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石之光（上）
()55灰石之光（上）
各國紛紛派出精銳空軍部隊對降落於各地的登陸艙進行轟炸。要在與異星生物的交鋒中獲得勝利，付出代價是必然的。而實際戰損率之高則是出乎人類意料，飛行至登陸艙上空的空軍編隊無一生還。異形登陸艙配備了小型飛行器，單體飛行器加速度遠超各國在役殲擊機，穩穩控制了登陸艙附近空域的制空權。
如果不是異形登陸艙中的飛行器數量有限，戰況將更為殘酷。
與此同時，一種產自現實的恐怖視頻在全球瘋傳轉播，其內容關於異形的生殖方式。最早一個視頻的發生地位於中國N城，一隻幼體異形咬破人類女性的胸口，在血肉模糊中吱吱尖叫着，伸出章魚似的頭部，它兩隻眼睛像是黑暗帝國里的狼人，薄薄的裂到耳際的嘴部像是地獄先生里的裂口女，而嘴中那管狀的幼嫩口器，看起來像變異吸血蚊的口管。
從異形登陸地球到有確切記載的首個死於寄生的人類，期間不超過33個小時，也就是說，異形只需要一天半的時間就能產生下一代。
其後數小時，從韓國、日本、越南等地亦傳出類似視頻，全球面臨空前恐慌。那是怎樣的一種生物啊，完全超出人類的想像力，本身就能分泌出強酸性的生化武器，軀殼堅硬得連機槍都無法射穿，使用寄生式的繁殖方式……顯而易見，就算使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恐怕也無法消滅它們，除非做好全人類與異形同歸於盡的心理準備。
人類不禁自問，還有什麼能夠阻止異形的蔓延。
N城。
掛斷手機，肥姜拔出充電器，把另一塊充電電池塞進旅行包，托特早就等不及了，看到肥姜把旅行袋的拉鏈拉上，不等他說“可以走了”，便一把扯過他的領子把他拎在手裏。
肥姜一米七的個子，比肯特人一米八的平均身高還矮十公分以上，托特提着他就像提小雞似的，肥姜哇啦啦大叫：“旅館的一次性牙刷還有針線包沒有拿！”
托特嘖了一聲，沒有理手裏的地球人，他拉開臨街的窗戶看了一眼。他們兩個住在十二，從上看下去，停車處的越野車就像是黑色的火柴盒。
肥姜隱約了解到托特即將要做什麼，嚇得幾乎要把尿憋出來了，他尖叫道：“不要，不要！放開我，你這個瘋子！”
托特覺得推拉窗不夠大，一腳把窗子連框帶玻璃地踢出去。多虧下空蕩蕩的沒有行人，玻璃窗落在十二層的地下，發出嘩啦的巨大響聲。
這下窗口足夠大了，他點點頭。
肥姜哭了，雙手雙腳地扒着窗戶周邊不肯出去，不過地球人怎麼可能抵得過肯特人的力量呢？地球人真是弱爆了的一種存在啊。
托特毫不費力地把肥姜拿出房間範圍，緊接着自己跨出半邊身子，坐在窗台上。
7日連鎖酒店對面的一間屋子裏，是柳警官和其搭檔為了監視艾吉、托特等人而入住的。柳警官的搭檔聽到異響，注意到托特拉開窗向外張望的場景，不由心驚。他剛剛收到上級通知，準備離開監視地執行護衛城市的警務，就碰上目標人物鬧內訌。
他們想要做什麼，想要殺人滅口嗎？搭檔驚疑不定地看向托特手裏的肥姜，急忙撥打柳警官的電話，卻發現對方是忙音。他再顧不得監視規程的教條，衝到窗戶旁，伸出身子對隔街相望的旅社窗口吼道：“住手！警察！”
肥姜從來沒有哪刻是那麼歡喜於聽到警察的咆哮，大叫道：“救命啊，我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救救我啊！”
托特詫異地看了對街的警察一眼，大概沒覺得對方是在對自己說話，自顧自地把另一邊身子都跨出窗戶，整個人從十二層的旅社房間墜落下去。
