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去準備車馬
他們騎着的馬是追風。
封長情本以為,追風在自己當初離開林閔忠別院的時候就已經丟失了,不想回到常州府之後,竟然在西營的馬廄之中見到了它,一時又是高興又是感慨,那時才明白,唐進說的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原來他早有安排,在彭天兆他們出城的時候已經想辦法把馬帶走。
追風許久未見她也是高興,蹭着她的手掌十分乖順,她便跳上馬來,在營中騎着走動了兩圈,又見唐進臭着臉看着,便要下馬同他說話,哪知唐進臉皮厚,也是直接跳到了馬上,躍過她扯着馬韁出了營。
此時封長情也看到了蘭成,有些意外。
她回來常州府的時間不長,許多事情都不知道,只是偶然看到東營安定王這邊是許忠和韋不凡走動的多些,又聽說蘭成在鹿野苦戰,哪知今日會遇到。
她視線淡淡的,想當做沒看到別開眼,終究遲疑了一瞬,點點頭算是打個招呼。
唐進也往這邊看了一眼,他就直白的多了,果斷當做沒看到,一扯馬韁,回了西營。
蘭成苦笑:“如今,真正是分道揚鑣了。”
許忠勸道:“別想太多了,記住我的話,一路去鹿野不要停留,更不要在順路順到定州王府去,王爺和側妃的事情,不是你能管的,記住。”
“嗯。”
回眸的一瞬,蘭成已經恢復冷靜,略顯陰柔的臉上,還未消散的風塵之間帶着冷漠,不再多說半個字,打馬離去,留下一路飛揚的塵土。
……
回到營中校場,封長情率先跳下馬來。
這一路來雖說沒被圍觀,但那些人的眼珠子可是一直貼在他們的身上看,像什麼樣子?雖裝了個現代靈魂在身體裏,可她骨子裏還是端重守禮的很,可不願讓人當猴子看。
唐進笑一笑,也跳下馬,把馬韁丟給一旁的連大勝,三兩步追上去,“怎麼了?老夫老妻還要害羞,不是吧。”
封長情白了他一眼,“你倒是沒臉沒皮。”
唐進聳聳肩,不置可否。
分離一年多,就那除夕夜嘗了點肉,後來幾日念着她身子虛弱不敢造次,再後來,隱身在詔安使臣的隊伍里,一隱一個月多,什麼都做不了,如今回了自己的地方,還不能與她親近了?
他這個年紀,本就正是血氣方剛,再加上他臉皮厚實,恨不得分分鐘與她膩在一起,同乘一騎而已,他才不介意那些人貼上來的眼珠子,他知道那是赤果果的嫉妒。
不過他也懂得見好就收,再不去惹她發毛,而是問道:“手腕感覺怎麼樣?”
封長情微微一頓。
自從回來之後,手腕的傷勢就交給了韓葉親自調理。
韓葉是李杏林的得意弟子,且醫術大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意思,這幾日來對封長情這接續的腕脈也廢了些心力。
“怎麼?”唐進走到她面前,“還是不行?”面上的笑容消失不見了。
封長情搖頭,“韓大夫說,恢復的很好,但傷筋動骨,總難恢復如初,能恢復成如今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唐進吸了口氣,忽然後悔那麼簡單殺掉影奴!
竟敢斷封長情腕脈,就該五馬分屍瑣碎了丟去喂狗!
“而且……”封長情又道:“這手腕多活動下,慢慢時間久了,總能恢復的。”
“嗯。”唐進點點頭,又道:“我今日傳了牧恆之過來,把鳳嘴梨花槍重新繪了圖,這次做的輕巧便宜了些,過幾日應該就打好了……你本身力大又敏銳,即使如今腕脈有些許不如從前,也不會影響你幾分的。”
“嗯。”封長情也點點頭,不得不說唐進的心是真的細。
這時,白方從遠處走來,“唐將軍,封姑娘,世子有請。”
兩人便隨着來到了白瑾年帳中。
帳中只白瑾年一人,待他們進來,就吩咐上茶,“聽說封姑娘在京城受了傷,怎麼樣,韓葉調理的如何了?”
