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奴隸的殘忍
順着自己的記憶,舒翰向著自己在礦區的宿舍走去。
舒翰所在的房間位於整個奴隸區的南方,33工程隊所屬第13號宿舍,總共有十個人住在這不到十二平方米的空間內,上下床疊加在一起,幾乎連走路的地方都沒有,房間之中除了十張床之外,沒有任何其他裝飾,至於味道,就一個字,臭。
即便是在床上,也只是平鋪了一層稻草,一個枕頭和一床被子,以及一身進行更換的衣服,除此之外,別無他物,舒翰躺倒在自己的床上,閉上眼睛卻怎麼也睡不着,他的身體已經非常勞累,但今天的經歷卻讓他無法入眠,巨大的壓力和對於離開這裏的極度渴望,讓他的大腦始終得不到片刻的休息。
一直等到一個多小時過去,身體終於無法再支撐舒翰對於諸多問題的思考,雙眼一閉,睡了過去,在夢中,舒翰重新見到了自己的父母和弟弟,他開心的和他們擁抱,但轉過頭卻發現原本屬於爸爸媽媽的臉卻變成了那兩個告密者的臉,他們的臉上佈滿驅蟲,凹進去的眼窩之中閃着幽冥鬼火,一截截的骨頭暴露在乾瘦的皮膚之下,他們卡住自己的喉嚨,大喊着”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舒翰想要逃,卻怎麼也逃不掉,一個接着一個的噩夢,終於讓舒翰大喝一聲,從夢境中醒來,身上的繃帶已然濕透,傷口也疼的厲害,汗水中帶有的鹽分灑在上面,簡直讓舒翰疼的想叫娘。
但也讓舒翰清醒許多,意識到這裏是現實,自己還活着,沒有在所謂的地獄。
他從床上下來,走到外面拿着屬於自己的杯子給自己從水缸中舀一碗水喝下,又用水給自己清洗一番身體之後,這才算是恢復了一點精神,重新回到床上躺下,舒翰的心裏很不是滋味。
“因我而死么。”舒翰呢喃道,此刻的他心中很是迷茫,那兩個人,其實說實話也沒做錯什麼,在班級里,向老師告狀的人何其多,但最後大多數都不會有事,有些即便出事,也僅僅只是被打一頓而已,而現在,那兩個告密者卻因為自己的謊言而死去,這對於他這麼一個剛剛從現代文明社會來到這兒的人來說,實在是很殘酷的事。
“不,那兩個告密者可不僅僅是打小報告,他們是要殺了林必達,我這麼做是為了林必達。”舒翰的心中另一個聲音則開口說道,舒翰便在這兩種聲音的爭鬥中,一會兒陷入不安,一會兒又陷入愧疚之中,不知不覺間再一次睡着。
這一次沒有再做什麼噩夢,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落月明,門外傳來踩踏聲,舒翰從床上起來,看向大門,他知道,這個時間應該是大家回來的時候。
第一個走進來的是舒翰的下鋪,一個叫做張明的小孩兒,今年十三歲,剛剛來到礦區三個月的時間,見到舒翰趟在床上,很是驚訝於舒翰為什麼會比自己提早回來,便問道:“舒翰,你怎麼提前回來的?”
