活了二十四年，這是夏淼第一次收到男人買的內衣，居然還是這麼悶騷的深紅色內衣。
因喝了酒的緣故，夏淼本就感到臉部燙燙的，如此一來，更感臉上燙得慌。
哪知，前方男人還是不以為然的冷漠語氣，好似這樣的事，根本算不得什麼。
“難道你裏面沒打濕？換不換隨你。”
換嗎？
低頭，目光再次落在紅色蕾絲內衣上，夏淼臉紅心跳的在心裏糾結着。
淋了那麼久的大雨，她裏面的內衣也是濕透了，穿着濕透的內衣和衣服，實在是很不舒服的。
要趕回東城至少要兩個小時，在兩個小時裏穿着濕透的衣服，十之八九怕是會感冒。
一番糾結，一番衡量。
終於，夏淼一咬牙，做出決定。
換。
看一眼認真開着車的男人，她快速將身上濕透的黑裙脫下，隨即側身，再俯低身子把身上濕透的內衣換了下……
只要做了決定，在逼仄的車內換套衣服倒也快，不過一兩分鐘的事情而已。
換上乾淨嶄新的衣裙，夏淼重新坐好，感到舒服多了，面上一陣神清氣爽，“謝謝。”
這一聲謝謝，她對前方開車的男人說得極為真誠。
然而，男人就像沒聽到一般，不說不謝，也不說別的。
車窗外，雨還滴滴答答的下着。
車內，一時間，卻靜默出奇。
這是一種寧靜卻尷尬的氛圍。
至少，夏淼是這樣認為的。
她想說點什麼打破沉默，讓車內的氣氛好一些，可好幾次想啟唇，卻終究沒發出半點聲音。
當車子平穩行駛了一段路程，她這才急了。
“李焱，我必須在九點趕到東城，你找個地方讓我下車吧，我……”
“我正好要去東城。”
男人不疾不徐，淡漠開口。
“你要去東城？”
居然有這麼巧的事？
夏淼又一次感到不可思議，想到他和周甜甜的感情，想來他也沒必要說謊，雖有些許疑惑，但也閉嘴沒再問什麼。
到東城，得兩個小時。
這兩個小時，她和他，得在車內獨處。
眼前開車的男人，是至今唯一一個讓她夏淼有心動感覺過的男人，這兩個小時的時光，夏淼面上雖沒表露什麼，但她內心深處，無疑覺得是難得的。
或許，回到東城以後，她再也不會和他有這樣的時光了。
這樣的時光，夏淼也無疑默默的珍惜着。
在酒店同學聚會上，她喝過兩杯酒，換上舒適的衣裙，坐在溫度適宜的車內，她其實已經有些犯困了。
可是，她就是捨不得閉上自己的眼睛，捨不得不去看前面開車的男人，哪怕，她只能看到他生得好看的後腦勺。
車子駛入隧道，她這才眼微閉，恍惚感到自己坐上了時光機，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
那年，她夏淼，還沒滿12歲。
李焱，卻快滿14歲。
有着這樣的年齡差，兩人卻是一個班的，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兩人都是一個班。
叢林鎮是一個只有一條街的小鎮，在這個鎮上，看不到一絲繁華的跡象，自然，在叢林中學讀書的學生們，也和富足優渥的生活掛不上鉤。
每個班裏差不多有四十多個同學，每個班總有一個或者幾個特別貧困的學生。
李焱就是其中特別貧困的學生之一。
從一年級到六年級，他一直都是班裏的貧困生，並且，是他們班裏唯一的那一個。
夏淼爸爸是鎮上的副鎮長，相較於班裏的其他同學，她的生活條件是相當好的。
從小到大，她就沒穿過打過補丁的衣服，班上大多數的同學一套衣服要穿一周才換，換來換去也就那幾套，而她卻每周都會換兩三套衣服，每年她媽媽都會給她買好些新衣服，她身上每一身衣服在同學們眼裏也都是那麼的好看。
這樣的她，在同學們的眼中，她彷彿是活在天上的小仙女，無不羨慕着她。
她模樣生得漂亮，皮膚白嫩得似乎能掐出水來，學習成績也過得去，同學們喜歡，老師們也喜歡。
在學校，一到下課，她的身旁總是圍繞着同學。
從一年級到六年級，夏淼和李焱雖都是同一個班的。
但是，他們倆卻從來沒做過同桌。
許是因為家庭環境的影響，李焱在學校里很少說話，沉默寡言，獨來獨往，這樣的他根本沒有朋友，彷彿他只活在他一個人的世界裏。
那時候，李焱瘦瘦小小的，典型的營養不良，比夏淼年長兩歲，站一起，卻還比夏淼矮一些。
那樣的李焱，夏淼從來沒有注意過，同班多年，她只知道他叫李焱，他毫不起眼，孤僻沉默，她從沒正眼看過他。
夏淼開始注意到李焱，並不是因為他是他們班裏唯一的一個貧困生，也不是因為他是他們班裏年齡最大的學生，而是那年，同班的周甜甜生日，邀請她去她家裏玩。
“夏淼，你送我的生日禮物我好喜歡。”
周甜甜拿起夏淼送的一瓶郁美凈，打開蓋子聞了又聞，高興的很。
周甜甜家和李焱家是鄰居，她家雖說比李焱家好很多，但和夏淼家卻是完全不能比的，像郁美凈這種擦臉護膚的東西，這還是她第一次擁有。
“夏淼，你在山林里採過蘑菇嗎？”
“沒有。”
“現在正是蘑菇長出來的時候，我每年都會去林子裏采蘑菇的，等會，我帶你去采蘑菇怎樣？”
“好啊。”想像采蘑菇的有趣情景，夏淼笑容滿面，心裏已是迫不及待。
周甜甜將邀請夏淼一起去山裏采蘑菇作為答謝她送她的禮物，午飯後便從家裏找出兩個竹籃子遞給夏淼一個，領着夏淼往村裏的深出的山林里去采蘑菇。
進入山林，看到地上冒出的哪怕一朵不怎麼起眼的蘑菇，夏淼心裏都好興奮。
“哇，我看到蘑菇了，蘑菇好可愛哦。”
“蘑菇還很好吃呢。”周甜甜笑說，“那邊應該有很多，夏淼，你采那邊的蘑菇，我采這邊的蘑菇。”
“嗯，好。”
采蘑菇，是極有趣的事。
夏淼沉浸在采蘑菇的樂趣里，往山林深處走，一邊采着蘑菇，嘴裏還一邊哼着《采蘑菇》的調子，漸漸忘了歸路。
忽然，她腳下一滑，一籃子的蘑菇全灑落在地，‘啊’的一聲，整個人從一段斜坡滾落下去。
“啊，好疼，嗚。”
等回神，她才知左腳腳腕好疼，想要站起來，更是鑽心的疼，根本沒法站起來。
“甜甜，周甜甜……”
她帶着哭音大叫周甜甜的名字，然而，她可能走得太遠，叫了好一陣都沒聽到周甜甜的回應。
她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情況，才12歲而已，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腳越來越疼，在沒有人的山林里，她心裏還害怕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她哭了。
“嗚嗚嗚，誰來救救我啊，嗚嗚嗚，媽媽，媽媽，嗚嗚，爸爸，爸爸……”
突然……
“你怎麼了。”
突聞其聲，夏淼的哭聲停滯一秒。
循聲望去，她看見一個手裏拿着鐮刀，身上穿着又臟又破衣物的瘦小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