頓時，肥姜發出聲嘶力竭的咆哮。
柳警官的搭檔不忍目睹發生在對街的跳現場，他茫然地以為，是過大的心理壓力導致這場悲劇的發生。
十二層、十一層、十層……死啦死了啊的。
眼看水泥地面越來越近，肥姜腦子裏已經能聯想出自己沒能瞬間立斃斷手斷腳在地面上掙扎個百八十秒才咽氣的凄慘結局。
“瑪麗隔壁的外星人，你死不了我可是會死的啊！”肥姜自覺臨終前如果不罵一句，實在對不起自己的人生，終於拋卻一切怯懦地大罵出口。
五層的距離，托特展開了潔白的羽翼，寬闊的翎羽滿滿地兜住風，兩人霎時減速，肥姜一口氣沒緩過來，被領子勒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翻着白眼雙足落到了實地上。
肥姜眨眨眼，確認自己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斷手斷腳，沒有在地面上掙扎個百八十秒才咽氣。
啊，死了……他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己剛才罵了粗口，而且罵的還是那個性格恐怖的……
鴕鳥似的閉緊眼睛不敢看托特的表情，卻突然聽到有人輕輕的笑了一聲。
笑了？
肥姜腦子轉不過來了，誰笑了？
而且，發生什麼可樂的事情了嗎？
托特斂起表情，冷淡地命令道：“滾去開車。”
肥姜如獲大赦，還是恢復正常的托特比較靠譜，他屁顛顛地趕緊去開車。
兩人都把對街的警察忘到西天之外了。
柳成警官的搭檔，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被他們懷疑的無國籍人士，被他們監視着的身份不明者，居然是天使嗎？不不不，我是無神論者，學校里學了多少年的馬列唯物主義世界觀，這個世界上怎麼可能有天使存在？天使是被人想像出來的……可是那雙翅膀，絕對沒看錯，不是假翅膀，而是確實的能夠活動的翅膀……並且那個無國籍人士是從十二跳下，手裏還提着個大胖子，卻完好無損地落地，天使……唯物主義世界觀……
監視者混亂了。
市內。
首先是稀疏的狙擊槍聲的迴響。
不久之後，開始出現密集的突擊槍聲。
軍警組成最後一道人牆對抗異形，希望能阻止它們深入市區，但是人海戰術並不奏效，城市上空漸漸能聽到一些人類的慘叫，凄厲，尖銳。
那些把自己鎖在家門中的市民，最終還是不能逃脫凄慘遭遇，可是有什麼辦法，現狀脫離了人類的控制。
越野車急剎車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格外刺耳，市中心空蕩蕩的，車輛集中在各個出城路口，城市上空的防空警報聲響個不停。
柳成警官的搭檔開的是一部小奧拓，車子底盤低，價錢便宜，是居家監視的良選。他一路上跟得腦袋昏昏漲漲的，到了超市門前，發現柳成和潘敏、艾吉等都站在那裏，還有好些個小青年肩挑手扛着砍刀鋤頭站在附近。
托特率先從越野車裏出來，嗤道：“他們這是準備幹什麼？”藐視地撇一眼地球人手裏簡陋的武器。
潘敏對柳警官說道：“我們先走了，你們要保重。其實我並不建議你們留在城市裏和它們頑抗，要知道，人類的力量太渺小了。”
柳成道：“就算想走，現在也出不了城，幾個出入口全部堵車了。”
韋大虎說道：“人類的力量渺小又如何，世上不會有救世主，還是得靠人類自己拯救自己。”
潘敏看看艾吉和托特，她倒是知道這個世界的一點內情，地球上除了人類，早就有其他智慧生物的存在，如果……如果能夠及時回到殖民堡壘，肯特人會不會幫助地球人趕走異形呢？
