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9章 一撮毛
“慢!”
木檯子上的張燾突然大喊一聲,將手一揮:“且先不要對戰,兩隊人各饒校場跑兩圈再說!”
這一聲喊令所有人都怔住了,沙場點兵,作對廝殺,從來沒聽說還要先跑一段路在放對的,一時間大夥都愣住了。
不過教導團的十五個鐵人卻沒有猶豫,聞聲而動,齊齊右轉,以縱隊形式嗵嗵嗵的就開始跑圈。
鐵腳板踩在塵土飛揚的泥地上,如同踩在人們的心上,困惑不解。
迎着眾人孤疑的目光,張燾淡然道:“臨敵對陣,豈有不爬山涉水才能見着的道理,敵人不會自動到你跟前的,總得先行軍,然後廝殺,是不是?”
“.……是這個道理。”幾個營官皺起眉頭,大概明白張燾的意思了。
“站定了陣勢對打,傻子都會,有蠻力就行。”張燾幽幽的說著,看向不知所措的營官們:“但傻子才會跟你站定了對打,他們不會站定了杵在那兒不動,兵法雲,善攻者動於九天之上。本將當年在大同任職時,塞外蒙古人來去如飛,從不逗留於一城一地,如果沒有健步如飛的體力,連蒙古人的影子都見不着,跟不用說交戰了。”
“可……我們怎麼會去跟蒙古人打?”營官們覺得不可思議:“我們是海盜啊。”
“龍頭胸懷天下,我們當兵的,將來跟誰打都有可能。”張燾咄咄逼人,一句話就封住了所有人的嘴:“若是日後龍頭有用得着你們的時候,你們卻不堪用,怎麼辦?”
沒人能吭聲了,校場上大眼瞪小眼看着教導團十五個鐵人跑步的另外十五人眼見上官沒有動靜,互相看看,只好跟在屁股後頭,吭哧吭哧的跑了起來。
“負重帶甲跑步,練的既是強行軍能力,也是練的戰場上殺敵的耐力,耐力這玩意不練不行,光靠一身力量根本不夠,人家跟你前前後後的耗一陣,你就癱了,還打個屁啊!”
下面的人在跑步,張燾的嘴依舊在上面喋喋不休的嘮叨着,他就像在教導團里給軍人們上課一樣,對營官們說著:“今後諸位的日常訓練科目,晨操時加半個時辰的負重越野跑!”
“.…..”幾個營官頓時面露苦色,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瞳孔里看到了無奈,夷州軍的日常訓練已經非常繁重了,比起大明官軍的最為嚴苛的一日三練還要重,張燾這一句話又加了一碼,今後的日子可得難熬了。
“這是為你們好。”張燾瞟了他們一眼,語重心長的說道:“龍頭不是常說嗎?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現在你們流的每一滴汗水,都是將來流出去的一滴血,以水換血,很划得來的……唔,兒郎們看起來快跑完了。”
說話間,兩隊鐵甲兵已經快速的繞着校場跑了兩圈,其實營官們挑出來的十五個人本不想跑這麼快的,但奈何前面教導團的十五個傢伙像吃了虎鞭一樣跑得飛快,若是自己落後,難免讓長官臉上無光,只好被逼着緊跟着撒腿飛快的跑。
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十五人成了十五條狗,一個個的吐着舌頭,累得幾乎喘不過氣來。
身上掛着差不多三十斤鐵,換誰都難受啊。
當他們最後站定在了校場中央時,每個人都覺得肺里彷彿有一場風暴在刮,渾身汗如雨下,偏偏為了不讓別人看出自己累成了狗,還要竭力勻凈呼吸,保持着昂首挺胸的姿勢持械而立,但劇烈起伏的胸脯早已出賣了他們。
而對面教導團的十五人,站在那兒不動如山,黑色的面具下看不出臉色來,不過其身姿巍然挺拔,木槍在手裏也拿捏得輕輕巧巧,看不出累還是不累。
張燾見狀微微一笑,指着拿着鼓槌等待的旗牌官道:“現在可以開始對練了,擊鼓吧!”
