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4章 留住他的心
縱然夏檀兒那般排斥他,那般痛斥他,那瘋狂憤恨的發泄讓他心痛不已,但他仍舊想要保住那個孩子。
只是……
“這孩子,對皇后可有影響?”這一點,他必須要知道。
太醫這回卻笑了,斟酌着言辭。
“皇上,婦人懷孕對母體的影響是無可避免的事情。但,皇後娘娘素日喜歡練拳鍛煉,這身體,倒是比其他閨閣女子更堅韌,若是這第一胎能夠順利生產……想是修養兩年,也能無恙。”
蕭齊然默了默,忍不住問:“若那孩子,流了呢?”
這可是皇室的大忌諱!太醫臉色一變,更顯遲疑,“若是、若是沒了,皇後娘娘也性命難保。”
咯噔一聲,蕭齊然只覺身體彷彿變得無比沉重,一下子墜入到了無底深淵,“如此嚴重,”他只是抱了她,為何會變得如此嚴重?他恍惚問,“沒辦法補救了嗎?”
太醫沉沉一嘆,語重心長道:“皇上,無論如何,皇後娘娘已然懷了孩子。此時,只有好好保重,無論對母親還是對孩子,才是上上策。否則,除非這世上有神仙可以隔空取物……”
也就是說,只能盡全力保胎。到頭來,怕是還要接受一個早產。而這孩子生出來是什麼樣子、是否健康……還得看天意。
手指死死陷入龍椅里,犀利的目光如兩把利劍,直直插入太醫心口,駭得他臉色大變,“臣所言絕無虛假,皇上明鑒!”
他非神佛,只是大夫,如何能夠逆天而行?若是夏檀兒的胎兒真的不保,即便他嘔心瀝血,只怕也是於事無補啊。
蕭齊然身上威壓驚人,他冷冷凝視着太醫,心中已經有了滔天駭浪。他艱難地吸了口氣,好半晌才將自己的情緒按捺平穩,太醫卻已經嚇得面無血色,甚至都有了辭官離京的念頭了。
“……盡你所能,”過了很久,蕭齊然才顫聲道,“無論如何,保住皇后,與皇嗣!若是做不到,朕不問就裏,皆算你失職!”
太醫慘然變色,心中叫苦不迭。
倘若皇后出了事,無論是不是他的失職,都要算到他的頭上在,這這、這不是拿他的命給皇后陪葬嗎?!
“臣、臣領旨。”然後,他仍舊只能接受。
滿朝文武,普天之下,只有夏檀兒,才敢對對皇帝大呼小叫,甚至痛罵責打,旁人,卻連反抗的資格都沒有。
太醫戰戰兢兢地去了,徐德親送到門外,想起方才情形,心中也多少明白了過來。
在皇帝心中,只怕皇后比皇嗣還要重要,這在皇宮之中,委實有些不尋常,甚至很是危險,但此刻,他卻不敢上前勸諫。
蕭齊然已經幾日幾夜不眠不休了。
而就在一個時辰前,他才剛從鳳棲宮裏出來,甚至都不敢驚動任何人,那般的小心翼翼,是他從未見過的模樣。
甚至,徐德都懷疑他已經忘了自己還有個後宮,雲楓閣的消息,他也再也沒有主動問過,彷彿已經忘了這個人。
昨日,伊蘭姍還捧着羹湯想來面聖,然而彼時蕭齊然卻心情極差,竟面無表情地從她身邊走過,恍若未見。
徐德還清楚地記得,彼時伊蘭姍僵硬的面容與顫抖的身軀。
徐德捉摸了一下,只怕皇帝心中對伊蘭姍已有不滿,至於原因……只怕就是在皇后出宮一事,以及,皇后回宮那日,她對皇帝說過的那幾句話上。
自作孽啊,徐德暗嘆,伊蘭姍看似並無動作,可多少還是能夠感覺都她對皇后的敵意。
這也無妨,後宮女子哪個對皇后沒有一定程度的敵意?可偏偏,她只知道一味敵視皇后,卻忘了身為宮妃最重要的事——留住皇帝的心。
皇后即便沒了,皇帝心不在此,伊蘭姍同樣是做無用功。
皇帝已經不是當年東宮的少年郎了,夏檀兒就像罌粟一樣吸引着她,比起那池塘里冰清玉潔的白蓮,還是罌粟花更讓他欲罷不能。
徐德默然如許,上前提醒,“皇上,您已經好幾天沒有休息了,明兒就要上朝,今晚還是緊着睡兩個時辰吧。”
蕭齊然並未說話,他站起身,沉默地站在窗邊。
烏雲蓋頂,寒風繞樑,皇宮裏一片肅然。
罷朝三朝,群臣已有擔憂,深恐皇帝那道皇榜上所書寫的一切都成了現實,時不時進宮拜見,人心惶惶,局促不安。
奏摺在桌子上壓了好幾天未動,朝中卻無一個可以代政之人,丞相無補,大理寺卿忙於查案,禮部尚書不夠資格,舉目一望,都跟無頭蒼蠅似的。
若他有個太子,哪怕只是有一位幼子,只要能尋到帝師,再以朝中大臣輔佐,當不至如此地步。
而今皇室,屈指一數,了無旁人。
蕭齊然自然也着急,但他從沒想過,着急的結果會是如此。若是早知道,他一定不會強迫夏檀兒,只可惜,時間沒有倒回的機會了。
若是這個孩子真的留不住,夏檀兒的身體能否再次懷孕仍是未知數,便是可以,只怕也不會願意。
蕭齊然渾身發涼,手撐窗面,忽然覺得難以呼吸,不自覺地俯身用力喘息着。徐德驚惶上前,就要叫太醫來,就被蕭齊然抬手攔住。
“不必。”讓他痛吧,越痛越清醒,清醒夠了,才好告誡自己,日後萬不可再犯下同樣的錯誤。
他承受不住,她也一樣。
他們之間最後一點,不曾言明的、若有似無的曖昧,就在山崖邊搖搖欲墜,蕭齊然近乎恐慌地想到了事情再次失控的結果。
不是生死兩隔,就是永不相見。
“皇上,”徐德苦心勸道,“皇後娘娘,畢竟是皇后。如今正是要緊時候,鳳棲宮那邊的懲罰,是不是可以……停了。”
鳳棲宮如今是整座皇宮的珍寶,看一眼都要膽戰心驚的存在,哪有什麼懲罰。若說真有,那也是夏檀兒腳上的玩意。
蕭齊然眉間閃過掙扎,“不。”
徐德欲言又止,看看蕭齊然的臉色,只能嘆氣。
皇上啊皇上,太醫說了要皇后心情舒朗,可帶着那形同侮辱的東西,是人,又怎麼會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