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塵封
()時間緩緩而快速地流逝，就宛如田野內的拉犁老牛，頂着四條粗壯的蹄子，喘着同樣粗壯的氣息，在地面上烙出一道又一道深深的印記。
這一年，唐娜3歲，每天堅持不懈的鍛煉令這個仍處於孩提時代小傢伙看起來比同齡人要強壯一些，纖細的手臂上也有了尚算結實的肌肉。關於魔法的修鍊進度在小唐娜2歲半的時候忽然遇到了瓶頸，她發現自己無論如何再也沒辦法將精神力提高半分，奔流的小河始終也無法積聚成大江。
“這是為什麼呢？”盤腿坐在床上，再次嘗試冥想過後的唐娜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流雲。
唐娜也試着溜進藏書室尋找這一問題的答案，可終究還是沒能找到真正的原因。
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唐娜深吸一口氣，將那本已經被翻得發爛的“魔法理論與簡單實踐”塞到枕頭下面。剛做好這一切，屋子大門就被猛地推了開來，一名身材壯碩的男子跑進來，不由分說便將唐娜給拉了出去。
外面，午後的陽光明媚。
唐娜的小手臂被那名男子緊緊地捏着，拖着她不斷往侯爵府前院走去。
“你要幹什麼？”小小的臉上並沒有過分驚慌，而是異常沉着地看着前面扯着自己手臂的年輕男子。這個人身上穿着鎧甲，想來應該是埃格伯侯爵手下的一名官兵。
那名官兵頭也沒回，而是直接淡淡說道：“侯爵大人有事找你。”
侯爵找我？唐娜心裏泛起了疑問，自己在這侯爵府住了整整三年，甚至連侯爵的衣服邊邊都沒見到過，怎麼這會兒就怎麼突然要見我了？
“不好意思，這位大哥，請問侯爵大人找我有什麼事情？”唐娜拚命小跑着以便跟上官兵的腳步，一邊氣喘吁吁地問着。
“哼，要你去你就去，這麼多廢話幹什麼？一個小小的奴隸，什麼時候敢質疑主人了。”官兵的語氣中明顯帶着不屑，依舊是瞧也不瞧身後的小唐娜，而是繼續加快腳步朝前面不斷走着。
經過一片打理得相當清爽的花園走廊，拉着唐娜的官兵忽然停在了一個房間前，鄙夷的眼神上下掃視了唐娜一眼，不情願般地說道：“你在這裏等着不許亂跑，我進去通報一聲。”
唐娜哦了一聲，便看着這名官兵閃身進入面前的屋子，不多時，他便出來白了唐娜一眼示意她進去。
面對官兵的無理，唐娜倒也只是一笑置之，畢竟她身體裏存活的是從現代社會穿越而來的靈魂，二十多年的生活經驗令她十分明白這位官兵的心理。當然，這一切到了該官兵眼裏卻又是另一回事了，看着面前小奴隸一副無所謂的表情，他便想當然地以為對方是做奴隸做慣了，習慣於每天被人冷嘲熱諷、冷眼相待。
這就是所謂的賤！那名官兵看着唐娜進入房間的背影，十分得意地吹着口哨離開了。
感受着背後傳來的官兵目光，唐娜嘴角淡淡地上揚着，似乎一點也不在乎人家怎麼看自己，而是一路走到房內，站在那名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的年輕男子面前，微微躬身行一禮：“侯爵大人午安，不知侯爵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這是唐娜頭一回見到侯爵府的真正主人――埃格伯?斯圖亞特，這個男人擁有與他年紀完全不成正比的城府與犀利。微微睜開的雙眼就彷彿利劍般，將唐娜直直地定在那裏完全絲毫不得動彈。
膚黑，方臉，劍眉，很有男子氣概的一副容貌。唐娜看着初次見面的埃格伯侯爵，給出了如斯評價。侯爵身旁，正畢恭畢敬地站着一個微胖的男人，這個人唐娜倒非常熟悉，他就是侯爵府的大管家――克里斯，這個略有些暴力的男人今天倒是沒把皮鞭帶在身上。
“克里斯，她就是那個專門為府上買菜的奴隸生的女兒？”埃格伯不急不緩地端起手邊的咖啡，用晶亮的小勺子攪拌了一下，再輕輕抿了一口。
微胖男連忙躬身說道：“沒錯，侯爵大人。她叫做唐娜，年紀比泰爾大少爺大了半歲，是我們府上最適合做大少爺貼身女奴的人選了。”
