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2章 付出的並不多
城內，火光四起，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從內城湧來。
突然的變故，讓完顏斜也有些懵逼，城內似乎失控了？
發生了什麼？
完顏斜也看向內城，背嵬軍仍在堅持抵抗着，雖然一時半會拿之不下，但根本沒有餘力去做其他的事情。
不是背嵬軍搞出來的事情，那還有什麼？
“你們守好！如果讓宋軍登城，要了你們的小命！”完顏斜也對着守城的軍兵呵斥道，繼而親自下城去了解情況。
內城的火光已經蔓延至了眼前，似乎有着一大隊人馬，正在向城門這邊衝殺而來。
遠遠的已經聞到了血腥味，而在完顏斜也準備下城的時候，一名小校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韓重古和趙邦傑反了！正帶着家兵家將攻擊咱們！”
此話一出，正在下樓的完顏斜也忍不住一個趔趄。
韓，趙是燕京的大族，其對燕地的影響力，連他們大金都無法忽視。
竟然在這個時候反戈？
在回過神的一剎那，完顏斜也已經意識到了什麼，回頭望向岳飛的方向，暗自憤恨。隨機快步下樓。
城外，岳家軍仍然在拚命的登城，滔天的聲勢下，估計城中的百姓沒人能睡個安穩覺。
幾個岳家軍的將領，有些摸不清情況，他們只看到登城的攻勢不斷被挫敗，勝利的希望顯得十分渺茫，有些坐不住。
“再這樣下去，只是徒增傷亡啊。”
“強攻不得的，還得另尋他法。”
“元帥，背嵬軍雖然深陷城中，但也不能讓弟兄們這樣沒有意義的送死啊。”
許多人想着去勸說岳飛。
但在半路還是被張憲攔住。“你們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你們要相信元帥。”
張憲帶着笑容說道。
“張統制，難道你知道什麼？”
張憲搖了搖頭。“雖然元帥很信任我，但也不是任何事情都告訴我的，但我知道，元帥絕對不會做無意義的事情。”
“你們要做的就是按照元帥的命令，不遺餘力的執行，至於會不會戰敗，那就不是你們的責任了！”
張憲的話已經說到這種地步，其他的將領也不合適繼續追問下去，紛紛表達了對元帥的堅定立場后，便各自返回自己的軍陣之中。
岳飛依然佇立在中軍搭建的高台之上，洞察着燕京的戰況，雖是一言不發，但那緊皺的眉頭，也能看出他的焦慮之情。
“岳帥，你在等什麼？”
“等兄弟們登上燕京城的那一刻。”岳飛淡淡的說道。大手緊緊的握着腰間的佩劍。
張憲和岳飛共事許久，即使許多事情不說，也能看出現在岳飛的心情。
攻城戰的計劃並不順利，可以說從一開始這樣的攻城就沒有絕對的勝算。
一個個宋軍將士的倒下，肯定是煎熬着岳飛的內心，但在這種時候，卻不得不下達這樣的決定。
“岳帥，坐着等吧，現在一時半會兒還分不清勝負。”張憲儘可能用平靜的語氣說道。
岳飛沒有直接回答，也沒有按照張憲的建議坐下來。“你就不覺得這樣攻打下去，只會損失慘重？”
“不僅是我這樣覺得。”張憲回應道。“連其他人也這樣覺得，但岳帥覺得可以攻城，那就一定可以，要不然岳家軍就不會是元帥來執掌，要不然我大宋也不會將金人逼至這般地步。”
岳飛面對恭維，臉上並沒有多少喜色。
而張憲繼續道。“只不過，元帥總是把所有壓力承擔在自己身上，軍功分給大家，上書也只表他人之功，戰敗則將責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本不該如此啊。”
“那些我並不在乎。”岳飛搖了搖頭道。“我只想報國讎家恨，其他的都無所謂。”
“誰不想報國讎家恨啊！”張憲說到此，忍不住提高了些音量，以至於原本還淡然的岳飛都扭過頭望向身旁的張憲。
昏暗的天空下，似乎能看到張憲眼角的晶瑩。
“元帥，大宋的江山不是只有你一個人來守護的，你看看這些追隨你的岳家軍們，他們是因為銀子，因為脅迫才來到此么？才來到這裏拋頭顱灑熱血的么？不，他們和你一樣啊。”
“是啊。”岳飛嘆道，他的岳家軍和其他軍隊的不同，最大的原因便是長時間的愛國主義教育。
或者說，因為岳飛的愛國，把手下的軍兵都感染成了愛國的志士。
攻城戰如此巨大的傷亡比，換做其他軍隊，早已打退堂鼓，堅持不下去了。
但岳家軍不會，即使面對着死亡，也義無反顧，那是超出了當兵本身的信念。
“你是覺得我不該這樣無私？”岳飛問道，這次換張憲沉默不言了。“這算不上無私，我所為家國做的事情，遠比你們所看到的少的多。”
“當然更無臉向聖上請功了。”
“元帥怎會如此說？”在張憲看來，大軍能壓至燕京，即使拿之不下，在大宋的歷史上也算是排的上號的戰功了，而能做到這一切，幾乎是完全靠着岳飛的個人能力。
岳飛卻說他所付出的並不多，這讓張憲無法接受。
但岳飛接下來的話，卻讓張憲有些無法反駁。
“你看看，我現在，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裏，你再看看前面，多少將士失去了性命？”
“岳帥是帥啊，牽一髮而動全身，如果傷亡，整個大軍都會震動。”張憲回道。
“是啊，為了家國，我不能死啊，是啊，為了家國那些將士們卻不得不死啊。你說我所付出了的和他們相比，算的了什麼？”
“岳帥說的也對。”張憲低頭笑道，隨即退掉了自己的斗篷，露出了一身的甲胄，抽出了腰間的佩劍，向著高台之下走去。
“張憲，你要做什麼去？”
“岳帥很難受吧，無法去做想做的事情。”張憲並沒有回頭。“但屬下可以。”
“……”
“攻勢減弱了，士氣也有所挫敗，所以必須有將軍帶頭衝鋒了。”張憲說著，帶着自己的人馬，向著燕京的城門飛沖而去。
那一刻，岳飛並沒有去阻攔張憲。
那一刻，岳飛覺得這一戰可能會失去自己多年的摯友。
那一刻，即使是岳飛也看到張憲的背影，也覺得鼻子一酸，或許這就是永別。
那一刻，燕京城的城門被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