鼓點起,嗩吶聲響,整個校場上空都回蕩着這種樂器激昂高亢的聲音。
站在校場旁樹枝上的幾隻烏鴉被驚得一跳,紛紛振翅高飛,在空中破口大罵,一時間鳥叫聲、鼓聲、嗩吶聲響成一片。
踏着鼓點,伴着嗩吶衝鋒號,兩隊鐵甲兵相向而進,教導團的十五人處於左側。
他們邁着與對面的人一樣的小步伐,勻速前進,這是夷州步兵操典要求的,接敵時要保持勻速,最大限度的讓整個陣列不散。
高台上的張燾眼神一眯,立刻就從雙方的步點中看出端倪來了,左邊的人步履輕快,動而不亂,而右邊的人看起來也保持着兩列橫隊沒散,但嗵嗵嗵的踏地有聲,腳板踩在地上很沉重,內行人一眼就能瞧出不對頭。
“體力耗盡一時間內沒有跟上,導致勁道缺失,渾身沒勁。”他無聲自語着,露出笑容來。他身邊的營官們也發現不對了,面露憂色,
果然,正如張燾預料的那樣,兩幫人像兩團鐵一樣相互碰撞之後,高下立現。
教導團的人在雙方即將接觸的一剎那,搶先刺出了木槍,力道十足的槍頭戳在對方的鐵甲上,發出砰然巨響,木槍是堅韌的鐵木所制,是專門為鐵甲兵對練製造的,格外堅固,以至於跟鐵甲大力撞擊也沒有折斷,反而把撲過來的鐵甲人刺了個人仰馬翻。
右側的第一排鐵甲人被捅翻在地,連帶的帶翻了第二排,十五個鐵甲兵剛一交手,就撲倒在了塵埃里。
“嘩~~”
圍觀的人同時發出驚呼,大家以前從來沒看到這樣的場景。
在一回合就捅翻了夷州玄甲兵,任何人也沒有做到過。
十五個玄甲兵狼狽在地上掙扎,想爬起來,教導團的人怎麼可能讓他們如願?打蛇隨棍上第一時間就搶上前去,順勢一頓亂槍桿拍下,劈頭蓋臉的砸。
“嘩!!!”
場邊的觀眾喧嘩起來,氣得跳腳,被打的人在地上亂滾,竭力想爬起來,但哪裏爬得起來,揮舞槍桿的人力大無窮,專砸腦袋胸背,要不是身上穿着鐵甲,怕是要打出幾個骨斷筋裂來。
檯子上的營官們看得面如死灰,又氣又急,紛紛向張燾抱拳怒道:“團總,勝負已定,請下令停止吧!”
“誰輸誰贏了?”張燾瞥他們。
“這……”幾個營總面面相覷,心不甘情不願的垂頭道:“自然是團總的人贏了。”
“既如此,那就停下來吧。”張燾下令道:“讓郎中過去,瞧瞧有沒有受傷的。”
不等郎中帶着葯童進場,場邊就飛出幾十個人去,奔進去把躺在地上起不來的玄甲兵抬了出來,而那些同樣一身玄甲的兇徒,則默默的拿着木槍,自如的走到了高台下面,向張燾復命。
看着完好的教導團成員,營官們無言以對,任由張燾說著教訓般的話:“諸位,你們有什麼看法?”
“.……”這種時候自然沒人有看法的,張燾點點頭:“既然你們不說,我來說,你們想不想知道,打贏你們的,是什麼人?”
營官們聞聲一怔,不是教導團的人嗎?
張燾咧嘴一笑:“是,也不是。”
見大家一面懵逼,張燾朝檯子底下列隊站好的十五人道:“摘下面具頭盔,讓大家看看你們是誰。”
十五人應聲而動,頭盔摘去,露出他們的容貌頭型來。
在場的人頓時目如銅鈴,同時驚訝萬分。
“頭頂一撮毛……這是建州韃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