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一章 天宗會
“建別宮?”羽千涔微愕,不過隨即便點頭答應,“只要你開心,怎樣都好。”
“臣妾多謝皇上。”蘇輕妍站起身來,款款向羽千涔蹲身行禮,羽千涔趕緊一把將她扶住,“你我夫妻之間,不必如此。”
蘇輕妍莞爾一笑:“今日天氣晴朗,皇上既然無事,不如便與臣妾出去逛逛如何?”
“當然。”羽千涔點頭,“怕這乾安宮太小,倒不如你我夫妻二人,微服出宮,在浮都城中走走,如何?”
“去宮外?”蘇輕妍聞言不由一愣,隨即陷入沉思,羽千涔攜起她的手,柔聲低語:“怎麼了?”
“沒什麼。”蘇輕妍抬頭看向他,“想起一些過去的往事。”
“哦?”
“臣妾記得,第一次與皇上邂逅,就是在浮都北門外,那天……”蘇輕妍只說了半句,卻把後面的話都咽了回去。
“那日朕乘坐羽千揚的馬車入城,卻被羽千極率兵攔阻,索拿下獄。”
“是啊。”蘇輕妍臉上流露出一絲難以琢磨的笑,“那一天臣妾的心真是提到了嗓子眼,眼瞅着你被羽千揚的人帶走,心中無比焦慮,縱然是和母親一起去了袁府,卻始終放心不下……”
“妍兒。”羽千涔不由得再一次握緊她的手,“都是朕負了你……朕不該疑你,更不該傷你。”
蘇輕妍搖頭:“不怨皇上,只恨那時臣妾太蠢,無法幫到皇上。”
兩人四目相對,內心深處湧起陣陣暖流。
“好了。”還是蘇輕妍先站起身來,“皇上既要出宮看看,那便趁早罷,再晚些,今日也不必出去了。”
“好。”羽千涔也站起身來,喚夏安城入內,命他打點一切事宜,然後與蘇輕妍一起,換了套家常衣服,再命碧桐與夏安城也作尋常人家的僕從裝束,便悄悄離開了皇宮。
當走出乾安宮側門的剎那,看到門前那條寬闊的大道,蘇輕妍不由得感慨萬千——數度出入乾安宮,但從前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生怕有任何閃失,而今番卻是堂堂皇皇,理直氣壯。
四人乘了一輛馬車,緩緩朝前駛去,很快離開東安大街,進入華雲路,沿着華雲路走了一柱香的功夫,又駛上了祥福街。
瞅着窗外鱗次櫛比的店鋪,蘇輕妍忽然道:“我記得,醉棠樓似乎是在這條街上吧?”
羽千涔微愕,隨即點頭:“不錯,是在這裏,你要去瞧瞧?”
“不必了。”蘇輕妍擺手,“只是隨口一問而已。”
馬車繼續朝前行駛,至路口停下,車簾掀起處,羽千涔攙着蘇輕妍走出,兩人立在街頭,極目望去,卻見街道兩旁店鋪林立,但光顧的客人卻並不多,看上去甚是冷清。
蘇輕妍領着碧桐,隨即走進一家綢緞鋪,舉目細看,卻見四面貨架上擺滿各種顏色的綢緞,兩人逐一看去,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功夫,卻並不見人上前招呼,蘇輕妍心中疑惑,轉頭看時,卻見一名朝奉站在櫃枱里,正靠着椅子打盹。
碧桐走過去,伸手敲了敲櫃面,咳嗽一聲:“掌柜的。”
她接連喚了好幾聲,對方才撩開眼皮,淡淡掃了她一眼:“作甚?”
“我說你這個人,”碧桐沒好氣地道,“有主顧上門都不理睬,還做什麼買賣。”
朝奉這才從櫃枱後走出,雙手仍然籠在衣袖裏,先瞅了蘇輕妍幾眼,方才淡淡地道:“這位公子,想要些什麼?”
蘇輕妍含笑朝他作了個揖:“我看那邊那一匹淺粉色的緞子便很好,你先給我包起來,另外還有些事想打聽。”
朝奉先過去取了緞子,回到蘇輕妍面前:“公子想打聽何事?”
“我瞧這條街上的店鋪不少,為何客人卻如此稀疏?”
朝奉聞言,不由得長嘆一聲:“公子可是才到浮都?”
“算是吧。”蘇輕妍含混答道。
“那就怪不得了,這祥雲街雖不如東安大街,但也地處浮都城的中心位置,且衣食住行珍寶古玩樣樣俱全,每日裏更是客似雲來,只是半年前忽然興起一股勢力,名喚天宗會,強行向商家收取超過八成的利錢,很多商鋪都因此而倒閉了,我這綢緞莊也是在苦苦支撐,但只怕也撐不了幾日。”
“八成?”蘇輕妍聞言,臉色不由得微微一變,“既如此,你們為何不去衙門申訴?”