封長情笑:“我已經好了。”她不傻,自然知道,白瑾年找他們進來,可不是為了詢問傷勢。
果然,就見白瑾年點點頭,道:“有件事情要勞煩二位。”
唐進淡淡道:“塞上。”
白瑾年笑了,“不錯,那裏如今蕭雲來守着,冷謙雖擋着他,但冷謙在行軍打仗的經驗上比不得蕭雲來,長時間下去,必定是擋不住……這次朝廷派的詔安時辰,也是來拖延時間的,一旦冷謙擋不住,到時候蕭雲來開拔到常州這裏,事情就不好辦了。”
唐進道:“我和阿情去。”
重甲騎兵已經由各部精挑細選,組夠騎兵五千人,而這五千人,倒是沒正經的參加過什麼戰鬥,這也是個機會。
白瑾年道:“你們剛從京城回來不久,本該養精蓄銳,歇息一段時間,只是這件事情刻不容緩——”
唐進倒聽得笑了起來,“你說話這麼客氣迂迴,我倒是不習慣的很呢白世子,有什麼你一次性說完可好。”
封長情白了唐進一眼,笑對白瑾年,“世子見諒,他這個人習慣這種沒大沒小的說話習慣了,就是討人厭,不是對世子不恭敬。”
“了解。”白瑾年也真的不介意,起身,慢慢道:“蕭家軍的統帥蕭雲來,是張太師的女婿,你們此去,別傷了他。”
封長情和唐進對看一眼。
這到底是對他們太有信心,還是對蕭雲來太沒信心?
白瑾年又道:“封姑娘,暫且我便不封什麼將官職務了,還是以唐將軍的副將前去,一切你們自己斟酌。”
唐進和封長情起身,沖白瑾年拱手:“是。”
封長情忍不住問,“塞上僵持許久,為何現在才派我們過去?”當然,以前他們在京城,想派也沒人,但封長情覺得,應當不是這個原因才是,白瑾年什麼人?手底下又不是只有唐進一員悍將……說起來,冷謙雖帶着虎賁軍,但其實不能完全算個將官,倒更像是白瑾年的護衛隊長這樣的角色,打仗力有不逮在所難免,這麼想的話,白瑾年讓冷謙去塞上和蕭雲來周旋,倒像是有意拖延時間,攔着蕭雲來的意思?
封長情心裏暗笑自己想像力豐富,倒也不期待白瑾年回答什麼,那料到白瑾年卻說了。
“知道安定王為什麼和我們結盟嗎?因為覺得實力相當,我們一東一西,分割了大魏半壁河山,也實力相當,所以才能成為盟友,但這種聯盟,卻是不能長遠的,一旦勢力有傾斜,聯盟不但會立刻瓦解,盟友也會立即變為敵人,我倒不怕這敵對,只不過會有更多百姓遭殃罷了。”
封長情眼睛一閃,明白了他的意思。
海陵安南一貫穩定,結盟之後,白瑾年不過掃除了一些盜匪亂軍,安定王的湘西卻先是旱澇災害又是瘟疫,後方一片滄夷,還有鹿野亂軍為患,若是安定王手忙腳亂,白瑾年卻優哉游哉,他們的聯盟立式瓦解。
當然,白瑾年手握重兵,就算安定王反過來撕破臉和他成了敵人,白瑾年也是不怕的,只是一旦開戰,受苦的總是百姓吧,
所以白瑾年才派了冷謙去塞上做做樣子,再來也是拖住蕭雲來,白瑾年是想解決了其他大小諸侯,再來和安定王決一死戰吧。
白瑾年又道:“正好最近定州王府那邊傳來消息,按照推測,安定王短時間內會趕回定州一趟,定州路遠,一來一去起碼二十來天,正好讓你們有機會解決蕭雲來。”
“什麼事?”唐進倒沒多言,封長情好奇的問了一句。
白瑾年略略一頓,“密信說,安定王的那位宋側妃去世了。”
“什麼?!”封長情徹底愣住。
*
王府之中又來信了。
信使站在帳前,不敢進也不敢退。
王爺交代過,王府之中的信,只要是關係到宋側妃的,他通通不想知道,誰要送到他面前,立即腦袋搬家。
可這件事情如果不報……就怕等安定王知道了,不但信使自己的孬蛋搬家,他全家人的腦袋都得搬家。
僵持半晌,信使硬着頭皮,“王爺,府中有信——”
賬內,長久的沉默,就在信使以為安定王沒聽到,大着膽子打算再說一遍的時候,裏面忽然傳來安定王的聲音,“進來。”
侍衛鬆了一大口氣,趕緊進去,不等安定王發話就一氣呵成:“府中管事寫下的信,命小的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送來,請王爺一定過目,府中出了大事!”