異形這種外來生物的習性猶如蝗蟲，每到一個掠奪地點就大肆破壞。
是的，掠奪地點，掠奪地和殖民地是不一樣的。肯特人將地球看作是他們的殖民之地，是讓他們的子民生存繁衍的寶地，要世世代代居住下去，所以着力於保護星球的生物圈。異形則是將地球看做為掠奪食物和宿主的地方，等“食物”被消耗乾淨，就啟程尋找下一個侵略地。
柳成坐上副手開來的車，他的搭檔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前面十幾米外是潘敏等人乘坐的越野車，韋大虎正在和肥姜解說N城附近的道路情況。肥姜跑慣了C市，對N城到港口區的地形並不熟悉。
小弟們開來幾輛卡車，從車上搬下一些自製的霰彈槍。
柳警官搖搖頭，算了，這個時候，管不了了。
柳成擰開一瓶礦泉水，澆灌自己快要幹掉的嗓子，一邊對欲言又止的搭檔說：“，有什麼事？”
“我看到了天使。”
撲……
“真的，”搭檔說得煞有介事。
柳警官摸摸額頭，“我知道，大家心理壓力都大，弟妹現在出城了么？”
搭檔點頭道：“她和孩子都走了，準備北上投奔娘家。”
“這樣就好，接下來該奔赴我們的戰場。”
搭檔嘆了口氣，“我就知道說了都不會有人相信，早知道就拿手機錄下來了。”過了會兒還是很遺憾地說，“不會有人相信啊……”
小奧拓扭頭就走。
遠方的槍擊聲早就變得零落散亂。
搭檔問：“哪個方向？”
戰區原先集中在N城西北部，先在變得東、西、北三個方向都傳來人類的瀕死的慘叫。異形的行進速度大大超過原先的估計,當它們進入城市範圍，就像是撲入羊群的老虎，爆發力和興奮度都大大增強。
不必柳警官再去選擇哪個方向，橘黃色的鈉光路燈照亮空曠的街道。白色的道路標線，灰色的水泥路面，在街道的盡頭，一隻高大的黑影停了下來。
韋大虎的小弟們也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現了闖入街道盡頭的怪物。
三百米開外的距離上，目測高於卡車頂棚的章魚形怪物，揮舞着大腿般粗的觸手，似乎在嗅着什麼氣味。終於，它確定了目標，一雙海碗大小的眼睛定在柳成警官的小奧拓上。
異形仰天吱吱尖叫，人類聽不見的音波刺痛了艾吉和托特的耳膜。
兩個肯特人都不耐地嘖了一聲。
托特不耐煩地提醒道：“人類，勸你們趕快離開，它在召喚同伴了。”
那異形突然蹲趴下地，姿勢像是個站在起跑線上的短跑運動員，果然它身影一陣模糊，柳成再度定睛看去，已不再在原位，瞬間前進十幾米，出現在道旁一間商廈的瓷磚牆上，彈簧似的彈跳到另一邊的居民，再度前進十數米的距離。
商廈和居民，凡是異形落足的地方，都出現了蛛網似的裂紋，可見其重量及爆發力有多強。
五六次彈跳就能來到百米內的街道，那速度，那力量，那體型，都不是人類血肉之軀可以抗拒的。柳警官掏出槍，伸出車窗外不用瞄準地砰砰砰連射三槍。
警用制式手槍有效殺傷距離在百米以內，子彈確實地落到異形軀體，卻連皮都沒蹭掉一塊。
異形被微痛激怒，加速向小奧拓衝來，這回不是為了食物，也不是為了繁殖，而是為了確實的憤怒。
柳成當機立斷地放棄與其相抗的想法——面對連子彈都不怕的怪物，人類還能拿什麼與之搏鬥？
“掉頭，把它拉走！”就算打不過它，至少能夠把它的注意力牽在自己身上，還能救得下在場的十好幾條人命。
搭檔忘記了恐怖，調轉方向，急踩油門，車輪在水泥路面上發齣劇烈的摩擦聲，加速要將異形引離附近區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