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波拉的生辰宴
公元459年，七月了，雨季及將過去，連續下了幾天的大雨。這天，天氣難得的晴朗，從西南面的大海上吹來的風拂過大地，蒸騰的水分讓空氣異常的濕潤，讓人倍感清新舒爽！
揭提寺。
伯雅王子與眾比丘用過早飯後，上過早課，他來到了一棵菩提樹下，說起這棵樹，它可大有來頭，伯雅聽說揭提寺就因為它而聞名。
這棵菩提樹是公元前3世紀由境大陸此前統一過大陸的前王朝金雀王朝（公元前324年~前187年）的名王，大名鼎鼎的無憂王之女伽蜜多帶來的佛祖悟道的那棵菩提樹的枝幹栽種，她還在此弘揚了佛法，揭提寺從此興盛。而這枝幹於公元前249年被種下，至今經過七百多年的生長，已繁茂壯大，鬱鬱蔥蔥！
伯雅王子盤坐在這棵菩提樹下，看聽着風拂過葉間的婆娑晃動中的沙沙聲響，心中無比的平靜，他來這已修行誦經禮佛近兩個月了，早前的頑性更是早已蕩然無存。
蒂亞每個月都會來看他兩次，這是他與父王約定好的。伯雅本可以乘此讓蒂亞見見她的家人，可惜，她的家不在這裏，而在遠的多的地方，家人也暫失了聯繫！
今天是蒂亞會來這兒的日子，所以伯雅王子的心平靜之下又顯得格外的高興。
忽然，他想起自己的生辰好像快到了，如今再也不能像往年一樣了，重要的是聽不到母后的祝福了，他抬頭望向天空，陽光透過菩提樹葉間的空隙，投下如寶石般璀璨閃耀的光芒，在他眼中這時仿若母后的眼睛在看着自己微笑！
〝王子！終於找到你了！〞忽然傳來熟悉的聲音，是蒂亞！伯雅王子轉下了頭，看見不遠處站在樹影邊緣與陽光下的蒂亞，像被籠罩了一層光環！
蒂亞也許長得並不十分漂亮，但在快九歲的伯雅王子看來，這時的她很美，像放生池中盛開的睡蓮！她額頭上沁出的汗像灑在蓮上的露珠！
蒂亞向他緩步走近，這時喘着小氣兒。〝蒂亞你來啦！快來坐下，外頭熱！〞伯雅王子看到蒂亞今天的手上提包拿着一個很高的食盒，比往常大的多了，他說著便從身旁一處拿過一個蒲團放在自己的右手邊的草地上，做着手勢揮揮，招着叫蒂亞來坐。
蒂亞到他的身邊，把手上提拿的東西小心翼翼的放下，然後人盤腿輕輕的把蒲團稍微往外移了移，坐了下來，一邊伸手把那放在旁邊草地上的食盒外的錦麵包布解開，一邊口中說著話：〝剛才奴婢去殿中找你，他們說你出來了，我便找了幾處地方，終於在這找到你了。伯雅王子還真會選地方，這兒又美又安靜，還涼爽的像冰鎮似的！〞
〝冰鎮？〞伯雅王子聽了微笑了起來，這倒使他想起了宮中解暑的冷飲，這是他天氣炎熱時最喜歡喝的東西，但母后常常不讓他多飲，怕喝多了有損脾胃，傷身！
那時倒是父王伽葉為他解圍，站在他的這邊，說道：〝堂堂男子，身為一國王子，喝這麼點東西若怕傷身，以後怎麼領兵打戰呀？〞
這時，母后便會一時無語，常常是無奈的笑笑而過了。
伯雅王子伸出手擦了擦蒂亞額面上的汗珠，這陣的相處，這時的她也已漸漸習慣了，不會避開王子的好意了，那樣會令王子傷心，他好像真的有些把她當成自己的親人了！
這時，在他收手間，眼睛看到了盪飄着一絲絲朦朧水汽的銀碗，這是他再也熟悉不過的東西了，冰鎮的椰汁！伯雅王子看到食盒的中間一個高些的層中放着一把雙層套的冰鎮銀壺，而上層已放好於鋪着錦布的草地上的食盒中有糕點與各色果子。