“舒翰,你身上裹的是什麼?”此時李尤也從門外走進來,見到舒翰的身上有一圈的白布,很是奇怪的問道。
”哦,這是白布,醫療用的。“舒翰不想多說,一旁的張明卻是不斷的盤問,顯然,他對於舒翰能夠不上工感到很好奇,他也不想上工,整天搬運石頭,實在是太累了。
對於之後的問題,舒翰不再回答,眾人眼中羨慕和記恨的表情,讓舒翰不想做聲,他不經意間的透露,自己身上的白布和今天可以不上工是一位監工的命令,以此來告訴宿舍中的其他人,自己跟他們不一樣,別想因嫉妒而傷害自己,這才重新趟在床上。
對於這些奴隸,舒翰連一個字都不敢相信,他們甚至會為了一塊麵包,而殺死自己的舍友,之前的一位奴隸就因為一隻老鼠只是多吃了一口肉,就被其他的奴隸活活打死,在這樣一個世道里,舒翰能夠休息半天,這足以讓其他人嫉妒的發狂。
唯有把監工抬出來,才能夠讓他們的嫉妒,憎惡之心勉強得以克制,舒翰趟在床上,沒一會兒屋子裏便傳來呼嚕聲,舒翰趟在床上,下午的休憩讓他此刻並不是那麼想入睡。
“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離開這兒,到外面去,這是我的首要目標。”之後舒翰想了許多的方案,他的記憶之中,從奴隸成為平民的機會並不高,主要便是幾條路,第一是為主人做出重大的貢獻,那麼主人會給予擺脫奴隸身份的獎勵,第二便是為黑鐵城做出突出的貢獻,那麼作為城市的管理者,也會取消他的奴隸身份,讓他成為一名自由民。
至於第三條路則是覺醒成為天行者,但這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未免太困難,這具身體已經十五歲,看上去嚴重影響不良,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吃飽喝足,寄託於身體變異,舒翰可沒有這麼天真的想法,上面這三條路,只有前兩條路有可能走。
至於逃跑?自己這麼一個小屁孩能夠逃哪去?在他的記憶里,黑鐵城外面便是原始森林,裏面生活着許多變異的野獸,他們像是古代文字中的黑暗生物一樣,強壯,嗜血,自己即便逃跑成功,也不可能一個人獨自活下去的。
更別說叛亂了,這群奴隸早已經在日復一日的壓榨中,將自己的人格抹滅,便是把武器發到他們的手上,恐怕他們也不會造反,更何況黑鐵城中還有大炮,火槍等熱武器,他們這麼一群跟原始人沒什麼兩樣的傢伙,拿着鋤頭跟他們打,與找死沒有任何的區別。
因此只有前兩條路可以走,但怎麼才能夠對礦主或者是這個黑鐵城有貢獻呢?
“用現代的知識幫忙改造礦場的生產工藝?”
舒翰心中想到,這也是他如今唯一能夠做的事情,或者跪舔一個監工,讓對方信任自己,然後慢慢將自己知道的知識告訴給他,幫着他得到更多的權利,在這個過程中,自己也可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但其中的難點,便是自己該如何選擇一個可以依靠的監工呢?
舒翰非常有自知之明,他只是一個沒怎麼進入過社會的學生而已,生活在巴別塔之中,人生的重點便是讀書,學習,終極目標就是考上一個好大學,人情世故他是根本不懂,更別說怎麼看人了。
到時候十分有可能自己把他當做可以依靠的對象,而對方只是把他當做可以利用的對象也說不準,自己很有可能被對方賣了還在幫對方數錢,這些都讓舒翰心煩意亂,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社會裏的人情接觸太少,看人實在是不準。
“老天爺,既然都讓我穿越了,就不能夠給我一個好身份么,也不求成為天行者,就算是自由民也行啊,何必這麼為難我。”舒翰想道這些,不由在心裏哀嘆一身,奴隸,這個身份實在是太難翻身了。
舒翰的大腦就這麼旋轉着,但都不具有什麼可行性,他來到這裏的時間太短,而腦袋中的記憶又太雜,根本無法真的想出一些好辦法“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想了許多,最後迷迷糊糊的便進入夢鄉。
等到第二天六點的時候,舒翰準時從睡夢中醒來,他輕手輕腳的從床上爬下來,打開大門走到外面,李尤站在門外,見到舒翰第一個從門裏走出來,有些驚訝。
“尤叔,早上好。”對於李尤這位老人家,舒翰的心中還是帶着幾分感激的,自己剛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第一眼見到的就是李尤,後來自己被監工毒打,差一點死掉的時候,也是李尤救得自己,對於李尤,他無法把他當成其他奴隸一般對待。
“早上好,舒翰。”李尤猶豫,但還是接受了舒翰的問好,他看着舒翰拿起一塊毛巾擦自己的臉,想了想之後,不由問道:“昨天,是不是發生了一些不好的事?”