侯爵目光不斷在唐娜身上審視着，看着這個處變不驚的小女孩，侯爵心裏也是暗暗驚嘆，心想若她不是奴隸，未來的成就一定比某些普通的貴族女子要高得多。
“唐娜，你的父親是誰？”埃格伯侯爵看着唐娜，突然問道。
一旁，克里斯肥乎乎的身體明顯微微顫了顫，但隨即很快便恢復原樣，這一幕唐娜卻是沒有看見。
她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我不知道。”
“是嗎？”侯爵的眼神忽然間變得猶豫：“我想我不能讓一個來路不明的野種做我兒子的貼身女僕，就算…她再聰明也不行。”
旁邊克里斯的眉頭微微皺了皺，上前說道：“侯爵大人，我知道唐娜的父親是誰。”
是誰？
唐娜的目光一下子變得凌厲起來，滿懷期待地看着克里斯管家。
一抹微風吹過，掃起地麵灰塵悠悠揚揚。午後的慵懶空氣夾帶着一絲咖啡的氣味，直直鑽入唐娜鼻腔，她皺了皺粉嫩可愛的小鼻子，似乎並不太喜歡這股苦澀的氣味。
克里斯笑了笑，換了個輕鬆的語氣：“這件事說出來希望侯爵大人不要生氣，其實…唐娜的母親泰麗，很早以前就在外面和別的男人有一腿。”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唐娜的內心明顯震了震，還未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得克里斯管家繼續說道：“那個男人是個平民，本也沒什麼，但是只可惜他的相貌長得太丑，三十齣頭也沒能找到個看中他的女人。後來不知道怎麼回事，就突然和泰麗勾搭到了一起。呵呵…”克里斯不為人知地摸了摸他的鼻子，隨後看了唐娜一眼，壓低了聲音在侯爵耳邊輕聲道：“那個男人每和泰麗做一次那事兒，就給她一個銀幣。侯爵大人您也知道，卑微的奴隸都是被神拋棄的窮鬼，能有個金錢收入的來源自然是什麼都不顧了。再後來，泰麗就懷上了…這件事我也是前幾年剛剛知道，由於當時侯爵大人剛剛回府，大少爺也才出生不久，侯爵大人諸事纏身，我也不好意思為這點小事來打擾您，於是就私自把那與人亂交的泰麗給轉手賣走了。”
“不！不可能！媽媽不會做那種事情的！”唐娜失了神一般地大叫起來，她不信，她不相信自己引以為豪，最愛最愛的媽媽，會為了一點點銀幣而和人做那種事情。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一時間，所有的矜持淑態全都拋棄不要，唐娜像個瘋子似的撲到克里斯面前，咬牙切齒地看着他：“克里斯，我媽媽不是這樣的人，絕對不是，你一定是搞錯了，證據呢？有證據嗎？”
克里斯以一種異樣的目光看着湊在自己身邊的唐娜，心想這件事就讓它這麼過去！反正泰麗也不可能回來了，就讓這件事情永遠埋沒在心裏，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逐漸塵封起來。永遠，不能讓別人知道，他克里斯有個奴隸做女兒這樣的事情，真是太丟臉了，一世英名絕對會因此毀掉的。
想着，一把推開正抓着自己手臂不斷搖晃的唐娜，小女孩的身體就算鍛煉得再強壯，也受不了這成年人的大力一推，當下便啪嗒摔倒在地，手肘被磨破了皮，鮮紅的血液順着手臂汩汩而下。
疼痛的感覺瞬間蔓延了全身，眼中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擠作一團，眼看就要滴落的時候，狠狠用未受傷的那條胳膊抹去。
不能哭，男子漢不能哭！
侯爵手中的咖啡已經泛出涼意，一口飲盡之後將那空杯子遞給一旁早就候着的克里斯管家：“就這樣，克里斯，既然身世問題搞清楚了，那就讓她做泰爾的貼身女僕。替她買幾身像樣的衣服鞋子，我不希望我埃格伯的兒子以後出門的時候，身邊跟着的女僕穿着一件尺寸大到能當浴袍的舊衣服。”
埃格伯說著，眼神默默在唐娜小小的身軀上頭掃視了一圈，那原本淡漠的視線內，彷彿多了幾許讚賞與鼓勵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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