這時，蒂亞把銀壺這層拿下，露出了下層的食盒，一朵盛開的蓮花展現在自己面前。〝這是我用蓮花的汁染而蒸熟的椰奶米飯，親手做的，嘗一嘗吧！〞〝嘗嘗前先喝一口冰鎮的椰汁！你最喜歡的！〞蒂亞怯怯說完又道了一句。
〝真好啊！〞伯雅王子嘆了一句，便拿起銀碗喝了一口奶白色的冰椰汁，口中不禁發出了一句：〝啊！爽！真是可謂一滌六根清靜呀！〞
蒂亞不禁掩口微笑道：〝王子真是修行人了，還不離六根清靜！〞
伯雅王子嘿嘿的笑了笑，道：〝蒂亞，你辛苦了，走累了吧！來，你也喝一碗，解解乏。〞
〝奴婢不敢！〞蒂亞一怔，回神道。
〝有什麼不敢的？我給的你還不敢喝嗎？〞伯雅王子拉了下她，執意道。他把碗中一斜倒而盡，倒竟為她親自倒了一碗，用了還是他剛用過的碗，這在現世來說是對蒂亞的莫大榮耀，但蒂亞知道，此時自己在伯雅王子眼中像個照顧他的大姐姐，他親近的人！而不是主人與奴僕的恩賜之意。
蒂亞她就沒再拒絕，伸雙手接了過來，小口小口小心冀翼，津津有味的喝了起來。
這時伯雅王子在邊上用一小瓶中的水凈了下手，拿托起盒中的米飯盒，抓用起了這蒂亞做成蓮花形狀的邊瓣粉紅色，中部奶白色點綴着一些果子粒的椰奶米飯。
米飯保溫的還好，還微微溫着，盪起些許的熱氣，入口糯軟香甜，混合著椰奶與蓮花的香味，讓人口齒間回味無窮！是這陣子吃慣了清淡的佛家素餐還是什麼，伯雅王子覺的這是自己吃過的最好吃的米飯了，不禁脫口而出道：〝太好吃了！〞
〝真的嗎？王子不嫌棄就好！我還怕不合你的口味！〞蒂亞聽見伯雅王子的稱讚，不禁羞澀的道。
〝哪會嫌棄，稱讚還來不及呢！沒想到蒂亞的手藝這麼好！〞伯雅王子轉頭看着她微笑着道。
〝這是我母親教我的，那時我與弟弟的每年的生辰之日，她都會忙碌的為我們準備這蓮椰飯，為我們祝福！〞蒂亞靜靜的說道，回憶往事，臉上盪起了一絲幸福的微笑。
〝謝謝蒂亞為我做的這飯！〞伯雅王子一臉的滿足道。
〝王子能喜歡，我很高興！〞蒂亞道，她看着王子滿足的用吃着自己親手做的米飯，一時間感覺生活中也不全是苦的，至少在這時，她也感到了快樂！
伯雅王子拍了拍自己有些微微隆起的肚子，飯被他吃的一粒不剩，他倒盡了剩下的椰汁，舔了下滋潤的紅嘴唇，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放下銀碗，捏了一個小果子啃着。
〝王子習慣嗎？〞蒂亞又說了起來。
伯雅王子又聽見了這句差不多的話，來這幾次，蒂亞都這樣問過他。確實，剛來這裏時太不習慣了，一切與他想像的完全不一樣，但他是一個執着的人，做一件事決不會放棄！他堅持了下來，他是能感覺到蒂亞是在擔心他的，這讓他的心裏感到一絲溫暖，似乎現在沒有多少人理會他了，自從母后離開后！
現在，自己已漸漸習慣了這裏的生活，也體會到蒂亞說的也許是對的，這裏至少沒讓他如在宮中那麼悲傷了！
〝蒂亞放心吧！我現在好多了，也不哭了，還能這樣笑着和你聊天了！〞伯雅王子道，語氣很平靜，蒂亞看去似乎都不像這個孩子年紀的淡然。
〝這就好了！〞蒂亞說了句，靜了下來。
〝蒂亞，你有什麼心事嗎？〞伯雅王子看着她的樣子，好像有什麼要說，卻欲言又止。
〝沒，沒有！只是王子，過幾日你的生辰，我怕是不能再來了，現在宮中有些忙，需要人手，王上好像命人在準備生辰禮物，聽說過幾天梵帝國的使者要來了，也要準備迎接他們，王上要在宮中辦宴會。〞蒂亞開口道。
