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才
“不要告訴我媽媽,她說一個人不能隨便說話,說話太多的人就是大話精,她還要告訴我說話就一定要說別人喜歡聽的話,否則說不定就會吃虧,嚴重的還要受到嚴格的懲罰。”代注恆低聲說。
“是嗎?這是——”王山河想了想,臉上的笑容僵化了,似乎想起了什麼,也明白了什麼。
“0.5,我告訴你,火箭和衛星是相互需要的,火箭的最大作用就是把衛星送到太空中去,衛星的使命就是在太空中按照自己的職能為地球上的人們服務。沒有火箭,衛星無法升空,沒有衛星,火箭同樣沒有多少用處。”傅永老氣橫秋的教育小孩,這個話題剛好是他在家和讀初三的孫子傅東方說過的,否則還真說不定自己能不能說出這樣一番有禮有節的話來。
“衛星當然離不開火箭,它自己又無法飛上去。但是我不同意火箭離不開衛星,如果火箭不發射衛星,發射其他東西,也可以啊。”
“火箭不發射衛星,發射什麼?難道還能發射人嗎?”
“火箭還可以發射宇宙飛船和穿梭機啊。蘇聯和美國都發射過,我們國家以後肯定也要發射宇宙飛船和穿梭機的。”
“你知道的真多。”傅永心想自己怎麼就沒想到呢。蘇聯和美國發射宇宙飛船和穿梭機都是全世界知道的大事,自己卻想不起來。
“他就是我們的《百科詞典》。比十萬個為什麼知道的都多,他知道千萬個為什麼。”鍾華又發言了。
“他是《百科詞典》,那你是什麼?”傅永正在自己責備自己,感覺自己的知識儲備說不定還沒有一個十歲的小孩子多,聽到鍾華驕傲的插嘴,沒好氣的問。
“我嗎?我是、他們說我是電線杆!不過我媽媽不高興,不喜歡我叫電線杆。”幼稚的聲音以來周圍低低的笑聲。咋一看,這個小男孩確實跟電線杆一樣,又廋又高,細長身材,腦袋尖尖,手長腳長。
“誰叫你電線杆,為什麼要叫你電線杆?”王山河似乎終於從沉思中跳了出來。
“我們班上的同學啊,後來我們老師也說了。說我以後說不定可以長得跟穆鐵柱一樣高,不過人家是高達強壯,我卻是一根又細又長的電線杆。”
“那你以後可以去做籃球運動員哦。身材高,打籃球很有優勢的。”王山河說。
“不行,不能打籃球,我太廋了,體育老師說別人打籃球是人打球,我打籃球是球打人。哈哈”真是可愛的小男孩,這麼丟人的不露臉的事情還能說得興高采烈的,而且自己都能笑得那麼無邪。
“你現在廋,以後長大了說不定會長得又大又強壯呢。有些人小時候廋,長大了就胖了,有些人小時候胖,長大了還很廋呢。”傅永說。
“傅伯伯,我爸爸很廋,我媽媽也很廋,如果我將來長胖了,他們會不會認為我不是他們的孩子,不要我了呢?”這話一出口,周圍又是一陣低低的鬨笑。
“父母胖孩子就胖,父母廋孩子就一定廋嗎?我看不見得——”王山河的話還沒說完就被鍾華打斷了。
“這是代注恆說的,他說這是基因學,小孩子都是父母的細胞分裂出來的,帶有父母的,基因,所以人才會生出小孩子,豬就不可能生出小孩子,只能生豬崽子。”這話一出,連代注恆也忍不住笑了。“他還說、還說,什麼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生兒打地洞。”鍾華又接著說。
“嗯,說得有道理。真讓人想不到,你居然還懂點基因學。”王山河在代注恆的小肩頭上輕輕捏了捏。
王山河見過很多小孩子,也和很多小孩子都聊過天,他並不是一個沉默的人,也不是一個傳統的少說話多做事的科研人員,其實他一直挺喜歡小孩子,甚至當年還想過去當教師,傳播知識。
也許是因為心中有一個教師夢,王山河曾經接受過多次市科協、共青團市委等組織的邀請去給一些小學生甚至中學生講授農業科研知識。這麼一來,他見過的小孩子就比普通科研工作者更多了,他是真沒想到,這麼個十歲的孩子能夠讓自己心中產生一種“天才”的看法。
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科技的春天來到了內陸小城,科研工作者的地位大大提高了,科研條件也不斷的改善,很多錯過了青春或者錯過了黃金時期的知識分子都抓緊時間去抓住第三次科技革命的尾巴。
王山河看着最近幾年來到院裏的大學生們,心中充滿的感激之情,也對這些大學生更加專業的知識更加嚴謹的態度感到欣慰。未來畢竟是年輕人的,要真正的超英趕美,註定還是需要兩代甚至三代人的奮鬥才能實現。
“別的小孩在車上都擺談動畫片、遊戲、作業這些內容,這個代注恆和其他小孩還是有些不同喲,好像涉獵面很寬,眼界很開闊,思維也很靈活哦。”傅永對王山河低聲說。
不止是王山河很有感觸,就連通過“惡補”勉強躋身知識分子行列的傅永也有些感觸。
“是啊,這麼小年級就與眾不同,也不知道是好事還是壞事。”王山河對傅永說完,轉身就問代注恆:“0.5同學,你的學習成績怎麼樣?”
