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成歌番外二】含羞倚醉不成歌
(題詞節選自《少年游·含羞倚醉不成歌》)
紫川真人看重的是我天生的那對異瞳,他一直都在尋找能繼承他邪術的人。
他需要一個天賦極高的人,將他收為徒弟,讓他替自己去做哪些遭天譴的事。
他開始教我許多奇奇怪怪的口訣心法,讓我跟着他修鍊。
一開始他對我尚算不錯,除了限制我的自由外,從不會對我打罵,也不會讓我餓肚子。所以我對他並沒有設防。
直到有一天,他拿出了一顆墨綠色的肉塊遞給我。
那股腥臭味,直到如今我還能清晰的回憶起來。
像是漚在泔水桶里三四日的剩飯剩菜發酵出來的腐敗味,又摻雜着些許生肉臟器的腥,我湊上前聞了聞,能以自制地吐了。
師父跟我說那是龍膽,是延年益壽的好東西,我只要吃下去,就能和他一樣長生不老。
我雖一再拒絕,可最後卻還是被他強逼着吞下了那團生肉。
我的身體開始發生異變,難以忍受的極寒與酷熱交替在我體內蠶食着我每一處器官。
我哭着對師父說我好難受,我快要受不住了。
師父轉身將門合上,在門口用極輕的聲音說了一句,“熬過來,你才能重獲新生。”
整整六個時辰,對於我而言卻像是經歷了一整年那樣久。
我並不知道如果熬不過來我就會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因為我活下來了。
師父看重我,就是因為我泯然眾人的天賦。
服用下龍膽后,我的身體開始變得很輕,彷彿輕輕一躍就能飄蕩在空中一樣。
那之後師父開始教習我更深的術法,我修習了整整六年,在我十五歲的那年,我成為了一個千里之外可以取人首級的方外術士。
擁有了這樣的能力后,要想殺掉楚懷山替我的父母報仇就成了極簡單的事。
當然,還有楚衿妹子。
我答應過帶她走的,我一直都沒有忘記過我給她的承諾。
我問師父,我可以暫時離開他去報父母的血仇嗎?
師父說可以,只要那人不是楚懷山。
他還指望楚懷山繼續給他提供童男作為吸**氣修鍊邪術的補給,所以他會保住楚懷山,如果我出手,他必會制止我。
有師父護着,我知道以我現在的實力是無法傷到楚懷山的。
我又問師父,“徒兒曾經答允過一女子,帶她離開世俗紛爭地,許她一世周全。既家仇不得報,可為男兒一諾千金,此諾徒兒不得不守。”
師父笑了笑,“你想去就去吧。”
我欣然轉身欲行,前腳方踏出門檻卻又被他叫住,“你去之前,為師有件事你告訴你。你所服用的龍膽,雖能讓你長命百歲,身負異能,但它亦是一把雙刃劍。服用龍膽后,你每十年必得再次服用新鮮龍膽用以續命,如若不然,你必五內俱焚散魂滅魄,永世不得超生。且用下龍膽后,你便會染及一身的龍毒。那龍毒要不了你的命,卻能要了與你親近之人的。莫說是與她交合,簡單的日常接觸,日積月累下來,與足以致命。”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怪物。
龍毒無葯可解,我不能去接觸自己心愛之人,哪怕不與她結為夫妻,只是像個朋友一樣陪伴在她身邊也做不到。
我記得那天我將自己鎖在房間裏,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噙着冷笑,眼淚卻止不住地流。
師父來尋我,他摸着我的額發對我說,“往後塵緣事了卻乾淨了,一心隨着為師向道不好嗎?世上的所有情慾,都是你修成大成的牽絆。拋卻它們,你才能領悟到生命的真諦。你我師徒二人,孑然於世,長生不老,不死不滅,豈不快活過神仙?浮生若夢,當浮一大白,對月成歌,快哉,快哉。”
他笑,給我擬了成歌二字作名,讓我忘卻凡塵俗世,和他一起去過逍遙快活的神仙日子。
可那是他的快活,並不是我的。
我仍然畢恭畢敬地叫他師父,但我私心裏恨毒了他。
比恨楚懷山更甚。
他收我為徒,不過是為了做他獵龍時的助手而已。
一旦有了風險,我就是替她赴死之人。
我明白這一點,所以一早就對他生了戒備。
二十一歲那年,蛟龍難尋,我與他服用龍膽的期限相差一年。
他在民間以術法行騙,幻化出妖魔來為禍人間,自己裝成大義凜然的獵魔人替百姓除災。
他用在民間斂來的不義之財,讓龍翁一家去替他尋找蛟龍的下落。
尋見蛟龍后,派我去除龍,替他取龍膽。
那一次,我九死一生,險些死在蛟龍的利爪之下。
不過上蒼見憐,我終究戰勝了蛟龍,開腸破肚取出了它的龍膽來。
我的身體裏被注入了師父的靈力,無論我躲到哪裏去他都能輕而易舉的找到我。
所以我並沒有打算逃走,而是乖乖的將龍膽交給了他。
他將龍膽偷偷收好,等到需要續命的那日再行取出。
他的一舉一動我都瞧瞧看在眼裏,我記下了他藏匿龍膽的地方,在他續命那日將龍膽偷了出來。
他跪在我面前,求我將龍膽給他。
我不依,他便與我動手。
可沒有龍膽續命,他的靈力變得極其微弱,並不是我的對手。
我本可以輕而易舉取他性命,但我並沒有那麼做。
因為他說過,痛快的死去是對一個人最好的解脫。
我不想讓他這麼舒服的死去。
他問我為什麼要這麼對他,我答,“是師父教會了徒兒,什麼叫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龍膽只得其一,師父與徒兒都需要它。徒兒為了自己活命,只能如此。師父見徒兒深得您的真傳,您當開心才對。不是嗎?”
我眼睜睜看着他龍毒發作,身體由內至外慢慢融化,化成了一灘令人作嘔的血水。
他死後,我開始遊歷四方,開始不斷尋找蛟龍的下落。
我成了一具軀殼,為了活下去,我一刻都不能停歇。
然而我一個人一雙腳,是沒有那麼多的精力的。我需要很多錢,讓龍翁去替我尋找蛟龍。
在我重遊昭都的時候,看見了昭帝張貼的皇榜。
除異獸於我而言不算是什麼難事,那筆豐厚的酬勞,我勢在必得。
於是我揭下了皇榜入了宮。
只是我從未想到過,我會與她在此地再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