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7章 番外 類似永夜君主

永黯大陸是黑暗和沉睡的國度。

在每個千年，在星空開始醞釀新大陸板塊的伊始，太陽會再次遠離永黯一個百年。

黑暗如潮，虛空寂風將光子和熱量吹離星軌，冰冷會讓夜變得更久更暗。

似乎終有一日，生活在這片廢土中的生命將再也無法感受到光和熱。

僅存的陽光遁入虛空后，黑夜降臨，躲在殘骸廢墟中的人們開始例行的祈禱。

縱橫的山脈劍拔弩張，像是斗獸場立起的劍欄將大大小小的坑窪地帶分成無數區域。

“井”。

生活在永黯大陸的人們不知從何開始習慣了用這個詞來形容他們的容身之地。

對於他們這些生活在井裏的渺小生命，在每個夜幕降臨的時候，祈禱着居住在天空的神明能夠給予他們更多的恩澤，祈禱今晚的月亮是雪白的顏色。

坐井觀天，他們就像是井底的青蛙，憧憬外面的世界但一切的夢想又只能寄托在這深坑之中。

永黯雖然遠離太陽，但依然擁有四個季節。

霧靄瀰漫的山脈不肯撕扯開自己的綢紗，大風一吹，灰色的塵將其染得極黑。

廢墟井外原野和山脈的凸起處不時會傳來金屬炸裂的槍炮聲，而在更遠的地方，傳來了某種生物的吼嗥，似乎是發生了什麼戰鬥。

老人、女人和小孩各自摟緊了自己瘦弱的身體，身體強壯的男人則站在廢墟的洞口是互相戒備着。

他們目光中的凶歷，像是飢餓了太久的人狼眼中的毒惡紅光，他們的身體佝僂着，肌肉鍛煉的位置更適合短跑和爆發力，他們的插在廢墟中的某處，似乎在等待某個時機。

這個時機極為短暫和寶貴，對生活在廢土的人們來說，是他們的生命賴以支持的清泉，和橫流在地溝里的機油味道不同，和混着鋼鐵廢渣的木屑味道不同。

人們注視着天空中的月亮。

如果月亮是藍色則說明黑暗大陸距離他們很遠，今夜的空氣會十分鮮美。在這種夜晚，黑暗大陸遠離永黯，沒有黑暗原力灼燒他們的身體，他們可以在外界活動更長的時間。

忽然，天幕之中，藍白色的月輪上綻放出無數多碧綠色的扁橢花朵，它們看着像是孔雀羽毛上的詭異眼瞳。

這些眼瞳注視的地方不同。

人們從廢墟深處蹦跑出來，爭先恐後，悍不畏死的蹦跑出來，對着天空大喊，似乎這樣那些眼睛就能多注視他們一會。

緩緩地，眼瞳瞪大，瞳孔之中出現了一個個小點。

當這些小點出現出現之後，原野上的獸吼不知為何就安靜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生在“井”眾人們的歡呼和吶喊。

黑色的點越來越近，天空像是被吵醒的巨獸發出悶雷般的轟鳴。

點變成了線，橫掃過原野的微風變成了人們難以抵擋的風暴，迫使所有人縮回了廢墟。

那不是黑色的小點，那是一艘艘千米的帝國虛空飛艇。

它們大，重，笨，沉。

它們是上層大陸已經淘汰了千年的遠古機體，至今只能執行移動和貨運任務。

被修補過無數次的巨大氣囊艱難的托舉着它們的身體。

幾百組大小不一的螺旋槳對着地面速度不一的旋轉着。

眼睛好的人能夠看到已經有幾組螺旋槳只會不同幅度的顫抖已經喪失了旋轉的能力。

從尾部的金屬長筒迸出的高溫蒸汽混着機油的味道混合在了永黯大陸的夜風中，人們只能捂上自己的口鼻和眼睛。

在“井”的上空，飛艇發出巨大的轟鳴，它們開始調轉身體，那些已經老邁垂暮的螺旋槳壞死的更加厲害，一聲聲悶雷般的聲音震懾着人們的心神，人們攥緊的手捏着自己的胳膊，呼吸逐漸急促凝重。

這就是人們等待的時機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這些雨不是水，而是一個個大小不一的貨艙。

