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危城（4）
腳下發飄的青衛強撐着身體，護送羽弗青鸞出了綺霞殿。
剛出殿門，卻不想迷糊中差點被石階絆倒，索性羽弗青鸞第一時間扶住了他微傾的身子，才讓重心平穩下來。
青衛將向羽弗青鸞躬身道謝。
羽弗青鸞笑道：“我看將軍真是喝醉了，所以找了個借口，帶將軍出來透透氣。”
羽弗青鸞說話間從腰間解下一支繡花珠綴錦緞香囊，捧於掌中，道：“我時常礙於酒宴禮俗，不得不偶爾賞宴，所以命人綉了醒酒的香囊常常佩戴身邊。這香囊中放有予樂香、龍腦香、豆蔻、紫蘇、菖蒲、葛花、茯苓等十幾種草藥，有安神醒腦、解酒清心的功效。我特地命人將香草煉成一顆顆藥丸，以方便服用。”
羽弗青鸞一邊介紹，一邊打開香囊，從中倒出一顆香氣濃郁的藥丸，遞於青衛手中，清聲道：“青衛將軍不妨試試看，用不了一盞茶的時間，青衛將軍就會覺得神清氣爽，不再因為酒醉而難受了。”
羽弗青鸞纖長的羽睫忽閃着，一雙清澈美麗的眼睛，真誠的凝視着青衛。直到青衛接過她手中的藥丸，那雙清澈如一泓仙泉的眼睛瞬間彎成可愛的弧度，臉上露出甜美而真摯的笑容。
側映在月光下的笑容有一種籠着仙霧般朦朧的美，美得令人驚嘆她的真實，美得沁人心脾，令人迷醉。
青衛痴望無措，顛倒神魂，臉上倏然升騰起熾熱緋色，雙頰漲紅。
青衛難掩窘態，只當是自己酒醉未醒，再三謝過公主，便將那顆藥丸含入口中，服下。
藥丸剛一下肚，青衛便覺得心脾中盤結着一絲涼爽暢快之意。果真不到半盞茶的工夫，竟覺五臟順調，氣血通透，神思清醒了不少。
青衛作揖，再次謝過羽弗青鸞。
羽弗青鸞將餘下的醒酒藥連同香囊一起交付於青衛手上，叮囑道：“平日裏，將軍可以把香囊帶在身上，如果再遇到如今日般筵宴不得已要吃酒的話，將軍就事先服下一顆，保將軍不再為不勝酒力之事煩擾。”
公主之盛情難卻，青衛只得謝納。
二人說話時，鸞翥宮的宮女和太監已經在殿外恭候多時。
羽弗青鸞別過青衛，斂身上了玉輦，於宮娥簇擁中離去。
青衛目送羽弗青鸞遠去的倩影，垂眸瞧向手中的香囊：那勾彩納錦的秀案上，一隻穿花翱翔的鸞鳥騰空而起，直衝雲霄，不覺間青衛的臉上又深了一層紅暈。
羽弗青鸞回到鸞翥宮準備就寢。
貼身大宮女澄碧為其洗漱更衣，發現出宮時，她親自為羽弗青鸞系在腰間的香囊不見了，心中便料定是平日裏毛手毛腳的小宮女錦羽偷懶疏忽，連公主的香囊何時掉落在地上都不知。於是，澄碧叫來錦羽質問。
“澄碧姐姐冤枉！錦羽跟隨公主赴宴，一直侍奉左右，哪裏敢疏忽怠慢！那香囊也未曾丟，只不過……”錦羽軲轆着眼睛，話在嘴邊，又咽了下去。
“只不過什麼？”澄碧逼問。
“只不過……”錦羽不知可否，咬咬牙，脫口道：“公主在宴上遇到了不勝酒力的青衛將軍。公主好心，就把香囊連同其中的解酒藥送給青衛將軍了。”
“公主把貼身的香囊送人了？！”澄碧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原本壓低的聲音也因為驚訝而大了些。
“不行，我得去找公主問問清楚。”澄碧說罷，轉身要奔公主的睡房中來。
錦羽怕公主怪她多嘴，急忙拉住澄碧的胳膊，央告道：“好姐姐！公主要是問起來，你可千萬別說是我說的！”
澄碧沒言語，三步兩步來到公主的睡榻前。
羽弗青鸞睡不着，斜倚在床邊思事，見澄碧急沖沖地進來，神情嚴肅，便坐起身來詢問：
“怎麼了？這般急沖沖的？”
“奴婢想向公主求證一件事。公主可是把貼身的香囊送給了別人？”澄碧也不遮掩，開誠佈公道。
羽弗青鸞柔聲笑答：“今日在席上，我見青衛將軍不勝杯杓，醉意赧然的樣子，實在不忍，所以就將解酒香囊送予青衛將軍了。”
澄碧嘆了口氣，急道：“公主可知那貼身之物不可輕易送給別人！尤其是男子！”
羽弗青鸞一頭霧水，反問為什麼。
澄碧道：“奴婢知道公主是好意，為給青衛將軍解酒，解囊相贈。但公主可知道，民間未出閣的女子時常將自己貼身的香囊作為信物，是送給自己意中人的！公主今日將香囊送予青衛將軍，豈不是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除非……除非公主對青衛將軍有意……”
“澄碧！”羽弗青鸞嘟嘴笑嗔道：“哪裏是你想得那個樣子！我贈香囊給青衛將軍只是好意幫忙罷了。”
羽弗青鸞起身下榻，連絲履都沒有穿，直接提着褻裙，點着腳，站在房中，探頭望向寢門兩側，佯裝發怒，高聲道：“我就知道一定是錦羽那個多嘴的，通風報信，賣主求榮！”
澄碧怕公主着涼，緊忙提起絲履跟在後面。
一直躲在門外的錦羽以為公主真的發怒，只好現身，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公主息怒！是奴婢不好，錦羽下次一定牢牢閉緊嘴巴，再也不敢多嘴了！”錦羽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指天發誓道。
羽弗青鸞故意繃著臉，問道：“今後你若再多嘴要怎樣？”
錦羽弱弱回道：“奴婢再多嘴，公主就命人將錦羽的嘴巴縫上。”
錦羽邊說邊一手捏住嘴巴，一手學着縫針的樣子，在嘴巴上下穿行。
見錦羽可憐巴巴的樣子，故作惱怒的羽弗青鸞終於憋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我剛才是逗你哪！瞧把你給嚇的！不過，話可說回來，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通風報信地出賣我，我可就真不饒你了！”羽弗青鸞邊說，邊笑着捏了捏錦羽的鼻子。
錦羽見公主沒有真的動怒，心中僥倖，也咧着嘴，跟着呵呵地笑了起來，舉手發誓道：“請公主放心，奴婢今後一定好好管住奴婢這張嘴，不會再讓它亂說話的！”
“這還差不多！”羽弗青鸞囅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