〝噢，知道了！〞伯雅王子面上看似淡然的應了句。〝難道父王在準備為自己慶生？似乎蒂亞有什麼沒說？〞他心中想着，卻沒有問，而是又道：〝對了，蒂亞，你生辰也快到了吧？〞
蒂亞沒想到伯雅王子突然間問了這麼一句，他既然知道自己的生辰之日，一時驚訝道：〝啊！王子你，你，〞頓了下，〝我，是的，快到了，七月十五。〞
〝到時我送你一件禮物吧！〞伯雅王子微笑着認真道。
〝禮物？〞蒂亞更加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王子竟會送他生辰禮物！
〝嗯，禮物！你不是也送了我蓮椰飯嗎！〞伯雅王子又道，他似乎不想蒂亞有那麼些負擔，而把送禮物說為當成報答她給他親手做蓮椰飯的樣子，雖然按他們彼此的身份是不需要報答的，伯雅也本無此意，他只想送蒂亞一個禮物，像朋友送給朋友，弟弟送給姐姐那樣！
不久后蒂亞就十八歲了，而自己也已九歲了！
〝王子的禮物！真是讓人期待呀！〞蒂亞高興極了，臉上樂開了花，她做夢也沒想到自己還會收到禮物，還是一個王子送的！忽然間，她心中又湧上悲傷：〝多好的王子呀！〞
菩提樹下，一隻蝴蝶破繭而出，一隻在風中落下，躺進花草間死去。
伯雅王子看着收拾好食盒箱離去的蒂亞，心中想着：〝原來一個人的快樂有時就如此的簡單，一個禮物或一句入心的話！〞〝蒂亞這個宮女姐姐不知不覺已陪伴了自己四年了，她還會陪伴自己多久？〞少小的伯雅王子這時好像知道了一個事：在自己身邊的人，總會來，也會有一天離去！。。。。。。
幾天之後，伯雅王子還是有些失望了，父王，也許真的把他忘了！在他的生辰這天，靜悄悄的，沒有人來！
訶羅將軍的府中。
這時張燈結綵，熱鬧非凡，到處點滿了祈福的酥油燈，早在前兩天，宮中就有人送來王上伽葉的旨意，今年訶羅國舅的女兒波拉的生辰要大辦！次日，便派人送來了一些舉辦生辰宴會的物品！
這日，更是用象馱來了豐厚無比的生辰禮物，聽說伽葉王到時也會親臨祝賀！對泰家族這一冷一熱之間，倒讓外人摸不着頭腦，王上到底這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葯？
這天晚上，一個意外的人竟出現了在宴會上，訶羅！
訶羅將軍不知何時被王上伽葉叫了回來，這晚主持着女兒波拉的生辰宴。
訶羅與夫人麗在宴會的人前，看着朝中大臣與各人，面上陪着笑，而內心的複雜滋味只有自己清楚！
〝明日，我就要奉命繼續守陵了，這次王上召回，是在向我表明叫我與他一起保守好秘密嗎？我好好養着波拉，而他就那麼放任着伯雅，叫我不必管嗎？伯雅算是性命無憂了嗎？那他的前程又如何？〞訶羅低頭喝着椰花酒間，不禁思慮着。
〝伯雅！伯雅！孩子，他一個人在那該有多冷清啊！〞麗有些想哭，卻不敢流下淚來。因為這時，王上伽葉來了，他於宴會的中途終於真的露面了，親自斟酒祝福波拉小姐的生辰萬福！
只是眾人看見波拉小姐有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這讓他們一臉的尷尬，與有些怯怕的不敢看王上，不知王上會如何？
誰知伽葉王卻一臉的淡定，緊盯着波拉小姐看着，臉上又露出了笑容，像哄孩子的問道：〝怎麼啦？我們的小壽星波拉小姐，為何一臉的愁容？有什麼告訴本王，我為你做主！〞
來賀的眾人一時一愣，又馬上回過神來，他們沒想到王上會是說出這麼一些話，但接下來波拉小姐說的話更讓他們一驚，嚇了一跳！
