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驚

這城叫做亂京。

從各方面去論，亂京都是亂星之上最大的一座城，所以亦可以說亂京是亂星的首府城市也沒甚毛病。

城市大，貧民窟自然也大，但再大也不如冬至的雪大。

天色漸漸明亮，被大雪覆蓋的亂京貧民窟看不見平日裏的髒亂，雪白雪白寧靜又祥和，只不過隨着一個又一個居民從睡夢中醒來，待太陽照常升起后，熙熙攘攘的人們會讓狹窄逼仄的巷道變得擁擠，亂京貧民窟總會恢復它本來的猙獰醜陋。

太陽還未升起，大雪仍在繼續，至少現在的亂京貧民窟還很有些美感，第九街區有個出了名的懶覺王向來與這種美麗絕緣，然而今天此時，他已經破天荒的起了床。

“喲，老娘見鬼吶？”

懶覺王的老媽本以為這傢伙就是起來噓噓的，肯定還會回籠，哪成想居然不是！

“你個兔崽子穿鞋穿防寒服幹嘛？站着！！！這麼大的雪你找死去？凍不死你個小不要命的！哎喲！你看，被你小子給急得老娘我都扎自己了！”

懶覺王的老媽名叫賈金花，原本正納着鞋底，這活計她壓根兒也不擅長，所以再一分心就理所當然扎到了她自己，再然後她好一陣的一驚一乍，順勢就把自己的失誤歸結到了她兒子的身上。

老媽的痛叫叫得一點也不假，很用力貌似很疼的調調，懶覺王卻不為所動——小到第九街區大到整個貧民窟誰不知道，就他老媽手上的那些個老繭，鈍一點的匕首都未必能劃破，更別說是一根納鞋底的針了。

如懶覺王所想，他老媽賈金花確實沒被扎疼。

實際上賈金花也壓根兒不關心這小子為毛要出門，就今天這樣的天氣，她可不想讓兒子一大早就出門去找罪受。

這是一個母親下意識的本能反應，然而懶覺王早就打定了主意，甚至還制定了一些聊勝於無的計劃什麼的，反正他從今天想要開始的，並不只是打破近八年以來千篇一律的生活節奏，他更想要開啟的是一段從男孩到男人的蛻變。

“媽，坐穩了啊，你兒子我是要去稱霸全明星！驚喜嗎！嘎嘎！”

想要不動聲色離家，結果未遂的懶覺王正是八年前的那個嫉妒心泛濫，卻又沒能力去實現的小屁孩沈崢。

八年光陰一晃而過，聽他這話像是有了賊心，而且還很不小的樣子。

話說曾經八年前摔了那一跤又經歷了昏迷、治療等過程之後，沈崢在家宅了差不多八年。八年間這猢猻鮮有出門放風的時候，更別說是大冷天出去找刺激這檔子事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雖然當年沈崢到底是踩了個什麼玩意兒至今也仍未破案，但那不是重點，關鍵是沈崢因為摔了那一跤，結果‘激活’了從小傍身的一件寶貝——一把祖傳的水果刀。

這祖傳水果刀的門道暫不細掰扯，先說自那之後沈崢在精神方面其實一點毛病都沒有，八年來他宅家裏也絕對不是在虛度光陰。

因此種種，沈崢非常確定他現在並不是在痴人說夢。

然而信任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沈崢自信歸自信，話說出口見老媽登時就是一副見到死去老爸活過來的表情，也不得不趕緊補充開來道：“我親愛的老媽，您沒聽錯，您兒子我就是要去參加今年在第三街區舉辦的全明星！快說，驚喜嗎驚喜嗎？”

“你冷靜點…“當年沈崢摔跤就是因為去看全明星，所以賈金花聽到全明星這仨字就腦仁兒疼，驚嚇還差不多，哪兒會有什麼驚喜。

好在沈崢的說辭已經從稱霸變成了參加，賈金花道一聲冷靜，又強忍住訝然，才又弱弱道：“兒啊，你今兒是睡驚夢了還是怎麼著，湯神醫就給你治了一次就怕了你了，整個亂京貧民窟真的再沒有比他更好的心理醫生了哇…”

丈夫早逝，除了一些個別人送回家來的遺物之外，只余個兒子與賈金花相依為命，結果這兒子摔了一跤之後就有點異於常人了，賈金花沒有再多可以失去的，只能是凡事涉及沈崢就慎之又慎。

她其實已經做得足夠好了。

比如她剛所說的湯神醫，那可是富人區的白領們也輕易不敢去挨的大竹杠，可八年前沈崢昏迷完畢才剛一顯露出抽風屬性，賈金花就馬上把沈崢送去了湯神醫那裏。

只能說從最後的結果去看，賈金花這步棋走得還不算錯——自第一次見面之後沈崢倒是見好，湯神醫卻只要再見了這小兔崽子就一驚一乍如同驚風，那感覺怎麼說呢，真的就好像是見着了大學教授的小學生似的？

這是沈崢下過的結論，賈金花只是沒來由的覺得形象。

外人怕老媽的菜刀，沈崢怕老媽的溫柔，事已至此沈崢曉得不說出一二三今天看來是別想出門了，於是稍作沉思，沈崢問了老媽一個問題。

“媽，你怎麼會扎到自己呢？”

“因為…”

“因為你要納鞋底。”

沈崢他老媽正在納鞋底，他這麼說話無疑顯得特別腦殘。

不過他還算歪打正着——賈金花本來想動粗來着，一聽這孩子都把話說得這麼腦殘了，一時間倒是不敢升級手段，真來個武力鎮壓什麼的，只得繼續強自鎮定，看這小子還要出什麼么蛾子，然後視情況而定是不是值得把這小子打暈，或者強行扭送湯神醫那裏強迫神醫再鼓起勇氣給這小子回爐再造一下…

對，實在不行就讓湯神醫上那什麼電擊療法。

賈金花去年花大錢跟富人區那邊打聽，那邊回饋診療方案的時候可是說了，說這電擊療法可是治網癮的古偏方，對一些精神方面的疑難雜症很有奇效，想必用在神神叨叨了一陣以後就網癮很大的兒子身上正合適…

“老媽你不說我就繼續了啊，就說說你為什麼要納鞋底…”

…

電擊療法什麼的最終還是沒有派上用場，開頭不利的沈崢接下來倒是順當，很快就說服了自己的老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