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4章 卧病在床
容雲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她不能出事。
檀兒，對不起了。
晉帝掌權三年，第二次卧病在床。
上一次卧病，是為了除去夏家。這一次卧病，同樣是為了……找到夏家人。
可蕭齊然看着眼前的容兮，目光幾度變化，卻有些晦澀難明，說話頗有幾句咬牙切齒的味道，“你確定，這個方法有效？”
容兮尷尬地咳了一聲，“皇上見諒，臣也是不得已而為之，臣想皇後娘娘性格倔強，且又寧死不屈，很好面子。皇上為了找人鬧得滿城風雨，就會找到了人，也會讓她覺得自己是被迫回來的。”
“哼，”蕭齊然忍住了自己的白眼，“難道現在她不是被迫回來？”
“當然不一樣，”容兮正色，極為認真地看着他，“如竟皇上病重，太醫院束手無策，廣招天下名醫。皇后心中……是有皇上的，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必定會心生憂慮。”
蕭齊然面色古怪，彷彿從容兮口中聽到那句“皇后心中是有皇上的”很是不適應，好半晌才沉着臉道：“這就是你給她找的台階，以‘施恩者’與她便利？你覺得她會信？”
容兮莫名一頓，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她會。”他定定地看着蕭齊然，“她一定會。”
“你如何肯定？”蕭齊然心中掠過不爽。
容兮嘆氣，“皇上忘了嗎？您曾在她面前流過鼻血。”
蕭齊然挑眉，一時不明所以。
“其實從那時起，皇後娘娘便很是擔心，”他幽幽地看着蕭齊然，“皇後娘娘說，這世上有很多絕症，起初都是發熱、流鼻血、頭暈目眩等癥狀開始。”
“……”但他只是普通上火，哪個皇帝有一個這麼不省心的皇后不上火？
彷彿看出他的想法，容兮又笑起來，只是那笑中，隱隱藏着一絲艷羨，“皇上或許連自己都沒發現，這些時日，皇後娘娘已經極少惹您生氣了，不是嗎？”
蕭齊然心中一動。
容兮繼續道：“皇后對您很上心，否則不會下意識壓抑自己的脾氣，更不會暗暗擔憂您的身體，更甚者，她甚至向我打聽過，歷代蕭氏皇族子弟是否有什麼家族頑疾。”
“……當真？”蕭齊然抿唇，“她從未告訴過朕這些事。”
“她的性子如此高傲，豈會用這些事情來討好一個人？她對人好，不需要張揚，更不需要像伊蘭姍那般，將‘深情’掛在嘴邊。”
容兮按捺心中酸澀，微微苦笑，“我今日幫你設計她，她回來之後，必然與我生氣。只盼皇上遵守諾言，不要傷害她們，我容家血脈，僅此兩人，卻不可斷在我這一代。”
蕭齊然眯起眼睛，忽然問道：“你可以成親，京中閨秀眾多，朕不介意為你賜婚。”
容兮嘴角一抽，“皇上多慮了，臣只願一人與自己相親相愛、攜手白頭，若無真情，絕不牽連其它女兒。”
所謂的一生一世一雙人嗎？
蕭齊然凝神看了他幾眼，心中莫名涌過幾許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思緒，忽而問道：“若是身不由己呢？”
容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皇上，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您何不如代入自己想想，您願意皇後身邊有其它男人嗎？”
“她是朕的皇后！”蕭齊然斬釘截鐵，聲若鏗鏘，目光也隨之嚴厲了起來。
“她自然是，”可她也值得讓一個男人傾心以待，容兮也希望她能過得更好，所以他不介意替她推一把，“將心比心，皇上，您卻要皇后看着你左擁右抱，皇上為何不問問自己，這公平嗎？”
這不公平！
這也不僅僅是公平的問題，更是尊重與信任。
夏檀兒不是不喜歡有人伺候，有人恭迎，但她卻極為厭惡跟其它女人為了一個男人爭來斗去。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男人貪心不足，而那些爭寵的女人更會拉低她的格調。她要的是高枕無憂、自在幸福的生活，而不是時時刻刻都要準備跟人斗。
容兮見他沉默，索性再加一把火，“皇上如今宮妃大大小小有三十幾人，您能保證這些人永遠尊敬皇后，而您永遠會站在皇后這一邊嗎？”
除非眼前永遠只有一個人，否則誰也不能保證時間會不會讓一個人移心變情，容兮覺得皇帝並非夏檀兒的良配，便是因為自古皇帝都是後宮佳麗三千人。
皇后是中宮，值得尊敬，但更多的時候，只是依附於皇帝的擺設。
夏檀兒絕不會甘心自己成為擺設。
容兮意味深長地嘆息道：“就比如……貴妃，她與皇后之間已然勢同水火，但您……相信皇后所說的話嗎？”
沒有。
她說伊蘭姍心存歹意，說伊蘭姍承認自己就是殺害暮雲連的兇手，說其心惡毒，裝腔作勢……蕭齊然始終都在猶豫。
即便今次夏檀兒因為伊蘭姍離開皇宮，蕭齊然心中仍對伊蘭姍未曾重罰，甚至又將容兮列為了敵人！
哪怕容兮與夏檀兒之間的接觸他知道得一清二楚，他也依舊不滿。
而夏檀兒看見自己跟伊蘭姍親密接觸之時，她又是什麼感覺？若非怒火燒心、失望至極，又怎麼會怒而出宮？
蕭齊然倏地皺眉，將混亂的思緒狠狠壓制住，目光又復冷冽清明，陰測測地問道：“你倒是真為她着想，你敢說自己對她沒有感情？”
話題又回到了原地。
容兮苦嘆，“皇上，臣還是先告退吧，你該擬旨了。”
他要擬一張廣招名醫的聖旨，還要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件事傳遍京城，容兮只是出了個主意，也該功成身退，準備面對夏檀兒的怒火了。
蕭齊然一語不發地看着他離開，待清晨的光輝照亮皇宮之時，他緩緩地笑了起來。
只是那笑，跟方才面對容兮之時大不一樣，同樣都帶着冷意，眸中卻再無波動，更加殘酷，更加無情。
他始終沒有把自己將容家莊的人打入死牢一事，告訴容兮。
俄而，他拿出聖旨，交給徐德。
徐德恭敬接下聖旨，神色複雜地走出望帝宮，漸將視線落在了不遠處被侍衛帶走的容兮身上，輕輕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