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方家兄長

第30章 方家兄長

阿兄沒有丁憂,是因為依照慣例,有功之臣逝世后,聖上為表示情誼深厚都會下令“奪情”,免了丁憂。這樣一來,功臣的後代就可以繼續為聖上效力,不會有長時間離開朝堂、風雲不在的風險。

南嫘知道,聖上當然想趁機讓阿兄離開朝堂,但父親一生功勛無數,除了有些戀權,不曾有什麼大錯處,聖上也許準備揪出父親的錯處,但父親忽然病逝,此時,父親就是帶着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功臣之名逝世的,聖上如果不“奪情”,表現得太過除南家而後快,就會讓很多從先皇時就立於朝堂的老臣寒心。他正與太後母家的勢力爭鬥,急需助力和支持,真讓那些老臣們寒了心,說不得會引起局勢動蕩,因此,他也只得下令奪情了。

其實,若阿兄自己非要丁憂,聖上就可順理成章收回奪情之令了。南家,也正可藉此避避鋒芒了,如果不避,結局應該與上一世一般,被清算乾淨。想到此處,南嫘道:“你是說,勸阿兄上陳情表,執意丁憂?”

“婢子也只是一說。這樣風險有些大……南大郎君丁憂后,恐怕……”方谷月沒說下去,但南嫘已明白她的未盡之言。

芸香也道:“一旦大郎君丁憂,娘子唯一的倚仗不就沒了嗎?”

“也不全然是壞事。”南嫘思忖良久,道:“如今陳家勢大,聖上的心思都放在太后和陳家那邊。只是,他也對我南家放不下心中戒備,南家是他的一塊心病,他總覺得南家在背後虎視眈眈,稍不注意就會撲咬上去。我是怕……聖上為除後顧之憂,先以南家開刀,斬草除根,好專心對付太後母家。到了那時,別說我了,連阿兄都沒有活路,還提什麼倚仗。所以,我也想勸阿兄丁憂,避避風頭。此時我們有意向聖上示好、主動退讓,雖然聖上不一定全然領情,卻也可避一時鋒芒。”

“話雖這樣說,可美人也想清楚…大郎君若真的丁憂,回來后怕地位就沒了,而您在宮中的日子……”方谷月雖提了這個建議,卻並不建議南嫘冒險,後宮的女人,如果沒有朝堂上的仰仗,大都卑微凄然。

芸香也憂心道:“是啊,娘子…何不再考慮一下……況且,大郎君也不會同意的…”

“阿兄那邊不必憂心,我來與他說就好,他不是那麼固執的人。”南嫘以指輕點桌沿,心道,沒有人比她更了解阿兄了,阿兄性子瞻前顧後,而且也確實不適合朝堂弄權,應該不會堅持留下。

不知算不算父親的悲哀,因為父親一心撲在朝堂上,忽略對阿兄性情的培養,果敢堅毅的父親卻有一個優柔寡斷又全無進取之心的兒子,而自己上一世陷於情感的泥淖里看不開,雖然位及寵妃,卻沒為家族做過什麼,這也是父親逝世后,南家最終凄然收場的原由。可如今她回來了,這一世,她不要情愛,只要權力和地位,所以,她絕不會再讓家族重蹈覆轍。

想到此處,南嫘定下心思,開口道:“芸香,你去傳訊給阿兄,讓他設法入宮會面。”

“是,娘子。”芸香接了命令,躬身應和,隨後起身去了。

“美人真的能說動大郎君丁憂?”方谷月看南嫘篤定頷首的樣子,感嘆道:“看來,美人與兄長當真親厚!”

南嫘淺笑道:“自家兄長,哪有不親厚的。”

方谷月卻嘆道:“婢子也有個兄長,可惜自小薄涼少情,婢子的話,他是半分也聽不進去的。”

南嫘轉頭去看方谷月,見她噙着淺淺的笑看過來,神色卻頗為落寞,問道:“這是為何?”

方谷月嘆息一聲,道:“我那個阿兄啊,三歲能習字,五歲會作詩,十五歲便考了個進士,都說他是難得一見的奇才,是個和風霽月一般的人物。可我看他,不過是個執拗怪誕之人。您可不知道,他是個多麼涼薄的人。”

南嫘見月娘如此,是想有個人傾訴一二,便溫和道:“若月娘願意說,我自願意聽一聽。”

方谷月於是娓娓道來:“我家雖說是個行醫世家,但父親也期望着能出個為官之人,好庇佑族裏,於是對阿兄寄予極大期望。可阿兄的心思卻較一般人不同,他心思邪肆乖張,偏愛與人對着干。那年,父親要他考功名,他偏要去習武,百般爭執不下。最後還是父親讓步了,想着他還年幼,習武歸來再做打算也不遲。可他一離開家,便野了心,哪裏還有歸鄉的心思,習武三年後,忽然入了九皋觀,要出家做道士。父親震怒,連夜趕路,奔至道觀里勸他,但阿兄不顧父親怒氣,接連三月閉觀不出。父親無法,只得落寞而歸,回家不久,突然中風昏厥,呈病危之狀。後來,家裏幸而得了一支三十年老靈芝,用以給老父續命,可父親畢竟年邁,在病榻纏綿了三年,還是去了。而婢子那絕情絕義的阿兄竟不曾露面。婢子差去道觀報信的人回說,方家郎君只說塵緣已了,不願再出道觀沾染凡俗之事,他自當在觀內為老父做法事,以全父子之義,要方家不必再去人了,勿要擾他清修。婢子氣急,但也沒有辦法,只當沒有這個兄長,獨自一人送老父出葬,然後入了宮,與他斷了聯繫。”

南嫘略詫異,怎會有這樣的人物?月娘那兄長何止薄涼少情,簡直可說是個肆意狂狷、罔顧人倫的人物了。她搖頭,這樣一個兄長,若她是月娘,只怕要恨死了,可月娘卻似乎是已經放下了,神色間只有悵然,並無憤恨。她不便多問,也只好簡單安慰道:“不管再怎麼生疏,畢竟是血親的。這人生啊,有個可牽挂之人,總比孤身一人、了無牽挂要有滋味得多,你可別多想。”

方谷月聞言眼神輕斂,似有躲避,怕是不願多說,只道:“何必提這些事,倒讓美人替婢子擔憂了,都是過去的事兒,婢子不在意了。”

南嫘見她依然是躲避的態度,就也不多說,閑話兩句,把話題扯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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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道良人心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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