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絕代寵妃

第一章 絕代寵妃

“啪!”

“啪!”

“啪!”

清寂長街上,長鞭炸響。

“鳳妃出巡,諸人閃避!鳳妃出巡,諸人閃避!”

先是數騎快馬奔馳而過,其後跟着一隊赭衣宮侍,推着一輛輛沙車,每行幾步,便鏟起車中的黃沙,均勻地灑在已經清理得非常乾淨的青磚地面上。

其後是一隊宮娥,手持紅錦地衣,小心翼翼地鋪在沙地上。

再然後,是一隊浩浩蕩蕩的騎兵,個個端坐在馬背上,手摁刀柄,目光炯炯地掃視着四周。

騎兵之後是步兵,步兵之後,才是長長的儀仗隊,從長街一頭延伸至另一頭,當觀望者覺得脖梗已經酸澀難當時,方才看到一乘輦轎緩緩自北向南而來……

長街兩旁跪滿各色人等,男女老少,貧賤富貴,無論何等身份,此時此刻皆匍匐於地,只有幾名輕薄男子,冒着天大的干係略略抬頭,卻只瞅見恍如流雲的薄紗間,那一抹若有若無的傾城國色。

輦轎之內。

女子安然而坐,似乎對轎外的一切毫不關心,在她身側,半依半靠着一衣飾華美的男子,看年紀尚不足三十,但面容瘦削,眸色沉黯,竟似久病纏身。

透過絲帳的縫隙,羽千涔朝外看了一眼,再轉頭看向旁邊的女子:“妍兒,今日此景,你不是盼望多年嗎?為何真到了此際,卻視若無睹?難道你就不想看看,這琰月國民對你有多麼敬祟嗎?”

“敬祟?”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面紗下傳出,“皇上覺得,他們是敬祟嗎?”

“難道不是?”羽千涔唇邊浮起幾許苦笑,“你讓朕做的,朕都做了,無論是該做的,還是不該做的……”

“是呵。”女子低頭,話音里多了幾許笑意,卻絲毫不覺嬌柔,不覺輕盈,而是……刻骨的恨。

抬起戴着鏤鳳金甲的右手,蘇輕妍撩開絲帳,眸光淡淡從路邊百姓們頭頂掃過:“還真是……一派恭謹呢。”

“啊……”有人忍不住發出驚呼,但很快沉寂。

“別看。”一個婦人死死攥住自己兒子的衣角,“別看,那妖妃……會吃人心呢。”

“妖妃?”蘇輕妍咯咯地笑起來,伸手拍拍欄杆,輦轎停下,四周絲幔捲起,她窈窕的身影,剎那有如春日裏盛開的百花,迷亂人眼。

“娘娘。”貼身宦官戴忠行至轎前,“有何吩咐?”

“你去——”蘇輕妍倚着椅背,一派慵懶,右手手指微微翹起,“把那母子倆帶來。”

“是。”戴忠領命,帶着兩名禁軍走向街邊,沒一會兒押着剛剛失態的母子倆走到離輦轎幾步遠的地方。

“跪下!”禁軍一聲斷喝,伸腿將兩人踢倒於地。

“娘娘!鳳妃娘娘!”婦人連滾帶爬,膝行數步,朝着蘇輕妍連連跪頭,“我兒子他還年輕,不知道輕重,冒犯了鳳妃娘娘,請娘娘饒恕!”

“年輕?”蘇輕妍臉上的笑愈發輕淺,轉眸細瞅着那跪在一旁的年輕男子,“把頭抬起來。”

男子抬頭,乍一對上蘇輕妍的眸子,又趕緊地低下去,清秀臉龐已然漲得通紅。

“確實。”蘇輕妍輕嘆,“風華正茂的年紀,也是血氣方剛,所以才最容易犯錯誤……”

有那麼一瞬間,她眸中滿是悵然之色,但很快湮寂。

再看了那男子一眼,蘇輕妍緩緩地道:“只要你說實話,本宮便饒了你,若有半點不實……”

她沒把話說完,只是抿抿唇。

“小民不敢,無論娘娘問什麼,小民都如實回答。”年輕男子嚇得渾身抖簌,趕緊叩頭及地。

“那好,告訴本宮,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

“小民姓何,名長東,今年……十七。”

“十七?”蘇輕妍眸光閃爍,像是發現了什麼十分有趣的事,轉頭朝輦中的羽千涔看了眼,“皇上,若臣妾沒記錯,皇上初見臣妾那年,也是十七吧?”

羽千涔籠在袖中的手驀地攥緊,本想說什麼,張嘴卻是一陣猛烈的咳嗽,整個身子都佝僂起來,唇邊隱隱滲出几絲血漬。

“皇上!”隨侍在車邊的宦官嚇得面無人色,捧着漱洗之物剛要近前,羽千涔卻朝他擺擺手,令其退下。

對羽千涔的變化,蘇輕妍卻似絲毫沒放在心上,反而滿眸興然地看着何長東:“好,你很誠實,那麼接下來本宮所有的問題,你一定都要如實回答,知道嗎?”

“小民遵命。”

“有自己喜歡的姑娘了嗎?”

“沒,還沒有。”

“那——”蘇輕妍莞爾一笑,風情無限,“你覺得本宮如何?”

何長東瞬間像是被驚雷劈中,跪在地上一個字都答不出來。

“怎麼?是不敢說,不想說,還是不願說?”