“沒有什麼的,放心吧,李叔,我沒事。”但即便面對李尤,他也不敢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但又不想讓李尤過於擔心,因此舒翰只能夠十分含糊的說道,李尤見狀還想再問,舒翰直接說道:“大家快出來了,我去拿推車。”
說完便一個人離開宿舍的門前,整個宿舍周圍都是鐵鏽,粗劣的地面上一排排的鐵石子散播在腳下,單薄的鞋子根本無法阻止石子向人們的腳底進攻,在這裏的每一個人都練就出一對鐵足,上面遍佈着老繭。
新來的人往往第一天的時候,就會滿腳的血泡,一個處理不好,便會傷口感染,緊接着在哀嚎中死去,這條路上,黑色的石子之下,更多的是無數奴隸們的鮮血,舒翰走到推車旁,伸手將自己身上的已經黑漆漆的布條解開。
用手摸着自己的後背,監工抽打的傷口此時已經結痂,舒翰想了想,把這布條幹脆便纏在褲腰上,這布條雖然不能夠做衣服,但材質非常的舒服,以後說不定還能夠有用,對於如今的自己來說,任何一絲一毫的東西都不能夠浪費。
但再穿在身上,着實惹人懷疑,也不免招惹非議,為了自己的安全和省去他人的惦記,舒翰不敢繼續綁着。
推着車子來到宿舍門口,眾人已經從宿舍中走出來,張明打着哈欠,一副很困的樣子,其他人則紛紛用涼水不停的撲在自己的臉上,以避免困意襲擾待會兒的戰爭,舒翰把推車放在一旁,站在隊伍裏面,李尤站在前面清點人數,以確保奴隸的數量與賬冊上是相符的。
而奴隸們則都是很不耐煩的應和着,他們伸着自己的脖子向遠處眺望,舒翰被人群擠在中間很是難受,但他也伸長着脖子,此時,遠處飄來一陣白煙,無數的吸氣聲在身邊響起,舒翰也是其中之一。
早飯,奴隸們的第一場仗。
運送早飯的隊伍從廚房緩緩進來宿舍區,奴隸們在宿舍長的約束下站在房屋的對面,等待着運送糧食的獨輪車進入自己的掠奪範圍之中,獨輪車上擺放着香噴噴的黑麥麵包,如同一座小山一樣,正是奴隸們的早餐。
舒翰等人所居住的地方總共有二十幾個宿舍,總計大約二百多號人,三十糧的獨輪車,當車輛停止的瞬間,眾人便開始失控,不停的推搡着向前面涌去,沒有監工的管控,眾人不停的用手拿着熱乎乎的黑麥麵包,根本不在乎這麵包到底有多燙,搶到之後便塞進嘴裏。
舒翰自然也在爭搶的隊伍之中,他其實覺得很奇怪,這樣做,不是會讓許多人吃到足夠多的黑麥麵包,而剩下的一部分則無法獲得足夠的麵包么?那他們的工作效率豈不是會下降?
為什麼不幹脆由幫廚進行分配,給每個人同等的麵包,這樣一來既不會讓場面顯得如此的無序,又可以讓大家都吃飽飯,舒舒服服的去工作,作為礦場的主人,他們所能夠得到的利潤不就更多麼?為什麼要採取這麼暴力,難堪的手段去處理?
舒翰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想過這會不會是一個很好的建議,說不定自己提出來之後,能夠改變自己的身份也說不定,不過很快,舒翰就意識到,採礦區的規矩之所以會形成,無論他在自己眼中到底有多麼的怪,但都是情有可原的。
在舒翰看來,這麼做很沒有效率,是因為他把奴隸當做人來看,但在奴隸主的眼中,這些奴隸可不是什麼人,而只是他的財富而已,不,甚至連財富都不如,黃金拿在手中將永遠值錢,而人則不同,人在手中會隨着他年齡的增長和力氣的變化而改變。
而爭搶吃食,便是奴隸主衡量一個奴隸到底適不適合活下去的標準,在這裏,你能夠吃到更多的糧食,便代表你有着遠超其他人的體力,那麼你就有活下去的資格,而那些搶不到糧食的奴隸,就會挨餓,工作的效率就會降低,緊接着他們的中飯和晚飯都將減少,不需要多久,這些體弱多病以及力氣開始衰弱的人,就會無法堅持,從而死去。
通過殘忍的方式,奴隸主們便可以很快的將自己所擁有的‘不良資產’清除出去,以保證礦區之中的奴隸,都是工作好手,這正是為什麼早餐要通過搶的方式去獲得的原因,在舒翰看來無比的殘忍和沒有道理,但在奴隸主的眼裏,這是十分高效辨別奴隸能力的手段。
當然,除了這一主要原因之外,奴隸們爭搶麵包的畫面,猶如一群畜生在爭搶糧食,這種毫無尊嚴的模樣,無疑也可以取悅奴隸主和監工們,滿足自己的自尊心和虛榮心,這樣的安排自然也有這一層用意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