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你請我請你

06 你請我請你

車子駛入一座裝飾的古色古香的小院。展勁從外面打開車門,江雪籽拎着包包下車,四下打量着這座院落。

粉牆烏瓦,高脊飛檐,頗有些徽派建築的況味。院子裏只停着幾輛並不打眼的高級轎車,幾叢潔白的大葉梔子不聲不響盛放着,吹拂而來的晚風裏瀰漫著一種清寧婉郁的花香。正對着的屋門口掛着兩盞素雅宮燈,並不刺眼的燈光照亮院裏一小塊天地。裡外也沒有等候的服務員。整個地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什麼飯店,而是一處頗為講究的私人宅邸。江雪籽第一次來這個地方,卻知道這種地方的門檻,往往比金碧輝煌的大酒店還要高。

展勁見她站在原地不挪窩,也不着急。她打量四周風景,他就打量她。

五月下旬的天氣,白日溫暖乾燥,早晚卻有點涼。她今天沒有化妝,頭髮扎了個馬尾,素色的針織衫配牛仔褲。素顏的樣子和那晚盛裝打扮時判若兩人。

那天晚上她確實漂亮。可站在一群談生意的男人里,好像一個被包裝精美的芭比娃娃,美則美矣,沒有一點人氣。現在這樣,素凈着一張小臉兒,沒有粉底覆蓋的肌膚顯得有些蒼白,眼下顯出淡淡兩片青色,比有濃妝遮蓋時要憔悴一些,卻特別真實。

她本來就不是十歲的小姑娘了。二十六的女人,沒有了江家的蔭庇,又獨自一個人過活,靠着圖書館那點微薄薪水,能保養成現在這樣,只能說天生麗質四個字。儘管這份麗質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樂得欣賞,展勁卻看得津津有味兒,眼睛始終盯着她的側臉瞧個不停。

江雪籽收回目光,就見旁邊這個男人正在目不轉睛的打量自己。她下意識的想要摸自己的臉,可兩隻手正捏着背包帶子,使得她很快遏制住了這種小女孩兒一般的衝動。轉而低了低頭,看着正屋的方向說:“……咱們進去吧。”

展勁沒吭聲,拽過她的手腕握在掌心。

與自己皮膚截然不同的溫熱觸感燙得她一個輕顫,江雪籽緊咬着牙,用盡全身的勇氣,才說服自己心安理得的享受這份難得的溫暖。他的拇指和中指相接,正好把她的手腕握了一個圈,還長出一個指節的維度。隨着兩人走路時輕微的晃動,對方手掌根和虎口處的薄繭輕輕摩挲着她的手腕。白凈細膩的肌膚很快被摩挲的有些發紅,微微有些癢,卻帶來難得的心安。

江雪籽低着頭,悄悄看了眼兩人肌膚相接的地方。他的手掌很寬大,比小麥色還要深一些的眼色,與自己蒼白的膚色截然不同。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掌心的溫度剛好,掌心乾燥溫暖,是能夠讓輕易女人心安的觸感。

光是這樣被他握着手腕,心裏就層層湧上某種溫甜的暖意。

進了正屋才發現,屋裏的裝潢並不似外面那般古樸,而是古典與現代相結合的典雅大氣。黑紅二色為主,輔以少量銀器玉器做邊角裝飾,無論走廊還是屋裏擺設,處處瀰漫著一種低調的奢華,都讓人在感嘆店家品位的同時,也能感到一種回家的溫馨。

侍者遞過打開的菜單,江雪籽驚訝的發現,這裏竟然和某些高檔西餐廳一樣,給女士的菜單隻有菜品,不標價格。

好在上面以家常菜為主,燕窩魚翅等物只佔了半頁,小心翼翼點了一冷一熱兩道菜品,江雪籽就將手裏的菜單放了回去。

展勁又點了兩道這裏的特色菜,兩盅湯,幾樣包子燒賣一類的精緻主食,最後又讓人搖一壺店裏自製的青梅酒上來。

菜剛上了一道冷盤,展勁取過一隻青釉酒壺,倒入一些淺金黃色的酒液,把小盅往前一推:“嘗嘗。”

江雪籽端過酒盅,淺酌一口。酒的味道一點也不沖鼻,青梅的酸香味兒充溢口腔,不知不覺間便勾起人大啖美食的欲-望。

似乎是為了壯膽,江雪籽一連喝了兩杯才停下來。夾菜的時候臉頰已經染上一抹櫻粉,在顴骨稍微靠下一點的位置,嘴唇也有些紅,整個人看起來氣色好了不少。

湯水上來的時候,展勁把蓋子揭開來,先送到江雪籽面前,讓她先喝一些,暖暖胃。整頓飯吃下來,展勁沒講什麼多餘的話,除了適時為兩人添酒夾菜,或者簡要介紹一下某道菜品的用料和特色。