大事?
安定王眉間的褶皺越深了幾許,本因蘭成極力勸他恢復煩躁的心情越發煩躁起來。
府中不過就一個宋凝香罷了,能有什麼大事?一院子的奴僕大夫照顧着,還真能是了不成!
安定王怒道:“來人,拉出去,打二百軍棍!”
“是!”眨眼功夫就有士兵進來要拉人,信使慌不擇言,大喊道:“王爺,側妃死了,側妃死了!”
安定王怔住。
士兵已經要將信使拉出去,安定王卻忽然道:“出去!”
士兵鬆手離開,信使癱在地上,他連起都不敢喘,大聲道:“側妃死了——”
安定王看着他,用一種他從未見過的冰冷神色,唇瓣蠕動半晌,冰珠一樣的聲音響了起來,“哪個側妃?”
信使顫着聲音:“宋……宋側妃……”
安定王瞳孔猛然一縮,勃然大怒:“拉出去!”
死了,怎麼可能死了?!
府中早有書信傳來,說宋凝香不過是憂思過度,不過是產後失調,不過是得了風寒,不過是……怎麼就死了?
他堅硬如鐵石的心有一角悶疼起來,疼的難以喘息。
不不不,不可能,不可能。
他找來副官,命令翻找府中傳來的信箋,家書。
他這樣心機多疑的人,自己的府中也是眼線無數,定期彙報府中一切事宜,有事無事,三日一報不間斷,他不那麼忙的時候,每隔三日收到信都要看,可,上次看信是什麼時候了?
他記得,自從收到管事的信,稱宋三元去世,宋凝香掉了魂一樣,似乎還知道余榮飛的事情,又被宋凝香催魂一樣的質問搞得厭煩之後,府中書信他已不再過目。
有多少封沒看過的?
副將做事麻利,很快把一整隻木盒的信都送了過去。
安定王不知是為什麼,跳過宋凝香那些不甚好看的字跡,直接找上管事的書信,一一拆開,越是看,整個人越是平靜,而這樣的平靜,讓伺候了安定王十數年的副將心驚膽寒。
“王爺?”許久,副將忍不住喚了一聲。
安定王將信攥成一團廢紙,“出去!”
副將不敢多留,連滾帶爬的跑了出去。
許忠從外面進來,看到副將一臉驚懼,招他過去低聲問話:“出什麼事情了?”
副將當即不敢隱瞞,一一說了。
許忠一怔,吩咐:“去準備車馬,點一隊精兵。”
“這……”副將遲疑,“需要嗎?”雖然安定王看起來的確不大正常,但現在這個關鍵時刻,安定王怎麼可能——
“去準備。”
許忠淡淡說著。
副將只得點點頭,也罷,有備無患,總好過到時候手忙腳亂。
整個一個下午,沒人能接近那件帳篷,安定王坐在帳中,不知道在做什麼,倒是送了食物和茶水進去,但晚上許忠進去的時候卻發現,食物和茶水根本都沒動,安定王就坐在桌邊,垂着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爺……”許忠遲疑了一下,“詔安的使臣已經在常州外幾十里的驛館住下了。”
良久,安定王冷冷道:“傳韋不凡進來。”
許忠垂首出去,不一會兒,韋不凡大步進來,“王爺有什麼吩咐。”
“你點五百刀斧手,五百弓箭手,打扮成海陵軍的模樣,今天晚上就去,把那個所謂的詔安使臣處理了。”
韋不凡怔了一下,“王爺,這——”
安定王緩緩抬頭。
韋不凡所有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只見安定王臉孔僵硬,越發顯得那張原本就威嚴的臉更冰冷無情,他冷笑,“詔安,有必要嗎?”
韋不凡不敢多說。
安定王站起身,直接朝外,“許忠——”
許忠已經在帳門口候着。
安定王頓了頓,道:“你去帶一隊精兵,我們……回定州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