“馬馬虎虎吧,其實課堂上有些知識沒什麼用處。”
“他的成績可好了!他很多時候都是雙百分,如果他願意就是雙百分,除非他不感興趣。他拿不到雙百分,就要被鄧老師懲罰了。我從來都沒有拿過百分,一次都沒有,別說雙百分了。”鍾華艷羨的望望代注恆,似乎恨不得自己能夠具有代注恆的神奇功能。
那個時候“學霸”這個名詞還沒有出現,否則代注恆一定會被鍾華冠以“超級無敵學霸”的稱謂。
“拿不到雙百分就要被懲罰,誰這麼嚴格啊?”王山河在讀書時也是優等生,那些同學中,當年成績不如他的後來都有北大清華復旦的名牌大學畢業的。如果不是家庭原因,以他更好的成績來說,肯定考個北大清華不是難題。
“就是他媽媽唄。如果哪一科不是百分,都要被處罰,少一分就跪一個中午。”
“哦?這麼嚴格?”王山河有一次感到好奇。
“上次他的語文考了98分,結果跪了兩天中午。如果我考了98分,我爸說要給我獎勵一塊新的電子錶,還要帶我去省城兒童樂園玩呢。”
“那你考了多少?”
“我才75分。”
“那你有沒有受到懲罰?”
“沒有啊,如果我考不到70分才會被處罰,考到80分就有獎勵。”
“還真是差距不小啊。”傅永說。
周圍有人小聲議論着,凡是知道的都說鄧老師對孩子管教嚴格,不過代注恆確實是個學習成績出類拔萃的小孩,成績總是全年級前兩名,還是全校聞名的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百事通,小小年紀和誰說話都是一套一套的。
“我還以為是天生的,原來還是家庭嚴管出來的。”傅永嘀咕。
“天才也需要嚴管,天才也不能天生就是天才嘛。”王山河回應。
一段時間以來,天才到底是怎樣出現的,什麼人算是天才,在社會中還挺有爭論的。
老的觀點認為,天才是天生的,根本不需要努力,不需要費勁,自然而然的就出現了。
新的觀點認為,天才是可以培養的,通過努力通過科學培養,天才就能夠出現。
知識分子群體中,兩種觀點都有,也一度影響了教育理念。
“其實,如果代注恆願意,他可以考一百五十分。”鍾華又說話了。
“什麼一百五十分?”
“我是說,他有時候不願意得百分,他知道答案,但是他就不願意寫上去。每道題他都會做,和老師的答案基本上都一樣的,不過他有時候就喜歡寫和老師不一樣的答案。”
“是嗎?”
“他說他一看那些題就知道是什麼答案,但是他覺得還可以有其他答案。”
鍾華和大人說著代注恆的事,可王山河卻發現代注恆根本沒有聽,好像自己正在念叨着什麼。用心細聽一下,居然聽到“二月春風似剪刀”的句子。敢情這小孩正在背誦着什麼詩詞。
王山河一琢磨,怪不得這個小孩這麼厲害了,就連乘車回家都在車上背詩詞。這麼一來,他就沒怎麼聽到鍾華在說什麼了。
一會兒,他又聽到了代注恆念念有詞:“酒逢知己飲,詩向會人吟。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
這是什麼古文呢?這小孩現在又在背誦學校教的古文了嗎?
其實,代注恆此時不是背誦學校教的古文,而是在背誦《曾廣》,這是他在院圖書館借來的《三字經百家姓曾廣》上的古文。
王山河搖搖頭,天才可就是天才,那是因為他們本來的底子好,再加上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啊。
鍾華還在喋喋不休的說著,可是王山河的耳朵里卻只有“相識滿天下,知心能幾人”的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