說起來展勁自己也覺得奇怪。平常跟那幫子人聚在一塊吃飯,也沒少見有兄弟用這招泡妞。女人都稀罕溫情攻勢,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缺錢,更不少見識,幾乎人人用起來都得心應手。展勁卻從來冷眼旁觀,不覺得有什麼新鮮,除了喝酒還有結賬的時候,其他時間幾乎不怎麼講話。偶爾有不懂事兒的年輕女孩兒主動貼上來,敬酒夾菜分外殷勤,或豐滿或骨幹的小身板一個勁兒的往他身上挨,也都在展勁面無表情的空當,被其他識眼色的哥們兒立刻拖走完事兒。

可這會兒跟這丫頭一桌吃飯,看着她那瘦得幾乎只有巴掌大的小臉兒,缺乏血色的臉蛋和嘴唇,他就忍不住想給她夾菜、盛湯,勸她多吃一些。又怕她許久不曾在這種地方吃飯,心裏會覺得不自在,也不想像之前在路上那樣,問出什麼不合時宜的話,壞了兩人的胃口,所以只能藉著一桌菜色隨便說點什麼。

一餐飯吃的平淡,實在,而又滿足。江雪籽吃的不算少,展勁本來飯量就不小,一邊說話一邊吃,速度幾乎和江雪籽持平。四菜一湯,幾樣甜咸主食,最後竟然杯盤空蕩,一點不剩。

飯後,兩人在屋裏靜靜坐了一會兒,展勁幾次摸了摸褲子口袋裏的煙盒,最後又都忍住沒碰。喝光了一壺信陽毛尖,展勁還沒從兩人一起吃飯的溫暖氛圍中醒過悶來,抬手就想招呼服務員過來添水。倒是江雪籽有些坐不住了,主動站起身說:“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

展勁也覺着兩人就這樣什麼話不說僵坐着不是個事兒,所以把剛抬到桌邊的手一撐,也跟着站起身。

回程的路好像縮短了很多,到了市區,江雪籽說了大致方向,展勁調好導航,按照上面的指示一路開過去。

兩人始終沒怎麼說話。

直到車子停在樓下,江雪籽下車道別,展勁從車窗探出腦袋,有些不滿意的撇撇嘴角,一揚眉毛:“都不請我上去坐坐?”

江雪籽對於今天的約會已經非常滿足了,看大他故作不滿的樣子,也知道他是在開玩笑。想起樓上那處鄙陋的小窩,江雪籽彎起一抹淺笑,委婉拒絕道:“下次吧。今天我過得很開心,謝謝你。”

展勁一邊眉毛高高揚起,原本可能會顯得涼薄的笑容頓時有些滑稽:“下次,這麼說你還準備回請我?”

江雪籽有些猶豫的回說:“我可能請不起太好的地方。”

“那就這麼說定了。”展勁直接敲定:“明晚我過來圖書館接你。還六點半下班是吧。”

車窗緩緩升上,展勁刻意忽略她臉上的猶豫不決,最後看了她一眼,打了個讓她回去的手勢,倒車離開。

……

第二天晚上,江雪籽從圖書館出來,果然又見那個男人站在昨天那塊樹陰涼下。這回乾脆連煙都沒點,仰頭看着圖書館二層的窗戶。

江雪籽走到近前,展勁朝視線鎖定的方位揚了揚下巴:“那幾盆花是你養的?”

江雪籽順着他指的方向瞧去,這才發現,站在這裏,可以看見她養的那幾盆花:仙人掌,木本茉莉,薄荷,還有一盆文竹。如果夠湊巧,甚至可以看見她每天澆花的情景。

見她點頭,展勁的嘴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說:“我記得你那天被搶匪劫持,好像也是在一家花店外頭。你很喜歡養花?”

連着兩天見面,江雪籽已經不像最初那麼戒備和緊張,“嗯”了一聲說:“都是比較容易養活的品種,挺好侍弄的。而且等待它們開花的過程,會很有意思。”

見展勁又要往停車的方向走,江雪籽輕輕拽了下他的短袖袖口,又很快收回手,指了指另一個方向說:“t大就在那邊,那裏的麻辣燙很好吃,還免費供應新打的酸梅湯。”

展勁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故意呼出一口氣:“還好我今天穿得不太顯老,不然可就丟臉丟大發了。”

江雪籽微微一笑:“很帥了。”

展勁笑着挑起眉毛:“真的?”

“嗯。”

展勁站在原地,突然拉住她的手。

江雪籽驚訝的看他的側臉,就見他嘴角撇起一縷清淺的笑,故作嚴肅的說:“很帥的大叔現在急需漂亮小姐的陪伴,不然我怕傳達室那裏不放我進。”

江雪籽苦笑:“你哪裏就大叔了。我才是老女人。”

展勁突然轉過臉,眼神特別認真的在她臉上轉了一圈,吐字清晰的說:“比我小兩歲零十個月,這輩子你在我面前也占不到一個老字。”

江雪籽愕然於他的鄭重,又被他認真灼熱的眼神看得心跳加速,只能逃似的避開他的目光,抿出一抹淺笑算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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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高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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