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開審

第33章 開審

從地位上來說,陳子軒是根本無心去專門算計一個小小的夥計,那樣顯得不大度,金棒槌砸螞蟻,有失身份。

但一口氣不得不出,同時呢,又有殺雞嚇猴的意思。

動你靖海商行的一個夥計,明着整你,你卻無可奈何,自己就該明白彼此間能量的懸殊吧。

然後要你讓一點份額出來,識相的,就該自動退讓,免得遭到更大的損失。

這是為人處世該懂的道理,靖海商行的東家聽說是白手起家的海商,經驗豐富,不會不明白的。

抱着這樣的想法,陳子軒認為,自己這邊肯定立於不敗之地,家裏差遣的任務,很快就會完成。

在香山縣衙動手抓人之後,他停頓了三天,想看看靖海商行會不會找上門來服軟,求自己這邊息怒放人。

結果並不令他十分意外,黃程在試探性的用銀子碰了碰衙門裏的關係之後,很乾脆的棄子了。

這一點令陳子軒很欣賞,覺得姓黃的果然是個老手。

果斷利落,毫無人情味,這才是商海老鳥立足的根本。

他站在驛館的房門前,滴水檐下三尺開外,一株海棠花開正盛,紅燦燦的滿庭飄香。

手裏拿着一柄新的摺扇,扇面展開,陳子軒手書的“志在乾坤”幾個字赫然醒目,字跡酣暢淋漓,頗有大家之風。

扇子輕搖,凝視着海棠花,耳畔傳來一陣悠揚的琴聲。

調門熟悉,正是漢樂府的曲子。

陳子軒踏出兩步,站在庭院裏,仰首向左側望去,豎起耳朵細細的聽。隔牆就是馬湘蘭的住所,彈琴的,必然是這位秦淮河頭牌歌姬無疑。

琴聲悠揚,聲聲入耳,陳子軒臉上浮起矜持的笑容。

聽自己的詩詞編上曲調從美人口中輕輕唱出,總是令人愉悅的。

陳子軒心中一陣瘙癢,彷彿有蟲蟻爬動,剛吃過不久的早飯在胃裏帶來舒服的飽食感,老話說,飽暖思那啥,自己是不是該過去牆那邊了?

這些日子以來,從南京到香山,鞍前馬後砸金送銀,花在馬湘蘭身上的錢財起碼幾萬兩了,卻連一晚上都沒摸進美人的閨房過,連拉拉手摸摸腿,都被對方巧妙的避過,那巧笑盼兮欲拒還迎的模樣更令陳子軒抓耳搔腮不能自拔。

馬湘蘭是清倌人,江南才子都想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卻偏偏誰也不能得手,像一朵盛開在蜂蝶群里的嬌艷牡丹,可觀而不可得。

陳子軒瞧不起那幫狂蜂浪蝶,也欣賞馬湘蘭出淤泥而不染的風範,覺得能摘下這朵花的,唯有自己。

既然要摘,當然不能用強的,那樣太沒風度。

要靠魅力,靠實力。

陳子軒一直按捺壓抑着,等馬湘蘭投懷送抱。

他在牆根底下轉悠了兩圈,琢磨着今天該帶美人幹些什麼的時候,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

抬頭一看,陳道同穿得像個財主一樣,躬身進來。

“少爺。”陳道同眼見頭戴方巾、白衣勝雪的陳子軒如仙人一樣搖着扇子長身而立,刺目得簡直不敢靠近,於是間隔幾米遠就停下腳步,拱手道:“我已經聯繫好了,明日澳門紅毛鬼總督可以跟我們見面,就在澳門大炮台里。”

“好,非常好!”陳子軒笑道,扇子搖的頻率快了幾分:“有香山縣衙和分巡道的信函,想必紅毛鬼必然會和我們好好談談的。”

“少爺說的是。”陳道同拍馬屁:“少爺出馬,指定馬到功成!”

“呵呵。”陳子軒眼望藍天,閉目嗅一口花香:“微末小事而已,你若是肯動腦子,一樣想得到。紅毛鬼萬里而來,所為不過利,只要利潤依舊,他跟誰不是做生意?澳門說到底還是大明朝的,紅毛鬼總督算得了什麼?用朝廷來壓他,他敢不聽?”

“是,是,少爺說的是,少爺七竅玲瓏神機妙算,常人不及也。”陳道同豎大拇指。

“行了行了,你我知道就行了。”陳子軒笑着道,邁步朝外走:“你下去吧,準備準備明天的禮物儀程,不要丟我們陳家的臉。”

“少爺放心,東西都備好了,不會出錯。”陳道同正欲退下,突然想起一事,促狹的笑道:“對了少爺,我來的時候聽說紀大人今天開堂審案,犯人正是靖海商行那姓聶的夥計,少爺有沒有興趣聽一聽?”

“哦?”陳子軒笑了笑,把摺扇一拍:“紀知縣動作卻是快,你那裏手腳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陳道同明白他指的什麼,輕聲道:“那兩口子都得了好處,也知曉反水撒謊下場如何,絕不會在堂上亂說。”

“話都教會了嗎?”陳子軒提醒道:“過堂審案,堂威浩蕩,別一哆嗦什麼都忘了。”

“不會,兩人無賴之徒,早就習慣了,少爺放心。”陳道同道:“我在縣衙對面的茶社定了個二樓雅間,等會去瞧瞧熱鬧。”

“瞧熱鬧……”陳子軒把摺扇在掌心裏摩挲兩下,側頭看看圍牆,猶豫半息。

“紀大人說,靖海商行沒有服軟,今日開堂就要當場判罰,打得那姓聶的小子屁股開花。”陳道同笑起來雙肩顫抖:“場面一定很好看。”

“走!去看看!”陳子軒將摺扇一展:“帶路!”

陳道同忙不迭的伸手引路,兩人一前一後興沖沖的出門而去,庭院裏海棠依舊、琴音未了,也顧不得欣賞了。

過了半響,隔壁琴音漸漸消散,有一個丫鬟打扮的女孩子腦袋在門口晃了晃,瞧見這邊院裏無人之後,又縮了回去。

少歇,琴音又起,不過卻低了很多,似乎彈琴的人在刻意壓制。

音色豪邁,竟是《笑傲江湖》的曲調。

……

縣獄裏,顏思齊目送被牢頭押送出去的聶塵背影,目光定定的皺起眉頭。

他看到,跟聶塵一起被帶走的那個婦人,軟踏踏的彷彿沒有骨頭一樣,一點也沒有前些天和牢頭嘰嘰歪歪的活力,蓬頭垢面,連臉都看不清。

好像不對啊。

顏思齊摸着鬍子,不禁思量起來:沒有殺人,聶塵的人偷摸進牢房幹啥來了?留着婦人的活口,今天過堂不是照樣會被定罪判刑嗎?

這年輕人腦子裏在想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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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當海盜很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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