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他化自在
“他化自在！”蠻荒神壇的上空，那被幽冥籠罩的地方，一個凝重的聲音響起，顯然對這四個字充滿了忌憚。
神壇之上，西蒙仍在閉目盤膝，只是身上那濃重的氣息已經開始收縮，漸漸平衡與石紋給他的壓力。
“怎麼，你也會怕？”姜無罪的聲音傳出，他緩緩伸出右手，一團白霧從掌心升起，柔和中帶着威壓，周圍的幽光在與白霧接觸的瞬間，竟被同化，與其相合，令其壯大。
“原來你真的練了！”通幽驚疑，當白霧要靠近他的時候，忽然收縮，向著姜無罪的掌心歸攏。
“你難道不想試試看么？”通幽聲音泛冷，反問道，“這或許真是一個機會！”
姜無罪也很冷漠，開口道：“殘缺不全的功法，若是有用，你不會站在這裏！”
“這麼簡單就放棄，可不像你啊！你當年的瘋狂去哪裏了呢！嘿嘿......”通幽仔細的打量了一下姜無罪，笑道，“為了得到強大的力量，泯滅族人，呼喚魔池，於九扇銅門之中功成，最終磨滅了我的真身，那才是我認識的你！”
“復仇嘛，總要做一些瘋狂的事！更何況我並沒有泯滅族人，千年沉寂，他們都已因我而重生！我無愧於他們！”姜無罪很平靜，又道，“至於你，已在我手中，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就讓我拭目以待吧！”通幽並不在意姜無罪的威脅，反而提醒道，“有件事我要告訴你，九焚這個人沒有想像的那般友善，他從哪裏來，你比誰都清楚，所以他所做的一切都有着自己的目的，否則當年就不會在最後關頭離你而去了！至於那套他化自在功，本就不該存於這世上.......”
“你夠了！”姜無罪強行打斷，看着下方舒展法力的西蒙，說道，“這世上，若真的沒有能與我聯手的人，那我不介意重現當年的場景，在喚一個九焚！”
看到姜無罪憤怒，通幽的嘴角泛出微笑，他那幽森的目光，彷彿是在欣賞一件將要成形的傑作，充滿着興奮。
“他化自在功！”絕情殿，也傳出緣滅驚疑的聲音，他注視眼前這個白衣僧人，很想從中看出幾分虛實，可此人身影虛淡，幾番推演下竟毫無頭緒，就好像是一個不存於世間的人。
“不錯！”九焚很隨意，說道，“你若修成，世間將再無敵手，到那個時候一切隱患也都不在話下了！”
“你應該是認得姜無罪的吧？”緣滅並未表態，反問道，“當年為何不傳與他呢？”
“你又怎知我沒有！”九焚嘆了口氣，遺憾的說道，“可惜他復仇之心太重，不懂得放下，便無法體會這世上最偉大的功法！”
“最偉大的功法，你倒是敢說！”緣滅笑了，說道，“能得巫神之位，便足以證明他的才智，誰敢說他不配？”
“那你就錯了！”九焚搖頭，難得鄭重起來，說道，“巫神只是個稱呼，其本質還是個人，是人就有短處，有些短處無關痛癢，而有些卻足以讓他與這世上很多東西擦肩！”
“所以......”緣滅瞪圓眼睛，反問道，“你覺得他不行，我就可以？”
“我可沒說他不行！”九焚思緒惆悵，說道，“他確實擁有無人可及的才智，最終還是在心法之外另闢蹊徑，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
“連神靈都要另闢蹊徑的功法，我又如何可以！”緣滅自嘲，對這套玄乎的功法雖有好奇，卻並不認為自己可以修鍊。
“你當然也達不到那種資格了！”九焚點頭，說道，“但你的經歷我很欣賞，假以時日，你會走到那一步的！”
“我沒興趣，您請自便吧！”緣滅甩手，表現的不願與其沾邊，轉過身自顧自的離去。
“呵呵！”九焚依然懶散的坐在台階上，在緣滅的手即將觸及門柄的那一刻，他輕輕的問道，“你想救你的師兄萬謙么？那你就更需要它了！”
緣滅渾身顫動，右手瞬間縮了回來，冷冽的目光死死的盯着九焚，極盡威脅的說道：“你這樣探尋一個人的內心，很危險！”
“動怒了？”九焚收斂起笑意，正色道，“那就說明你在乎，年輕人任何事情都不要先下決定，不如讓你先感受一番此中奧妙！”
九焚揮手，無數個文字從體內湧出，與虛空中構建出一個模糊影子。
緣滅皺起眉頭，仔細的辨認每一個字符，雖感受到上面磅礴的氣息，卻搖頭說道：“這是什麼文字，我自問熟讀百經，卻從未見過這樣的字體！”
“這是我家鄉的文字！”九焚言語中帶着失落，反問道，“怎麼樣，是不是很特別，比起你所識得的文字，要簡化很多！”
“浮生事，無根樹，花盛幽，萬物尋.....”緣滅辨認出其中的幾句，露出思索的神情。
“合其光，同其塵，心善緣，堪長存......”九焚默默的念出下面的句子，說道，“也難為你了，第一次見到，就可以辨認！不過我覺得還是身臨其境更好！”
