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9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京極春玉狠狠打了個寒顫，半晌沒回過神來。
她此刻心臟跳動的極快，臉頰暈染開一抹嫣紅。不同於過去任何男人給她帶來的刺激快感和愉悅，剛才被房瀧瞥的那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東西洞穿了她的靈魂。
她呆怔地望着已經轉過臉去的房瀧，輕輕按住自己的胸口。
十幾分鐘后，周盛平和藍其輝先後放下放大鏡，疲憊地坐在椅子上。
京極春玉急忙走上前去，緊張地吞咽下口水，問道：“周老先生，您現在有定論了嗎？”
周盛平抿着嘴，沉着臉，端起聶錚錚遞過來的龍井茶，老神在在地沒有吭聲。
藍其輝也是相差無幾的反應。
京極春玉心中的躁意再一次冒出頭來，“不管怎樣，您總該給晚輩一個說法。”
周盛平斜睨着她，粗啞地說：“小姑娘不要着急嘛，我都說過了文物鑒定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有些仿製品太過逼真，可能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發現破綻。五爪青花大龍罐不是你們家獨一份的東西，所以我在沒看過故宮新得到的那一隻前，是不能蓋棺定論的。”
“不行，您來之前可不是這麼跟我父親說的！”京極春玉眸子滲出幾分冷意。
周盛平不以為然地晃了晃頭，“哎唷，哎唷~我這頭怎麼突然疼起來了？可能是旅途勞頓累着了，現在急需要休息……”
說著把手遞給身邊的孫子，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我先去睡一覺，明早再告訴你。”
“大家也都散了吧，這事兒急不得，急不得。”
京極春玉滿臉鐵青，哪裏看不出來他是故意的。可就算知道他是故意的，此時也不能夠強行阻攔。
“周老，那我明天一大早就在這裏等您！”她咬咬牙，憤恨地瞪着聶錚錚。
聶錚錚無辜地眨了眨眼，噗嗤一笑：“你怪我？哎喲喂，這可真是高抬我了，周老先生可不是我能左右的對象，你還是趕緊回去洗洗睡吧。”
說罷，挽起房瀧的胳膊往門外走去。
京極春玉見房瀧冷冷地看過來，臉色剎那就變了，媚眼如絲地挑起眼角，嬌媚與清純巧妙地雜糅在一起，還微微扭動了一下腰肢，十分的嬌小可愛。
房瀧唰地收回視線。
京極春玉被氣得倒仰。
她委屈地緊咬嘴唇，心說等着瞧吧，你遲早會為我神魂顛倒！到那時，你定然會為今天對我的不屑而感到後悔！
聶錚錚還因為大龍罐揪着心，沒注意到這些，但本能地挽着房瀧走的快了些。
房瀧看她不停地打着哈欠，體貼道：“今晚就早點休息吧，養精蓄銳。”
聶錚錚點了點頭，紅着眼靠在他胸前，手指頭不輕不重地從他胸前滑過，“咦，奇怪了，你今天不想要嗎？”
房瀧發出深沉的笑：“我破天荒放過你一次，你要上趕着撩撥我，我會讓你明天根本沒辦法起床你信不信？”
聶錚錚嘿嘿兩聲，在他下巴上親了一口，不等他抓住自己立即轉動身子，拿起睡衣鑽進了浴室。
房瀧輕嘆口氣，把加厚的睡衣從行李箱拿出來，快速換好。
經過白天的緊張對峙，聶錚錚是真的累了，泡個澡整個人完全放鬆下來，倒在床上不一會兒就陷入到睡夢之中。
房瀧笑了笑，伸手把她摟在自己胸前，也閉上眼睡了過去。
翌日清晨，九點左右。
平素檀香瀰漫、寂靜無聲的堂屋裏，今日擠滿了人。
除卻作為主角的周盛平和藍其輝，還有聶錚錚、房瀧以及諸多古玩世家的代表。當然，還包括了青花大龍罐的主人的京極春玉，以及優哉游哉湊過來看熱鬧的小詹姆斯等人。
京極春玉昨晚冥思苦想，琢磨出了幾個對策，可因為這次面對的是周盛平這樣等級的大師，臉上難掩忐忑。
“周老先生，您看大家都來了，是不是應該宣佈結果了？”她道。
周盛平摸着長長的白鬍須，表情淡然，“你家的這隻青花大龍罐，從整體上來說，的確具備明宣德時期青花瓷器的特點，釉色沒問題，胎像沒問題，款識也沒問題，若是十年之前我大概已經認定它就是宣德青花大龍罐。但是……”
眾人瞬間緊張地屏住呼吸。
聶錚錚掐着指尖，呼吸也隨之急促起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周盛平一個大喘氣差不多能有五秒，直到京極春玉的臉都憋紅了，才說：“但是這上頭的青花巨龍卻少了一份磅礴的龍氣。”
