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潛伏在暗中的眸光
它自虛空中而來,如同一隻撲火的飛蛾!
霸道的武學罡氣宛如實質一般,強大攻伐與幻影槍招融合,化為一頭通體燃燒火焰的猛禽。在這一刻,整個百米空間內的雪似乎都要融化成霧氣。
鳳凰本是翱翔於九天之上的聖靈,在這一刻竟是虛影被幻化至人間。
這頭天生沐浴烈焰的不死神鳥,雖然只是姜桓的罡氣幻化。但是周遭充斥着整個空間的熾熱氣息,無不表明着它的強大。
鳳為雄,凰為雌。
鳳求凰,正是這跨越萬載的時空相隨,古人曾言,將琴代語兮,聊以衷腸,不得於飛兮,使吾淪亡,這種極盡於情的執念,這種突破一切阻礙的堅定,只有強大的信念的獵者,才能清晰的感覺到。
而此刻的姜桓,火焰罡氣實質,伴生武學化形,這一式帶着不屈,無悔,堅定,霸道信念的鳳求凰,正是追逐武道天梯的最深執念。
雪被融化了。
從霧氣包裹的潔白世界,到烈焰焚燒的熔岩地獄,只在一瞬之間。
那桿身刻火焰銘文的“長槍”,這一刻竟成了道的指引者,它落下的地方,那怕只是虛影,也足夠破壞既定的規則秩序。
這是一種一往無前的勢,帶着決絕,沖向元鎮。
滾滾熱浪接踵而來,元鎮的罡氣屏障被對方攻破以後,他並沒有繼續防守,而是在等待對方醞釀氣勢。
他知道,這是一名武者最容易打破枷鎖的時刻,罡氣化為勢氣,勢氣化為法則,任何一名武者都必須要走的一條登山路,同齡人中,這條由罡化氣,由氣破法的羊腸小道,他也才勉強前行。
至於掌控勢?元鎮自覺還差一些契機。
而此刻身為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如今組建獵隊的隊友,姜桓在他的刻意引導下,開始逐漸觸摸勢的運用。
眼前這通體被烈焰焚燒的猛禽,不就是最好的證據。
姜桓的攻擊力,百米空間的掌控力,焚燒萬物的勢氣,交織成了一個短暫的空間領域,這個領域內到處流淌着岩漿,火焰成了唯一的永恆。
元鎮一改之前的平靜,內心更多的是驚訝,隨後在火焰世界來臨之時,毅然化身為一位來自古老神話中的王者,步步行走在最黑暗的角落,腳步落下的地方便是光明,我的前方依舊黑暗,所有吾只能前行。
火焰源自光明,而光明籠罩着眾生,這即是人之所盼,亦是心之所向。
魔靈祖地的陷落,九道葬區的形成,無數妖孽縱橫人間,真靈練洛的消散虛影,被道囚封的浩大神靈,時間長河上的腳印,一切的一切,在元鎮內心交織。
每每回想到這些畫面,總讓他有一種撕裂黑暗的衝動。
於是他渴望光明,感悟光明。
在那些殘破的記憶畫面中,元鎮見過比這更宏偉的氣勢,比這更霸道強悍的攻伐,比這更讓人絕望的境遇,那是無數種族,無數生靈跪拜的畫面,那是天地悲愴,萬靈泣血的史詩。
他內心從未如此堅定,勢氣如天虹貫日,照耀世間一切黑暗。
兩種勢氣觸碰的瞬間,烈焰被包容了,只因它本就源自光明。
戰場之外,幾人清晰的感應到這兩股氣勢的交鋒,只有一人能看透這虛妄的本質。
姜雪兒笑魘如花,衣衫早已被雪花侵染,念師與武者不同的是,他們擁有着異常強大的精神感知,對周遭氣流,溫度極為的敏銳。
在前一刻,她還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下一刻開心的就像個孩子。
原本以為姜桓和元鎮學哥,會是兩敗俱傷的局面,她甚至雙手掩面,不忍繼續觀望下去,直到精神感應中,熾熱的火焰被一股浩瀚柔和的氣息包裹融合,她這才發現竟是這樣的結局。
戰鬥之後的兩人對視,久久無言。
姜桓木訥的待在原地,一身霸氣凌人的火焰罡氣甚至將他的衣袖灼燒成灰燼,顯露出兩支白皙且強有力的臂膀。令人眼前一亮的是,上面竟有一副神奇的紋路,從後背蔓延至手臂。鮮紅的紋路中,透露出滾熱的氣息,隨着罡氣的內斂,漸漸平息。
楞在當場的姜桓表情震驚而又落魄,右手斜划的長槍,久久沒有動作。而這桿失去元氣侵染的鮮紅長槍,也漸漸變得暗淡無光。
元鎮面帶微笑,在那一瞬間,他將自己的內心世界映照而出化為勢氣。
場上沒有任何一人有這姜桓深刻,因為這正是他真實內心的顯露。
同樣相似的年紀,同樣來自於安陽獵者學宮,不同的天賦,際遇,乃至於成長軌跡,讓相對的兩人在這一刻相互認可。獵者的世界,除了令人恐懼的實力之外,還有着讓人信服的胸襟,這種感覺如同春風拂面一般,讓人內心平和安穩。
姜桓在寂靜森林營地歷練之前,本就眼高於頂。出身強大要塞世家的他何曾將同齡人放在眼中,從小遭遇磨難的他,長大后更是養成了一副冷漠,對任何事情漠不關心的孤僻性格。
除了她!那個在破爛牆角,入眼廢墟的地方給他遞上糖果的女孩兒,這個他後來才知道的妹妹之外,他何曾對第三人有過異樣感覺。
現在他從元鎮的勢氣,內心中感應到了他的追求與堅定,或許在某個時刻,他與他原本就是同類人!
