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婚禮(三)
許春秋不解地看向圖子肅,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明明和金獅獎遺憾擦肩,整個人的情緒卻依然這樣高漲。
圖子肅轉過頭來笑了笑,像是猜到了她在想什麼一樣,徑直開口說道:“金獅獎和沃爾皮杯是不可能同時頒給一部影片的。”
“《囿於晝夜》丟掉了金獅,也就意味着你拿到最佳女演員的可能性又多了一點。”
許春秋目光微微閃爍,一時間竟然不知道作何反應。
圖子肅像個溫和的長輩一樣拍拍她的背脊,朝着頒獎台的方向遙遙一指:“開始了。”
“接下來即將揭曉的,是最佳女演員沃爾皮杯的獲獎人選。”
從頭頂上照射下來的頂光搖晃着,在幾個候選的女演員之間頻頻移動,大屏幕上播放起電影的片花剪輯。
主持人仍然卷着舌頭講着一口意大利口音濃重的塑料英文,那場景何其熟悉,兩年的時間過去了,她又來到了這裏,好像什麼都沒有變化。
“讓我們恭喜——”
許春秋猛然抬起頭來,她感覺到有一束光落在自己的身上。
“《LaVitaEterna》,許春秋。”
主持人很蹩腳地念出這個對她而言有些拗口的中文名字,許春秋甚至沒有聽出來自己的名字,可是她聽出了“LaVitaEterna”,那是《囿於晝夜》的意大利語譯名。
鼓掌的聲音、歡呼的聲音,還有相機快門此起彼伏的“咔嚓”聲,所有的聲音交雜在一起,坐在身旁的圖子肅拍拍她的肩膀喊她的名字,可是那一瞬間許春秋卻好似什麼都聽不到了,腦海里只剩下白茫茫的一片。
“快去吧。”圖子肅催促她說道。
許春秋拎起裙子,機械地一步一步走到了台前,接過了那座沃爾皮獎盃。
這一次的最佳女演員得主終於不再是穿着低胸禮服的金髮白人,她站在那個高高的頒獎台上,捧着獎盃深鞠一躬,接着扶着站立式的麥克風開始了唐澤囑咐她提前準備好的獲獎感言。
國際性的獎項獲獎感言是要用英文的,內容卻和以往大同小異,無外乎就是一連串的感謝。
許春秋的英語是後來才學的,文法非常嫻熟,但是口音帶着明顯的中國式味道。
這一段致辭的發音卻意外的自然,簡直像是長期在海外生活定居的華裔一樣字正腔圓,那是陸修手把手地一個音一個音替她糾正的。
“最後我要感謝的是我的……”
許春秋說到最後的時候,突然卡殼了。
她原本要說的是,最後我要感謝我的愛人。
可是“愛人”用英語怎麼說來着?
Lover?
不對,陸修告訴過她,儘管“Lover”這個詞的的確確有戀人的意思,但是在歐美英語文化的語境下,更常見的含義是具有性關係的非婚伴侶,也就是帶有貶損意味的情人。
“愛人”這個詞到底是什麼來着?許春秋想不起來了。
她的語氣微微一頓,大腦在瞬息之間飛快運轉着。
那麼……Boyfriend?
不,不夠,他們之間的羈絆遠遠不止於此。
許春秋深吸了一口氣,在腦海中迅速檢索着,將那個句子完完整整地說了出來。
“最後我要感謝的是我的丈夫。”
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不自覺地挑選了腦海中浮現出來的第一個詞,Husband。
不是男朋友,更不是什麼情人,而是攜手同她跨越滄海桑田,走過一生的人,她的丈夫。
許春秋握緊獎盃,再一次深深鞠躬。
威尼斯電影節的頒獎典禮是全程直播的,而與此同時,屏幕上的彈幕已經炸了,數不清的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許春秋已婚#的詞條迅速超越了#陸許求婚#,一躍升到了熱搜第一。
“???”
“陸許已經結婚了?”
“恭喜秋秋喜提威尼斯影后!”
“陸總不是剛剛還在頒獎典禮的場館外面等着求婚嗎,許春秋這邊都直接Husband了,還求什麼婚啊哈哈哈哈!”
“買一贈一嗎?拿影后還順便送了一個老公,這就是愛情事業雙豐收嗎,愛了愛了……”
“合理懷疑許春秋原本想說的不是這個詞,你看她說到那裏不太明顯地卡了一下才繼續的。”
“哈哈哈哈附議,雖然秋秋的英語有很大進步,但是我還是總記得她錄團綜的時候在洛杉磯用手比劃着和人溝通的樣子,她絕對是沒想好用哪個詞吧。”
“何止是很大的進步啊,這發音這文法,你跟我說她是個出生在國外的華裔我都相信。”
“你們有沒有覺得許春秋今天的禮服特別像婚紗啊?”
“不管她說的究竟是哪個詞,對於陸許來說,男朋友和老公有什麼區別嗎,不過打一張證的事兒,別說是九塊錢了,民政局CP粉都能給他們搬過去。”
“陸許是真的!”
“……”
頒獎典禮落幕,許春秋和劇組一起,順着人流往外走。
出口處的位置不知道為什麼停了很多人,他們看到許春秋過來了以後,都自動為她讓出來了一條路。
圖子肅回頭看了她一眼,一臉意味深長地讓開了半個身子。
許春秋抱着獎盃,單手拎起婚紗一樣的禮服裙,沿着長長的紅毯走出來,這才看到了眼前的情景。
天色已經暗下來了,夜晚的麗都島和白天是兩種不一樣的美。
遠處傳來尖銳的破空聲,呼嘯的光點劃過夜幕,在漆黑的天穹“嘭”地一下炸開,星星點點地將夜空點燃。
一簇簇煙花將夜空染上斑斕的顏色,連麗都島周圍波光粼粼的水面,也都倒映着五光十色。
陸修還寸步不離地停留在原來的位置,虔誠地單膝跪地。
他手中捧着的那個金絲絨的小盒子終於打開,一枚白金色的小環靜靜地躺在裏面,分量可觀的鑽石被精細的切割工藝打磨得熠熠生輝。
“許春秋。”他輕輕地叫住了她。
時光輕輕搖回近百年前的那個場景,雅座上的少爺褪下一枚赤金瑪瑙的戒指,朝着三尺戲台上那個神仙似的角色輕輕一拋,一切的一切彷彿從那個時候就已經註定。
漫天的煙花還在噼啪作響,圍觀群眾的聲音嘈嘈切切,明滅閃爍的相機鏡頭“咔嚓咔嚓”地響個不停,他的聲音那麼溫和,可是卻蓋過了周圍所有的熱鬧與喧囂。
他說:“你願意嫁給我嗎?”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