這些貨艙從高空墜落，空氣的摩擦讓他們在半空之中就開始肢解和燃燒，貨艙內的東西碰撞在井的廢墟中，有的砸出一個大坑，有的引起一場大火。

它們是生活垃圾。

它們是廢料金屬。

只要是無用的被拋棄的垃圾廢料，全部都可以拋砸在這片大陸。

生活垃圾還好，那些廢棄的金屬有的擁有不俗的重量，他們墜落在大地上就會砸出一個個難以攀爬的大坑。

它們插在中間像是一座座墓碑。

而有的不幸運的躲避不及的傢伙則會成為這些墓碑之下的血肉和肥料。

“井”，並不是提供給人們生活的恩澤，而是給帝國飛船固定排泄位置的標誌，而生活在這裏的人們，就依靠這些垃圾廢料補充生命所必須的營養。

當雨變小，當最後一塊燃燒着火焰的貨艙墜落大地的時候，飛船離開。

那火焰成為了永黯醒來的篝火。

躲在廢墟中的人們嘶吼着，猙獰着，這個時候所有的禮儀和道德早就被拋在腦後。

跑在前面的人如果摔倒一定會被後面的人踩出腦漿，拿到好東西的人如果不及時逃走一定會被人用散落在地上的銅管插成**，這樣的事情在這片大陸每天都在重複。

有的人因為一塊麵包喪命，有的人因為一口乾凈的水而乾涸。

也正是因為這樣，人們似乎演化並制定了某些規矩。

身體強壯的男人在廢墟的最中心的位置尋找合適的食物，老人和小孩則只能在被他們踩踏過的泥濘中翻翻看有沒有被遺漏下來的“寶物”。

哭聲，干啞的嘶吼聲，廢墟倒塌的聲音，呼救聲，悲哀地聲音在井中回蕩着，夜晚不知道還要持續多久。

在這裏，老人和孩子甚至是大部分女人只能依附於強壯的男人，男人們建立了自己的幫派派系，其它人想要得到食物就必須將他們得到的東西上繳后看他們的臉色。

如果違反規矩的話……

在每口“井”的邊緣，會有一個洞，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一個不知從何而來的洞。

有的洞大到開口千米而有的洞只不過大概一個拳頭的大小。

但只要是跌落洞中的東西，就絕對不可能從洞中爬上來。

所以違反了這條規矩的人會和那些死去的人一同被丟下洞去，徹底在這個世界上消失。

同時，沒有得到強壯男人們的允許，任何人不準隨便靠近井洞，遺留在井洞附近的食物，一般都是最後被清理出來的。

此時，一個小男孩站在井洞的深淵之前，他凝望着黑暗，黑暗之中似乎有什麼在呼喚着他，他握緊身後的鐵管，冰冷讓他能保持自己的鎮定。

黑色剔透瞳孔，黑色的凌亂長發，他的手上沾滿油污，一件老舊破洞的灰色襯衣套在他的身上讓他本就嬌小的身體顯得更加瘦弱。

今夜的狂歡沒有他的份，他計算着今天飛船停留的時間，距離男人們回來應該還有很久。

小男孩被安排的工作是看守井洞這片區域，所以無論他的肚子多麼飢餓，也絕對不能去彎腰拾起就在自己眼前的食物。

食物，僅僅是被撕開外包裝皮的程度就被上層大陸當成了垃圾。

它上面染了一些灰，但是小男孩知道自己沒有認錯，那是肉，一種在“井”中十分充足又十分稀少的東西。

他深呼吸，抑制住神經之中的貪婪，他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這一切。

只要忍過現在，今晚他就能分到食物，他完成了工作就可以得到食物，不需要冒如此大的風險，說不定在何處，就有一雙眼睛在注視着自己。

忽然，不知道從哪裏刮來了一陣怪風，砂石翻滾，地面上的食物，特別是靠近邊緣地帶的火腿肉，竟然被風巧之又巧的吹離了井洞的範圍。

小男孩深吸一口氣，眼神無比鄭重，顫抖的身體弓着像是用儘力氣的貓，他小心翼翼地蹲下身子，撿起了地上的食物。

僅僅開了包裝的火腿肉，啃過一口的黑麵包，還有半瓶淡黃色的液體。

神的恩賜，這個詞彙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出現在小男孩的腦海之中。