“小民,小民……”何長東覺得自己的後背上像是被冰寒的刀刃刺中,不斷汩汩流血。

“你,不喜歡本宮嗎?”蘇輕妍的嗓音復又變得妙曼無比,甚至帶着幾許天真。

何長東一張臉漲得通紅,就是不敢着一字言語。

“說!”蘇輕妍的口吻陡然冷厲,“若不說實話,本宮即刻命人,把你的舌頭割掉!”

“娘娘!”何長東驀地叩頭及地,“娘娘請放了小民吧,小民尚有母親需要奉養……”

“你母親?”蘇輕妍往後躺了躺,神情悠閑,“你是說,那個婦人?”

轉眼間已經有士兵將何長東的母親帶至輦轎前。

蘇輕妍的眸光從何長東身上移開,落到婦人身上:“剛剛,是你在說,本宮是妖妃的嗎?”

婦人低着頭,不敢言語。

“你不是很會說話嗎?現在到了本宮面前,反倒一聲不敢言語了?”

蘇輕妍說完,輕嘆口氣,轉頭再次看向何長東:“你的意思是,若沒有你母親,你就能跟本宮說實話了是吧?”

“娘娘!”何長東叩頭及地,砰砰有聲。

“不過,”蘇輕妍翹起蘭花指,往指間輕吹了口氣,“只是要你說句實話而已,看把你嚇的,看來今天你是不願吐真情了,那這樣吧,來人。”

蘇輕妍說完站起身來,婀娜身影宛若驚鴻,再加上霓裳羽衣,宛若仙子降臨凡塵,一時間滿街的人都已經看呆了眼。

“把他拉下去,割掉舌頭,送往浣玉池,至於這個婦人……”她唇邊淡淡浮起幾許殘虐的笑,“送去上彘所。”

“娘娘!”他話音未落,何長東已經發出聲慘叫,再也顧不得許多,向前爬了幾步,伸手抓住輦轎邊沿,抬起滿是淚水的臉龐,“小民說實話,小民心裏確實欽慕娘娘,可小民微賤,怎敢奢望?”

蘇輕妍微微彎下腰,眼中浮起幾許輕嘲:“現在知道說實話了?可是晚了,本宮的好興緻都被你弄沒了,只好讓你去浣玉池,為本宮采洗玉石。”

說完,她伸出右手,在何長東頭上輕輕彈了一指,然後咯咯輕笑起來:“可惜了,這麼一副帥氣的好模樣,這輩子,卻再也沒福氣碰女人了……”

“妖妃!我跟你拼了!”不等她把話說完,何長東的母親忽然發了瘋似地掙脫禁軍的禁錮,一頭撞上輦轎,蘇輕妍站立不穩,竟往後倒去,一隻蒼白的手伸出來,恰好扶住她的腰,蘇輕妍趁勢倒進羽千涔懷中,摟住他的脖頸嬌嗔道,“皇上,你看他們好大的膽子,竟然敢衝撞臣妾,你可要為臣妾作主啊。”

羽千涔無力地闔上雙眼,片刻睜開,嗓音沙啞而沉黯:“妍兒,不是說好了,今天是去棠梨宮賞魚的嗎?”

“是啊。”蘇輕妍無限嬌柔,“臣妾也是無心嘛,皇上你知道,臣妾一向最討厭口是心非的……男子。”

“他已經知道錯了,稍示懲戒即可,又何必,下此重手。”

“重手?”蘇輕研故作滿臉驚訝,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眼,再將柔若無骨的指尖放進羽千涔掌中,“臣妾的手,很重嗎?”

“妍兒的手,永遠是世間最柔嫩無骨的。”羽千涔專註地看着那隻手,眸底卻難掩苦澀。

“是啊,皇上也說,妍兒的手是世間最柔若無骨的,但誰又知道,就是這雙手,卻在爍金池裏泡了整整三年,你知道嗎皇上,那個時候啊,臣妾手上的肉天天爛了長,長好了再爛,離開的時候,只有十根枯骨……”

羽千涔的臉瞬間慘白,捂着胸口劇烈地咳嗽起來。

“皇上您別著急啊。”蘇輕妍抬手,輕輕地拍着他的後背,“其實那個時候,臣妾天天都在想皇上,”她一面說著,唇角卻淺淺地溝起來,流露出一股難以形容的風情,“臣妾在想,如果在最無知的時候沒有遇到皇上,是不是不會痛,不會受傷,更不會……生,不,如,死!”

說到最後四個字,她美麗的面容已然變得猙獰,霍地站起身來,蘇輕妍只剩一身的陰寒與肅殺,哪裏還有半點嬌弱?

“沒聽到本宮的話嗎?”冷厲的聲音恍若冰箭,刺穿每個人的心臟,“把他們,帶下去,照本宮的話處置!”

“是。”四名禁軍近前,將已經癱倒在地的何長東母子給押了下去。

“妖妃……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雖然已經被拖出數十步遠,仍然能聽得到婦人怨毒至極的吼聲。

蘇輕妍卻恍若未聞,面色也已恢復平靜,重新變得悠閑而從容,轉頭看向跪在長街邊的男女老少,而每一個觸及她目光之人均蜷緊了四肢,用力屏住呼吸,恨不得能整個兒鑽進地縫去,或者憑空消失。

“本宮倦了。”一拂衣袖,蘇輕妍坐回轎中,絲帳放下,宦官長唱的聲音再次響起:“起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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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代寵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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