朝奉嘆息:“去自然是去過,只是每次前去,領頭之人還未靠近衙門便莫明身亡,寫狀紙之人更是離奇死去,最開始兩次大伙兒都以為是意外,直到死了二十幾個人,大家才發現異樣,不得已放棄了告狀的打算,咬着牙交出利錢,繼續經營。”
“原來是這樣。”蘇輕妍點頭,讓碧桐拿起綢緞,轉身走出店鋪。
“蘇公子。”一身僕役裝扮的夏安城快步走過來,“孟公子在五味居等您。”
五味居離綢緞鋪不遠,三人步行半柱香的功夫便已走到,夏安城徑直將蘇輕妍和碧桐引上三樓的一間客房,羽千涔果然早已在裏邊等候。
待蘇輕妍一落座,夏安城立即忙前忙后,招呼夥計上菜溫酒,等一切打理妥當,又命夥計退下,關上房門,自己與碧桐親自伺候。
羽千涔斟了一杯酒遞與蘇輕妍,這才緩緩地道:“怎麼去了如許久?”
“無它,聽朝奉說了些巷聞。”
“哦?”羽千涔眉梢微挑,“是何巷聞?”
蘇輕妍便將綢緞鋪朝奉的話細細道來,末了道:“孟公子對此事,有何看法?”
“天宗會?”羽千涔慢慢轉動着手中的酒杯,眸色深凝,“這個幫會本公子倒是知道一二,原本以為它不成氣候,所以並未過問,沒有料到如今倒是愈發地膽大妄為了。”
“孟公子打算怎麼做?”
“先讓月影衛查查吧。”羽千涔一臉淡然,“今日既是帶蘇公子出來消遣的,其他的事,暫且不理論。”
羽千涔說完,端起酒杯湊到唇邊,正待品嘗,一聲慘叫忽然從樓下傳來,羽千涔一怔,隨即看了夏安城一眼,夏安城會意,立即轉身走了出去,不多會兒返回房中,稟告道:“孟公子,有人來砸場子,和五味居的人幹上了。”
聞得此言,羽千涔不由得嘆息了一聲:“看來今日之酒,終究是喝不成了。”
放下酒杯,羽千涔站起身來朝外走去,蘇輕妍和碧桐自然也一起身,出了客房,往樓下大廳而去。
才行至二樓轉角處,大廳中的一切已經盡收眼底,此時大廳中有好幾十號人,分成兩幫對峙,涇渭分明,一幫是五味居的人,手裏拿着鍋鏟和菜刀,而另一幫人身穿白衣,手裏一律握着碗口粗的鐵棒,除此之外,還有一人坐在一張寬大的木桌邊,正津津有味地享用酒菜,看其穿着和神態,應該是白衣人的老大。
“我剛剛已經說過了,掌柜的不在店中,後日才歸來。”一名五味居的夥計滿臉憤怒,忍不住吼道。
對面那群白衣人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一個個狀似木雕一般,場面一陣冷寂。
過了好一會兒,那個坐在桌邊享用酒菜的男子方才打了個飽嗝,站起身來,在廳中慢慢地踱了幾步,方才轉頭看向對面的夥計,雙眼微微眯起:“主事的不在家,是吧?”
“是。”
“那就——”男子抬起手來,驀地用力往下一揮,“砸!什麼值錢砸什麼!”
那群白衣人得令,立即氣勢洶洶地沖向五味居的人,一個個將手中的鐵棒舞得呼呼生風,眼看着一場血腥的悲劇即將上演,驀然一聲清吟響起。
大廳中所有人只覺渾身一震,繼而抬頭,獃獃地看向站在二樓上的一名年輕公子。
眾目睽睽之下,那年輕公子沿着樓梯一步步朝下走,最後在廳中站定。
白衣人的頭目上下打量他一眼,臉上的神色微微慎重,朝羽千涔一抱拳:“閣下面生得很,似乎不是五味居的人吧?”
“要想活命,現在就走。”青年男子滿眸冷然。
頭目臉上浮起几絲戾笑:“閣下好大的口氣。”
他話未說完,只覺喉嚨處一緊,已經多出一道淡淡的血痕,而他甚至沒有看清,對方是如何出的手。
頭目臉色甫變,不敢再多作停留,轉身招呼那一群白衣人,狼狽離去。
大廳里很快安靜下來,五味居的人也不由鬆了口氣,其中一名帳房模樣的男子隨即上前,朝年輕公子連連作揖:“尊駕仗義出手,我等感激不盡,只是——尊駕現下得罪了天宗會的人,後果只怕——”
“原來那些白衣人來自天宗會。”年輕公子一聲冷笑,“怪道敢如此囂張。”
帳房聞言,不由得吃了一驚:“尊駕竟然不懼天宗會?”
“一個末流幫會,有甚可懼?”年輕公子淡然一笑,“在下倒是想多嘴問一句,他們為何事前來?”
帳房嘆息:“當然是為了利錢。”
“這天宗會向你們收取了多少利錢?”
“並不一定。”帳房搖頭,“看每個月的情況,生意若是興隆,抽取的利錢每月足有五千兩之多,尋常時候也有三千兩。”
年輕公子沉默,片刻又道:“你們可知這夥人的盤踞之處?”
眾人聞言,臉色俱是一變,看得出來,對於那個什麼天宗會,他們的心中都充滿了恐懼。
年輕公子笑笑:“倘若你等告訴我,我自能為你們除去這禍患。”
儘管他語氣無比肯定,但其他人仍然十分地遲疑,終於,一名年輕的夥計站了出來:“我知道他們的巢穴在哪,我帶你們去!”
他話未說完,另外一名老夥計便扯住了他:“胡小四,你不要命了?那伙人可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
“老子怕他作甚!”這胡小四看上去卻像有幾分血性,眼中沒有一絲懼意,“公子,請隨小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