他不知道上層大陸的人們生活的如何，但是如果他們每天都能吃到這樣的食物，那他們一定是和神明生活在一起吧？

實際上，小男孩撿到的火腿腸和麵包對於上層大陸的生命來說，真的只不過是隨時可得的果腹物。

這些食物不含有人族身體強化所需的任何營養，更沒有任何的美味可言，對於那些開始修鍊人體精華的人族戰士來說，甚至多呼吸一口空氣，都要比吃掉這些東西來得有價值。

但是在小男孩的眼中，這些食物就是聖物，是難以想像的恩賜。

無論是寒苦的生活，還是那位老人的教導，小男孩都記在心裏，食物非常重要。

忽然，又是一陣怪風，風砂吹大着小男孩的眼睛，風中有嗚咽的聲音。

“洞”附近的地形並不平整，微微下陷的地形像是一個巨大的處刑場。

這時，一個一頭雪白的小女孩手裏攥着一頭奄奄一息的小野狼站在男孩的背後。

小女孩的衣服過於乾淨，在這個充滿油污和腥臭的世界內彷彿是另外的什麼東西一樣，她的眼睛同樣很白，皮膚也很白，整個人像是從雪中誕生的精靈一般。

如果是第一次遇見這個小女孩，任誰都會心生憐愛甚至是某種想要佔有的慾望。

小野狼嗚嗚的喘着，偶爾彈動前爪，眼神里滿是絕望。

女孩則是面無表情，只是在和小男孩對視的時候，目光微微朝下移動了一瞬。

男孩嚇了一跳，但是沒有退後，當他看清對方手裏的東西后，深吸了一口氣。

“把它還給我，這些東西都給你。”

小男孩將手裏的東西全部丟了過去，目光注視着女孩的手。

女孩面無表情的拿起食物，冰冷如霜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明意味的微笑，然後鬆開了白狼的尾巴。

“嗷嗚嗷嗚——”

小狼忽然有了精神，原本奄奄一息的身體活蹦亂跳，幾步跑到小男孩的身後，趴在他的鞋跟后，嗚魯嗚魯地悶吼着瞪着小女孩。

小狼歪着眼睛，主動昂着身體蹭着他的褲腳，而在不遠處，小女孩就看着這一幕，她機械的吃着懷裏的食物，眼神卻越來越冰冷。

小女孩看着手中的食物，猶豫了一會，看了一眼小男孩，轉身離開。

看到小女孩離開，小男孩長舒一口氣，將小白狼抱在懷裏，跌坐在地上緩緩喘息着。

“笨蛋，不是讓你在爺爺那裏藏好嗎？”小男孩的語氣有些嚴厲，但是手上撫摸的動作卻很輕柔。

他知道自己說的話小白狼能夠聽明白。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每次和這隻小白狼對視的時候，小男孩總是能夠感受到一些觸動自己心靈的東西，那可能是在這個世界上，本不應該存在的單純和凈潔。

小獸毛茸茸的爪子搭在小男孩的肩膀上，嗚咽着說著什麼小男孩聽不懂的語言，舌頭輕輕舔着小男孩的耳垂，眼睛眨得很快。

小男孩環顧四周，輕輕將小獸放下，微微鬆開自己的袖口，一副得意的樣子一塊火腿肉慢慢滑了出來。

小白狼看着肉瞪大了眼睛，嘴巴控制不住的反腐張合。

“轉身的時候趁她不注意的時候藏的，吃吧，沒事的。”

小白狼嗚咽着，像是人類一樣的掙扎着什麼一般，在小男孩的眼中此刻的它甚至有些混亂。

“嗚嗚嗚嗚————”

一小口，一小口，原本半個巴掌大小的火腿肉最後還剩下一小口的剩餘，在這個時候，小白狼叼着肉，小短腿爆發出了不小的力量，一口氣跳到了小男孩的肩膀上，用鼻子蹭着他的臉，將肉遞到了小男孩的嘴邊。

小男孩愣了一下，內心之中暖暖的，小白狼對於自己來說，從爺爺離開之後，就是自己在這片絕望之地唯一的依靠。

就在這時，一個稚嫩柔弱帶着一些顫抖的聲音從山坡的高處傳來：“我看到了，我看到了他從洞的附近偷東西給那頭狼吃了。”

小男孩猛然抬頭，站在山坡高處的位置，剛剛離去的小女孩正用手指着他，站在女孩的身後是幾個滿身紋身的男人，遠處似乎還有也來越多的人正在聚集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