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純夏以及熙影
他又重複着這樣說了一句,蜃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垂下眼睛也喃喃的跟了一句:
“是啊,要怎麼辦呢?”
他唇角上笑驀然就帶上了一絲苦意。
喬惜心裏忍不住有些難受。
他想起來自己第一次見到蜃的時候,蜃用幻術化成了一個絕色的女子躺在地上朝自己碰了一波瓷。
那時候小傢伙還是個幼崽,仗着自己得天獨厚的幻術也是膽大心細,浪的一批。
雖然後來兩個妖怪萍水相逢然後各自分道揚鑣,可喬惜心底里還是覺得他是個足夠有趣的妖怪。
——他一向喜歡有趣的人或者妖怪。
只是沒有想到,隔了百年之後的再次相見,卻是這樣的場景。
蜃身上那曾經讓自己覺得有趣的奇怪卻也單純的氣息已經徹底的染上了血色。
那麼——
他要怎麼辦呢?
“豐月神大人,你知道嗎?
在看見你的那一瞬間,我就想着,大概就到這裏為止了吧。”
在喬惜心裏還有些難受的時候,蜃突然笑着說出了這樣的話。
“什麼……”
喬惜下意識的回了一句,然後後知後覺的在意識到他話中內容的時候又沉默了下來。
見他這樣,蜃倒是很淡定了。
“吶,從一開始選擇這樣做的時候,我就知道了,遲早會有這麼一天的,不是你也會有其他人,可是……
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已經沒有什麼可失去的了,就算是性命,也已經無關緊要。
“豐月神大人,我能請求你一件事兒嗎?”
“等我消散了之後,能請求你,替我照顧我的孩子嗎?”
喬惜:“……”
喬惜:“!!!”
——等等剛剛發生了什麼?海上風有點兒大我似乎有些沒聽清楚?
——孩子?
他睜大了眼睛看向蜃,蜃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臉上的笑容陡然溫暖又輕柔。
“我的孩子……
豐月神大人,我有沒有告訴過你,後來在人間遊盪的時候,我愛上了一個人類。”
蜃說出了一個過程很是溫柔……結尾有些悲哀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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蜃從小就不是一個安分的妖怪——這一點從他和喬惜第一次相見他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
儘管來到人類世界的時候他還沒有成年,可是仗着那出類拔萃足以以假亂真的幻境,他還是平安無事的在人類世界裏生存了幾十年。
然後在幾十年後的某一天,他終於成年了。
蜃算是一種比較罕見的妖怪,說是萬里無一也不算誇張,一般這樣的妖怪逼格就很高,成年的陣仗也是不小。
他那天在一家店鋪里買吃的,猝不及防就感覺情況不大對,妖怪與生俱來的直覺讓他明白他這是要成年了,並且最好選擇一個安靜的地方不被打擾的度過這一段時期。
然而遺憾的是,他現在正處於鬧市。
平心而論蜃也是非常淡定又大膽了。
他先是將自己要買的東西買好了,然後十分鎮定的來到了一家人類的庭院之中。
這裏只住了一位少女和幾個僕人,蜃曾經見過的。
更重要的是,少女是一位陰陽師。
——是的,就是那種以降妖除魔(大霧)為己任的陰陽師。
不過少女並不像普通的陰陽師那樣一見妖怪就喊打喊殺,相反,她對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並且包容——這個一切自然也包括了妖怪。
蜃敲門進去——原本他是想翻牆的,不過主人好歹也是個陰陽師,牆上的結界對平時的他來說不算什麼,不過對於目前正用了十分之九的心神來壓制用以成年的暴動妖氣的時候,就很麻煩了。
於是他十分心大的敲開了一位陰陽師的大門,並在被僕人引着見到少女的第一時間,用他那張還未成年的十二歲萌正太臉,朝着少女露出一個禮貌又無辜的笑容:
“打擾了,我快要成年了,期間不能被打擾,能不能請你幫忙守護一段時間?”
“……”
即便是心胸開闊如少女,也被他這樣毫不見外的話給震在了原地。
不過很快她就反應過來,在僕人不贊同並且警惕的目光下將蜃帶到了院子裏開闊的地方,並十分貼心的附上了一個結界。
蜃成年的時間持續了足足有小半年,在這小半年的時間裏,少女一直認真的按照自己答應好的事情,時刻守護着蜃不被別人打擾。
終於,小半年之後,蜃從結界中走了出來。
這之後,一人一妖怪的關係理所當然的就漸漸熟悉了起來。
熟悉了之後,蜃也就知道了,少女因為從小就能看到別人看不見的妖怪而被視為不詳的存在,在陰陽師已經漸漸式微的年代裏,普通人並不知道像少女這樣天生能打開靈視的存在是多麼得天獨厚,他們只是覺得厭惡,覺得詭異。
親媽當年生她時難產死了,所謂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爹,於是進行一番思考之後,寫作親爹讀作后爹的男人將少女從家裏趕了出來。
還是小孩子的少女離開時只帶走了一些衣服和老宅閣樓角落裏積了層層灰塵的某位祖上陰陽師手札。
藉著這本手札,她才知道了自己並不是怪物,只不過是能夠看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
在經歷了一段艱難的流浪並有了一些名氣之後,少女就在這裏定居了下來。
於蜃來說,少女是他在人類世界遊盪這麼長時間見過的最奇怪的人類——沒有之一。
以往他也不是沒有見過或善良或心胸開闊的人類,可是那些人類再怎麼善良,在面對和他們不同的妖怪的時候,卻總是殘忍的不可思議。
像少女這樣,對待妖怪和對待人類的態度完全相同的人,蜃從來沒有遇到過。
少女總是對一切未知的東西都感到好奇,可是局限於人類柔弱的身體,她很難身體力行的去一些人跡罕至的地方見識到書本上所描述或是真實存在卻根本沒有記錄的一切。
不過在認識了蜃之後,以前對她來說等於是野望的訴求就漸漸的被滿足。
蜃覺得少女眼睛亮晶晶的觀察着新鮮事物的樣子着實非常有趣,於是他總是不遺餘力的滿足少女提出的一切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