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大道如蒼狗,世人似草芥
堂皇和煦的大殿中,瞬間一片冷寂。
風似乎靜止,人們嚇得屏氣凝神,一動不敢動。
唯有魔僧的身影彷彿魔神般挺拔,虯龍般的肌肉盤在身上,散發著陽剛的力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人,不是佛!
魔,當世大魔!
緋月冷然的站在對面,狂嘯的魔焰衝擊而來,卻只能拂動他的衣襟。
兩人就這般對視良久,寂靜的落針可聞。
“啊哈~”
一旁的沈志平拄着劍打個哈欠,睡眼惺忪的撐住身子。
這讓大殿中的氣氛頓時一松。
緋月大修面色鐵青的讓開路,壓低聲音囑咐大全山掌教:“你挑一個讓覺苦先師搜魂!”
頓時,溫中良等人面色大變,心中一沉,便是一旁的人也陰晴不定。
這可是天南聖宗的主場,就這般怕了中央聖地不成?
“掌教!”
溫中良幾人面色蒼白的看向大全山掌教,好似在心中咆哮,不要是我,不要是我!
大全山掌教雙手一顫,閉眼嘆息,此事只能讓他來做這個壞人了。
他目光在六人身上掃視,令眾人一哆嗦。
溫中良是他嫡傳,不取;夜梵是凌霄峰榜首,不取;趙錦繡是姿容出挑,不取;楚坤是鍊氣大真嫡子,不取;王千萬是南天城首富之子,不取。
頓時,他的目光停在最後一人身上。
江城,先天修士遺腹子,孑然一身,無論生死,對大全山大局來說,無關緊要。
“掌教......”
江城頓知不妙,喚出神甲便向大殿之外狂奔。
可惜,還沒踏出兩步,一股龐大的吸力便罩住他。
整個人不受控制的倒飛入掌教手底,摁在掌教腳下。
大全山掌教溫和道:“江城別怕,你和你父母都是大全山的英雄,我們會記住你的奉獻和無畏。”
他心神巨顫,想要開口反駁,一股無形的氣卻早已封住他的四肢百骸,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就這樣死了嗎?
太帝廟祝不是說我有大氣運嗎?
為什麼,世界如此的不公?
為什麼,人命不如草芥?
“覺苦先師,此人交給你了!”
大全山掌教大手一拋,魔僧袈裟一展,江城便被一張大手捏住腦袋。
在那龐大的手中,腦袋就和彈珠一般渺小,冰冷的殺意澆灌江城全身。
“如此,多謝緋月施主了!”
魔僧扯出一個溫和笑容,而後面色一冷,沛然巨力便從手中噴涌而出,將江城整個人吞沒無蹤。
魔焰漆黑,熊熊燃燒。
只有痛苦的嘶吼在大殿回蕩,彷彿厲鬼的咆哮,彷彿地獄已經臨塵。
無法想像江城現在的痛苦,狂暴的氣不僅貫穿了他的肉身,也洞穿了他的靈魂。
“啊~”
眾人嚇得倒退十步,不敢靠前。
沈志平眯起眼睛,一言不發。
緋月盤膝而坐,面色淡然。
只有溫中良等人面無血色,心下悲戚的同時,又有一分慶幸,死的不是自己。
痛苦的嘶吼足足維持了一刻鐘!
等到一切平息,魔焰熄滅,掉出來的不是一人,而是一具枯骨。
黑色的枯骨跌在地上,鏗鏘一聲化為粉塵。
魔僧覺苦露出一絲笑容,雙手合十:“善哉善哉,江城施主殉道而死,老衲當為其誦經百遍,往生輪迴。”
魔僧盤膝而坐,從灰燼中撿起一塊石像,揣在懷裏,閉目誦經。
好一個魔僧。
先殺人,再誦經!
先魔后佛!
緋月深深吐了一口氣,也沒說石像的事,環視眾人道:“覺苦先師與我同測真假,太帝秘境不日將現,我等當去荒山神廟拜過太帝道君,感謝神明慈悲憐憫之心。”
此話一落,眾人眸子一亮。
這才是他們來的目的啊!
太帝秘境萬萬不能被聖宗獨吞,那荒山最初顯神異,福地應當在那裏開啟,現在確實應該過去,拜奉神佛。
“阿彌陀佛,老衲便一道前去吧!”覺苦先師站起身,擦擦土,淡然道。
“覺苦先師可頌完經文?”
“阿彌陀佛,萬般因果加之我身,來日再誦經吧。”
他一步踏前,走在前頭,直奔荒山而去。
身後眾人皆面色抽動,來日?只怕沒有來日。
“當真是隨心所欲的真佛。”沈志平冷笑一聲,御劍而去。
外圍的吳法、吳天兩人露出一絲笑容,魚兒上鉤了。
......
大明山老廟,吳狄倏忽睜開雙眼,明光一閃。
“大道如蒼狗,世人似草芥,這魔僧好大的殺性。”
轉瞬之間,透過石像已知曉一切,想不到此世之人心性薄涼至此,殺人如斬草芥。
正道猶且如此,魔道又該如何?
身入福地,一顆明珠般璀璨的精魄飄蕩其中。
探手將江城的精魄收在手中,右眼虛空輪微微轉動,江城的身世便如一幅幅畫面映入吳狄眼帘。
“大全山長老遺腹子,孤兒,奮鬥十六載終成空,被大全山掌教遺棄,成為犧牲品,倒是可憐。”
吳狄將精魄拋入一座人形石像之中,才轉身離開。
若無吳狄干擾,江城或許可以悠然自得的生活,甚至突破先天成為長老,可惜,一切沒有如果。
“世界本質不增不減,竊取它一個靈魂,便要返還一個靈魂,這是盜取世界通行證最合乎天道的方法,也是世界與福地交互的重要手段。”
“鍊氣世界,期待已久啊......”
黃昏,大明山山腳,一對夫婦抱着孩子踉蹌的逃到山上。
一刻鐘后,一隊黑衣人乘馬而來,氣勢奔騰如狼,手握長刀,皆在滴血。
“鈴蘭魔君有令,除嬰兒之外,殺無赦。”
“駕!”
只聽得一聲號令,眾人下馬,步行奔襲上山,卻一點不比騎馬慢。
足足十幾個先天高手,滿懷殺意而來。
“數哥,你帶着孩子逃吧,我太拖累你們。”年輕婦人掙脫男人的大手,近乎哀求道。
男人卻是不管不顧,拽着妻子悶頭狂奔。
“要死,也要一起死,我林家從無膽小怕事之輩,更沒有拋妻棄子的習慣。”
良久,天色暗下來,男人乾澀的發言:“咱兒子乃至陽之體,對鈴蘭魔君是大補之葯,卻是害了林家一百二十口人,我們也是在劫難逃。”
他帶着妻與子逃到山中,看到老廟,便有了決斷。
“我們便在廟中與他們決一死戰,若我戰死,你便與兒子自盡吧,寧願死,也不能成全那大魔頭。”
兩人逃進破廟,破敗荒涼,只有一尊神像立在神台之上。
他心懷死意,卻對林家滅門之災心有不甘,跪在神像面前連磕九次。
“若天有神,何以無道?若天有靈,何以不昌!我林家滿門,何以至此!求天意垂憐,護我林家獨苗,逃過此劫。”
神像默然無聲,門外,兩尊人大的獸像抖了抖身子。
夜涼如冰,月如染血。
啪嗒啪嗒。
細密的腳步聲停在神廟之前,黑衣人長刀拖地,發出冰冷刺骨的哀鳴,看着血跡蔓延到神廟之內,露出冰冷的神色。
“殺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