姜桓深吸一口氣,頻繁的戰鬥,他險些控制不住體內的罡氣暴動,這讓他渾身酸痛,不過他還是強忍着痛楚,除了一雙堅定的眼神外,再無其他任何錶情,因為他早已習慣,習慣了傷,習慣了痛,習慣了別人的吹捧與恭維,他其實更清楚自己的實力。
就是這麼一個以自我為中心,強勢,自負,且天賦變態的人,在這一刻對元鎮,這個他從未放在心上的同齡人,第一次產生了欽佩的感覺。
如果說森林殺機那晚,猛烈如龍的八極拳崩氣勢讓他刮目相看,那麼這次的勢氣交鋒,才讓他首次對這個同齡,且之前並不出眾的少年,有了濃厚的興趣。
興趣之外,更多的還是自負,不服輸的勁兒在作祟。
元鎮咧嘴一笑,後退半步,語氣無奈的說道:“姜隊長,能不能別打了。”
這話一出,讓姜桓有些疑惑?:“我啥時候成隊長了!”
就在他不知道怎麼回應的時候,元鎮使勁的給他眨眼,讓他有些無語。
戰鬥已經結束,平局收場,皆大歡喜。
夜已經很深了,百米空間內的地面再次被雪花鋪滿,姜桓原本想鼓起勇氣說出真相,卻沒有想到被元鎮無情打斷。也許是疲憊或是其他異樣的感覺,讓姜桓沒有繼續待在戰場原地,而是選擇轉身走回了帳篷。
眾人不明所以,都不知道在最後的交鋒中,究竟誰贏誰輸。直到在元鎮的反覆強調中,眾人才明白其中的艱險。
“你們是不知道,剛才要不是姜隊長見我沒辦法抵抗這麼強大的攻勢,強行收回了罡氣,估計我早就當場去世了。”
“你們那裏知道罡氣一旦迸發后強行收回的後果跟損傷。”
“我就說呢,怎麼你看上去沒事兒,姜桓反倒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樣,原來如此.....”眾人恍然大悟。
元鎮侃侃而談,臉色沒有絲毫的嘲弄,有的只是對求道對手的相同敬意。
姜雪兒饒有興趣的看着這吹噓的眉飛色舞的元鎮,有些無語,如果不是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她又非常熟悉哥哥的神態性格,從而分析出哥哥可能真的輸了,就差點相信了這傢伙的鬼話。
“這個大騙子!!!”姜雪兒嘟着紅唇,徑直走過元鎮的身旁,兩肩相對時,還不忘狠狠的跺上幾腳,隨後揚長而去。
姜雪兒走後不久,元鎮跟眾人寒暄了好一會兒之後,這才一瘸一拐的走了.....
期待而來,意猶未盡而歸,剩餘的幾人有些遺憾,這麼精彩的瞬間怎麼就看不清楚了?
最後看大妹子對元鎮那態度,幾人心照不宣的相互看了一眼。
“卧槽,水好深!”周龍怪叫道。
李子陽冷不防的踹了他一腳后十分睏倦的說道:“走了,死胖子!”
.......