“龍氣？”聶錚錚驚訝地瞪大了眼眸，心中卻十分驚喜。
原來龍氣真是能看出來的！
藍水貔貅這時在她意識之海里說道：“這位周老，身上有一絲薄弱的龍氣，應當是多年觸摸過皇宮珍寶所以慢慢沾染上的。所以他能看出龍氣，絲毫不奇怪。”
聶錚錚和藍其輝都能理解，也相信龍氣的存在，但京極春玉卻是勾起嘴角，冷冷一笑。
“龍氣這麼玄乎的東西，您說有就有，您說沒有那便是沒有吧。但是僅憑這個，就說它是贗品，我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氣氛頓時劍拔弩張起來。
小詹姆斯唯恐場面不亂，笑眯眯地插了句嘴：“傳說華國古時候的黃帝都被稱作真龍天子，身上帶有龍氣。可如果真有龍氣，大清還往亡嗎？可見這龍氣之說完全是封建迷信嘛。”
周盛平森冷的眼神冷不丁掃了過來，釘在他臉上。
“你去過故宮嗎？”他忽然問了句不相干的話。
小詹姆斯愣了一愣，回答：“當然去過，還去過好多次呢。”
“既然你去過就應該知道，故宮裏皇帝居住過的宮殿，和他沒有居住過的宮殿，給人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雖然周易和五行現在沒有多少人懂了，但也有很多外國學者做過研究，對陰陽五行有所感悟。這龍氣說白了是一種承載於天地之間的極盛陽氣，雖然玄妙，但和大自然的磁場和氣候變化有關。如果瓷器在龍氣最旺盛的時候製造出來，那它本身就會帶有龍氣！”
“因此有龍氣加身的文物，無論贗品如何逼真，都不可能仿造的出來！”
周盛平言之鑿鑿，頃刻間震懾住了所有人。
京極春玉也有那麼一瞬間的恍惚，但很快穩住心神，笑道：“可這龍氣畢竟不是物化的東西，還不是您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嗎？”
周盛平冷哼：“除了龍氣，還有一點，足以證明這隻大龍罐是後代仿製而成的。”
京極春玉大吃一驚，面露驚慌，“不可能！”
藍其輝這時接過話來：“四字款識的確是絕大部分宣德青花瓷的特點之一，但五爪青花大龍罐卻是宣德黃帝當年親點的，為了凸顯五爪青龍象徵皇族的地位，特地囑咐工匠，使用六字款識，而非四字款識，以作區分。所以，但凡是五爪青花大龍罐，留下的都應該是六字款識，而不是四字的。”
“不可能，這不可能！你們有什麼證據能證明這一點？”京極春玉拍桌子站起身來。
周盛平不動如山，憐憫地看着她，“小姑娘，回去告訴你父親，雖然他對華國歷史已經鑽研得非常透徹，但誰能保證他看到的就是正確無誤的史料呢？他在鑒定方面的造詣確實已經不錯了，但還到不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做人，應當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始終保持初心，虛心學習，不要自得意滿，否則就會像今天這樣，在自己最自信的事情上摔個大跟頭。”
聶錚錚驀然鬆了口氣，高興地咧開嘴角。
京極春玉滿臉懵然，卻仍然嘴硬：“哪本，是哪本史料？！如果不是正史，根本不足以採信！”
藍其輝搖了搖頭，把一疊複印件遞給她，“你自己拿回去好好看看吧，這是一則《宣德起居注》，裏面恰好記載了宣德皇帝某日就寢之前，把工匠喊到床前，細心吩咐他們要在五爪青花大龍罐上使用六字款識的對話。”
京極春玉獃滯地伸出手，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關鍵時功虧一簣。
不行，她不能這麼輕易地認輸！
“複印件不能說明任何問題，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連夜偽造出來的證據？有本事，你們把原件拿出來給我看看！”
此言一出，算是徹底得罪了周盛平和藍其輝這兩位鑒定大師。
周盛平把臉一沉，摸着鬍子的手放了下來，“你懷疑我和藍其輝的職業操守？呵呵，看來你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牆不回頭啊。”
“好，你要看，那我便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