〝王上姑父！伯雅王子表哥今天都沒過生辰了，他一個人在那裏多怕呀！我想他了！〞波拉有些傷心的說道。
眾人一怔，這不是擺明了說王上今天竟沒給王子辦生辰宴嗎？眾人其實也是疑惑的，雖伯雅王子入寺修行，但雖不能辦宴會，多少也應該去寺中有些表示，可據他們目前所知，卻什麼也沒有！
〝波拉真是個好孩子呀！還想着表哥，你還小，不懂，伯雅他，我是隨他所願，現今外界凡塵俗事就莫要沾惹他了！隨他去吧！〞伽葉王依然面色不變微笑着道。
〝表哥他不想過生辰嗎？〞波拉小姐又滴溜着大眼睛疑惑着問道。
〝波拉！小孩子別問那麼多，來，喝下你的椰奶，帶你去點酥油燈！〞麗夫人這時馬上靠前一手攬扶着孩子波拉道，臉上的憂色一閃而過。訶羅也是一時不知如何，對這突發情況，只是看向了王上伽葉。
只聽伽葉王這會又道：〝是啰，波拉要快去點燈了！我可是送了好些的漂亮好看的燈，要不明日波拉去揭提寺看看伯雅，給他也送去幾盞？〞
〝好嘞！明日看王子表哥去啰！〞這時，波拉方才一下高興了起來。
眾人這時方暗自舒了一口氣。
訶羅與麗差點沒嚇出冷汗！心中暗道：〝這孩子！不枉疼愛她一場！〞
宴會快至深夜方才散去，小壽星波拉小姐早就睡著了，她帶着滿足的笑容，心中想着明天能看見伯雅王子表哥了！
揭提寺，這時很安靜，可以清晰的聽到各種蟲鳴蛙叫，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天上的月亮像被什麼咬了一大口，多像此刻伯雅王子的心呀！再過半個時辰就到明天了，今天，不會有人來了！
夜裏，外面的天氣是涼爽的，卻不會冷，但這會，伯雅王子卻縮着腿腳，低着頭，把自己抱的緊緊的，蜷縮成一團坐在那棵菩提樹下的蒲團上，瑟瑟發抖，發出了低低的難以抑制的抽泣聲！
寺門外，突然有人在敲門，幾聲后，一凝，忽然急促了起來，守山門的僧侶終於被驚醒了過來，擦了幾下惺忪的睡眼，心中想着：〝這麼晚了誰會來這？擾人清夢！〞無奈，便拖着步子來到山門前，打開了門。
月光中看見了一個女子，倒嚇了一跳，仔細一辨，竟是來過這幾次的在這修行的王子的貼身宮女，叫蒂亞的。她懷中好像還抱着東西！在這快三更半夜的，唉！
當蒂亞終於來到伯雅王子面前，看着菩提樹下那個讓人心顫的孤獨身影，蒂亞一下子跪在了伯雅王子的面前！〝王子！〞
伯雅王子這時抬頭看向了背着月光的蒂亞，像一尊月亮女神，而蒂亞看見伯雅王子面向月光的臉上，漆黑的眼睛，滑落的淚珠像流星雨閃過天空！
這晚的伯雅王子並不孤單，因為他並不是只有一個人，還有蒂亞！
羅浮賴瑪，半夜三更，亞里斯城外木屋內。
幾聲嬰兒的啼哭傳來，水蘿瀾爬了起來，剛才孩子紫水晶的哭聲一下驚醒了她。
雖很累了，但她依然馬上起身，透過小窗灑進的月光，醒了下眼，便下床，於床頭不遠點起了掛燈。
復轉身從床邊的搖籃中小心輕柔的抱起了幼小的女兒，隨之又坐到了床邊。
孩子大口的吸吮着奶水，水蘿瀾看着，臉上露出滿意幸福的笑容。
這時，她感到背後也一下溫暖了起來，她知道孩子她爹也被哭聲叫醒了，此刻正擁着她的後背，頭從自己的肩膀一側伸出，也在看着吸吮吃着奶水的女兒紫水晶。
“她睜眼看我了，看我們了！”隨之耳邊響起了阿約舍壓得很低但依然溢出激動與滿足的聲音，“你看到了嗎，瀾！”
“看到了！”“像天上的星星一樣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