第二天清晨,下了一夜大雪后的寂靜森林營地,全被覆蓋上了一層厚厚的棉被,純潔世界,冷寂叢林。
一個六人組成的小隊,率先行走在茫茫白雪之中。
在這個春夏交替的季節,蒼蒼茫茫的寂靜森林北部區域,一片潔白,全無半點生機,好似被上天遺棄。
穿越寂靜森林的北部區域后,就會進入到長約數百里的無人區域。
聽說這區域內有侵染黑色液體的沼澤,掛滿屍骨的枯骨林,綿延數十里長的妖峰山脈,還有那像是被神靈劈裂的落雷峽谷。
這條營地路引規劃的線路,已經是許多年不曾有人涉足。
為了營地內的百多名獵者學員的安全着想,指揮中心的高層決定穿越這白雪覆蓋的無人區域。到達另外一條早已開闢多年的補給線路,而後通過勇者獵區永眠鎮,再返回到安陽行省的人類生存基地。
他們這一行六人的哨兵隊伍,是為整個營地獵隊提供安全導向,這次任務的重要程度,不言而喻。
用周龍的話說,就是我們這算不算排雷的工兵?而王子文笑着搖了搖頭,說不能這樣去理解。
反倒是一向說話不忌諱的李子陽自嘲道:“那我們就是趟雷的傻子.....”
經過長時間的落雪后,原本開闢出來的道路早已經消失不見,隊伍六人連同行腳獸,踉踉蹌蹌的行走在冰天雪地之中。
元鎮十分悠閑的背靠在行腳獸的背上,神色悠閑且枯燥。
這種行腳獸是大多數人類對飼養妖獸的一種劃分,在經過多年與妖獸的抗爭中,人類早已經學會了馴服一些特殊妖獸來為自己提供便利或是協同戰鬥。
這種從小飼養,與人類朝夕相處的戰獸,不但成為了人類的戰鬥夥伴,也成為了人類重要的交通工具。
飼養獸主要分,行腳獸,血食獸,跟戰獸三種。
血食獸顧名思義就是可以食用的妖獸,如同人類飼養的家禽一般,不但繼承了家禽的可食用優點,更是能在血肉中提取微量的變異元氣。
有些要塞中的頂級世家,在孩子小的時候,就會讓他食用一些妖獸血肉,不但能強健體魄,更是能早早的侵染變異元氣,成為一名強大的獵者。
姜雪兒的姜家就是這種強大的要塞世家。
行腳獸,一般都是獵者們出行的坐騎,像元鎮胯下這頭,就屬於行腳獸中極為溫順的魚龍攆種類。
這是一種身軀像蜥蜴,渾身佈滿軟質鱗片的妖獸,平時這些鱗片柔軟無比,就像軟綿綿的肉紋一般,可一旦遭受攻擊,魚龍攆的鱗片就會變得堅硬如鐵,它既是行腳獸,也屬於血食獸的範圍,而且它的行動格外的迅猛,甚至還能在水面上遊行。這種集食用,防護,不畏寒暑的行腳獸,是如今獵者們最為常見的一種出行坐騎。
至於戰獸,它們的劃分就更多了,無論是飛行戰獸,還是巨型戰獸,都是人類捕捉強大妖獸幼崽飼養的頂級寵物,它們有的兇猛嗜血,有的快如閃電,有的更是能噴吐烈火毒液。
在人類要塞的生存基地中,只有頂級強者才配擁有戰獸,這類強者通常都是獵將級強高手。
早在森林營地中,元鎮就對薛教官那頭閃電雷紋豹垂涎欲滴了很久,可是他一直都沒有機會親眼見識這頭戰獸的恐怖殺傷力。
原本在元鎮的計劃中,是想在這寂靜森林歷練期間尋找到一頭適合自己的戰獸,那怕實力低點,不那麼兇悍都沒什麼,好歹也是一頭戰獸,可現在看來,他的要求又拔高了一個檔次,最起碼也得是妖獸首領起步的強大戰獸,才能符合他的氣質。
用少年曾經的話來說,就是戰獸越凶,越有派頭。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這點小道理元鎮老早就懂了,只是一直沒有機會好好的體驗上一次。
枯燥,寂靜,永恆的潔白成了這段旅程上的唯一畫面,他們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行走過的每一寸白雪覆蓋的泥土之下,一頭頭形態各異,體形龐大的恐怖妖獸,正在凝視他們。
大如燈籠的猩紅眸光,在他們來臨之前睜開,離去之後閉上。如同潛伏在深淵中的惡魔,正小心翼翼的偷窺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