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一樁生意
艾倫在門口觀望着。
門外時常可以看到行人經過，他們大多都對艾倫這家外觀風格迥然不同的店投來目光，不過卻沒有一個人靠近過來，都維持着一種看熱鬧的心態。
艾倫不由得思忖起來，為什麼會這樣呢？
他踮起腳尖順着街道望去，從位置上來說，他的店鋪似乎位於街道的尾端，這種地方雖然算不上門可羅雀，時常能看到行人經過，但總體來說肯定比不上街道的前中端。再加上走到這裏的人大多已經買到了想要的東西，不會再有消費的慾望，所以聰明的商家大多會避開這種地方。
該怎麼辦才好呢？艾倫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腦中卻不自覺地浮現出老爹的身影。
老爹年輕時正是靠開店白手起家，所以一有空就喜歡念叨自己的成功經驗，比如保持乾淨整潔的店內環境，能讓客人進店後有個不錯的心情，再比如商品的陳列要簡潔有序，方便客人尋找所需的商品等等。
以前每次老爹開始念經，艾倫都煩得不行，但現在卻如獲至寶，那些可都是做生意的竅門啊。正當他打算好好整理一下老爹說過的話時，背後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意識到有人進來了，艾倫立刻轉身望去，卻不禁愣了一下。
從大門走進店內的，是一個個頭矮小的人……形生物。
之所以這樣描述，是因為那人以黑色長袍滴水不漏地蓋住全身，臉上帶着白色面具，完全遮掩住了容貌。只有眼睛部分有兩條縫，但縫隙實在太窄，無法辨認底下的瞳眸顏色。甚至連手上也戴着黑色布手套，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皮膚裸露出來，也難怪艾倫會懷疑對方是不是人類了。
是個奇怪的傢伙啊——艾倫腦中一瞬間掠過這樣的想法，但他不讓心思顯現出來，在臉上露出微笑，禮貌地開口道：
“歡迎光臨。”
對於艾倫的歡迎，對方——姑且就稱之為面具人吧——完全不予理會，什麼都不說就往貨架那邊走去。
雖然熱臉貼冷屁股，但艾倫並沒抱怨什麼，也不湊過去，僅以視線跟隨。
因為累了。
剛才滿口跑火車，忽悠了那麼久，結果客人還是不買賬，所以他也懶得去推銷了。
當然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主要還是因為他想起了老爹曾說過的話。
老爹說，大部分客人都比較喜歡自由自在地逛商店，圖的就是個舒心，如果旁邊有店員一直跟着，你動一步，他動一步，你看見他，他也能盯着你，還會盯得你非常不舒服，讓你本來有心情買東西的，都變得不太想買了，或是看看就走了，純粹是賣力不討好。
接待客人，還是順其自然最好。
順帶一提，在得知這個世界擁有除了人類以外的種族后，艾倫就決定要平等對待所有的種族，一方面是出於價值觀，來自現代文明的他打小就被灌輸“人人平等”的觀念，這個“人人”放在這個世界，應該就不僅限於人類，而應該延伸至其他種族……至少是對人類沒有惡意、不會把人類當做食物、能夠心平氣和進行溝通的種族。
至於另一方面，則是出於一個很現實的理由，那就是為了減少麻煩。
這個道理很簡單，如果他只接待人類客人，很大可能會引起其他種族的不滿，說句不好聽的話，要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某些暴脾氣的種族，店鋪難保不會有事，現在的他還很弱，應該儘可能避開一切麻煩，以求一個安穩。
就在艾倫想着這些事情的時候，面具人已經將整個店逛了一圈，畢竟大部分貨架都是空的……作為商店來說這番景象實在是有些不像樣，搞得艾倫都有種想跟對方道歉的心情了。
從高了一個頭的貨架里走出來，面具人依舊是一言不發。由於戴着面具的緣故看不見表情，艾倫也沒辦法判斷他是否滿意，但就一般來說肯定不會滿意吧。
看來這單生意又要告吹了，艾倫浮現消極的想法，心中正打算嘆息，視線卻不經意瞄到面具人的手中，竟然拿着一瓶可樂。
一直線走到面色有些欣喜的艾倫面前，面具人仰起腦袋，向他展示手裏的可樂。
“這個。”
傳來一個聽不太清楚聲音。
或許是帶着面具的緣故吧，導致聲音聽起來有點奇怪，像是不帶感情的平坦聲音，但又好像跟那種沒有抑揚頓挫的機械聲調有點不一樣，頂多只能勉強分辨聲音還年輕，聽不出性別。
因為語調不清楚，艾倫以為他是在問這是什麼，於是便耐心地為他說明。
“這是可樂，喝的東西。”
“可樂。”
面具人小聲跟讀了一遍，雖然仍然聽不出什麼情緒，但應該是起了興趣。見狀的艾倫覺得有戲，立刻乘勝追擊地稍加推銷。
“對，名字就叫可樂，很好喝哦，喝完絕對快樂，不快樂不要錢。”
也不知道是不是艾倫的推銷起了作用，面具人只思考了一秒鐘便做出了決定。
“我買這個。”
成了！艾倫正為達成了第一樁生意感到興奮，但馬上就因為對方接下來的一句話而愣住了。
“多少錢？”
啊，忘了還有這一關了。
之前的幾樁生意都因為這一步黃掉了，這次能成功嗎？
“……多少錢？”見艾倫遲遲不吭聲，面具人又問了一遍。
“三十通用幣。”回過神來的艾倫立刻回答，由於沒什麼底氣，聲音說得很小，但也足夠讓對方聽到了。
這個價格真的沒問題嗎？他心裏忐忑不安，等待對方的反應。
還是因為面具的緣故，艾倫看不到對方的表情，這無疑加劇了他心中的緊張感，只覺得心臟怦怦直跳，劇烈到快要發出聲音。他甚至有種錯覺，面具底下的表情開始扭曲，下一秒就要破口大罵。
短暫的沉默之後，哐啷哐啷的金屬碰撞聲音響起，受到吸引的艾倫低頭一看，只見面具人從腰間的布袋裏取出一小把硬幣，放在掌心默默數着，看樣子是打算付錢了。
呼，艾倫心裏長長鬆了口氣。既然對方沒有出聲抱怨太貴，就說明已經接受了這個價格吧。
仔細數出三十枚錢幣，放到艾倫手裏，然後把剩餘的錢幣放回已經癟了的錢袋裏，做完這些后，面具人便安靜地轉身離去了。
本應是極具意義的第一次，卻比想像中還要普通，毫無興奮感可言。艾倫看看手裏的錢幣，又看看那逐漸遠去的背影，撓了撓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