忽然間，九焚的手綻放光芒，在虛無之中竟化為實體，一把將緣滅推入字中，讓其天靈與影子相合，無數文字順着天靈蓋滲進了緣滅的體內。
“總算是沒有白費！”九焚自語，眼見着所有的文字都進入了緣滅體內，他像是了卻了一個心愿，顯得有些舒緩。
“這~~這是~~啊~~~”緣滅痛苦抱頭，那些文字在腦中亂竄，不僅刺激他的靈識，其中更是夾雜着一些零碎的記憶，恍惚間，他看到一個赤身男子，滿頭白髮，渾身被熱氣包裹，那姿態，與虛實之中不停的變換，男子的眼睛猶如閃電，撥開雲霧，直直的向他望來。
“你敢戲弄我！”緣滅憤怒，幻月鏡被祭起，七色之光將他籠罩，配合體內的力量，強行鎮住了這股躁亂，緊接着他雙指併攏，一黑一白兩股靈光相合，形成劍氣，穿透了九焚的身體。
“初悟的兩極！”九焚驚詫，任這一劍穿透胸膛，以他虛無之軀感受着這道劍氣，稱讚道，“你靠自己就能領悟這種力量，很不簡單啊！”
“你是有恃無恐，覺得我拿你沒辦法么？”緣滅冷冷的開口，盤算着如何對付此人。
“不是我有恃無恐，而是憑你現在的能力，除非我自己願意，否則你真的拿我沒辦法！”九焚很認真的解釋，說道，“不然你覺得姜無罪那麼恨通幽，為什麼沒有殺他呢？”
緣滅楞了下，上下打量着九焚，說道：“神人之身！不滅之軀！”
“你明白就好！怎麼樣，感覺如何！”九焚詢問。
“殘術而已，有何可學！”緣滅盯着九焚，目光很是不善，問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自然是把這功法傳與你呀！”九焚說道，“殘術又如何，你要知道只有最厲害的法術，才有資格引起爭搶，那些擺放在書架上，隨處可尋的東西能有何用？”
“一套功法，掐頭去尾或可修行，但斷章取意就偏離了方向，方才我只是隨意念道幾句，就氣血翻騰，心神激蕩，你覺得我還會信么？”緣滅皺着眉頭，剛才差一點就心神失手，那幾句經文到現在還在腦中纏繞，不曾散去。
“掐頭去尾只能說是遺漏，算不上殘缺，那樣的功法皆已被人所習，而後拋棄，所以即便是學了，也不過是走他人老路而已！”九焚平淡的說道，“斷章取意就不同了，沒有方向，就有無限的可能，不同的人，不同的領悟！才能鋪墊出自己那條唯一的路！”
“你在誘導我！”緣滅眯起眼睛，“我現在知道姜無罪為何要另闢蹊徑了！”
“可他還是學了！”九焚微笑，目光中帶着一種篤定，說道，“我相信你也會學的，尤其是當生死之際，無所依靠之時，它就是唯一的希望！”
緣滅盯着九焚，忽然笑了，說道：“你好像真的什麼都知道！這種引人入魔的東西，若是在平常人手中早就棄之如履了，你這樣費盡心機把它傳下來，究竟為了什麼？”
“自是不想讓好的東西埋沒了！”九焚翹着腿，說話間右手探出，在虛無間化成實體，取下桌上的果子，而後將果子引為虛無，放入嘴中嚼咽，感嘆道，“好久沒吃到東西了！”
緣滅認真的觀察這個人，雖無法看透，但卻有一種直覺，問道：“你應該不是僧人吧？”
“何以見得呢？”九焚楞了下，放下果子，意外的看着緣滅。
“言語，動作！神態！”緣滅說出自己的猜測，“這些只能算是表相，關鍵是你的模樣！”
“我的樣子怎麼了？”九焚反問。
“與我心中所想的一模一樣！”緣滅說道，“正是因為如此，我才會懷疑，你懂得讀心術，知道我心裏所想，所以我就更加肯定了！”
“啪~~啪~~~”九焚拍起手，稱讚道，“不錯，不錯，這麼短的時間就能有這樣的感覺，真是讓我驚訝，要知道姜無罪可是與我相識十年才說出這樣的話！”
緣滅不語，依然注視着九焚。
九焚站起身，在大殿中鍍步，說道：“記得我說過，我的出現就意味着消逝，一個即將消逝的人，又何必在意他的表相呢？”
“你知道我想做什麼！”緣滅默默的說道，“我怎能不在意！”
“都是有執念的人，都不問，便都不必答！”九焚與緣滅對視，他的眼中出現一股伶俐，說道，“你想做什麼和你要做什麼是兩回事！沒有破釜沉舟的決心，沒有泯滅眾生的勇氣，你也只能是想想罷了！至於我，能回答你的只有一句話，他得到了真正的永生！”
緣滅睜大眼睛，心裏的震撼是無以復加的，九焚伸出右手，於虛實之中猛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而後又伸出手指輕輕的點了一下緣滅的左臂，這像是一種隨意的牽引，使的其左手上那股被封印的力量有了復蘇的可能。
“希望還可以再見！”這是九焚最後的聲音，他的軀體變得模糊，化成白霧消散了與天地之間，只留下一株黯淡無光的青蓮。
緣滅默默的望着桌上的青蓮，久久不曾言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