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遠方誰送黑鍋來
()第三十二章遠方誰送黑鍋來
初夏的陽光和煦宜人,灑在廳堂硃紅色的窗欞上。
門外不時的有着婢女侍衛走過,一道道探詢好奇的目光打量着半眯着眼睛享受陽光的易凊之。
方桌上的殘茶有些涼了,小蠻細心的換上新茶,已經成為易凊之跟班的鐵羿大步走來,通報着司澤先到訪。
“恭喜,恭喜易兄。”
司澤先進門就笑着拱手祝賀,易凊之淡然的搖頭:“何喜之有呢?”
想到淮山國的處境,以及自家家族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司澤先有些愧然。
“司兄前來是為了紫金果吧?”易凊之挑起話頭,“葉慧不同意。”
“易兄……。”司澤先一聲哀嚎,滿臉幽怨。
“別這麼看着我。”易凊之喝口茶,悠悠哉的說道:“如果把北周比作豪門,把淮山國比作普通百姓。這豪門強搶民女不說,還要抄家滅族。換做是你,你選擇魚死網破還是苟且偷生?”
“我說話未必好聽,但實在。這魚死了,網未必破。”司澤先擔心的說道:“易兄,美色雖好,但蝕骨啊。”
“少扯沒用的。”易凊之隨手把茶盞放下,凝視着司澤先,壞笑着說道:“紫金果呢……,葉慧是說不給你,但給我了。”
“你耍我。”司澤先欣喜中帶着惱怒,卻顧不得埋怨易凊之,急切的問道:“東西在哪?”
易凊之挑挑眉,據實相告,“不在黔州,在淮山國鳴玉府。”
“那葉慧公主什麼時候回鳴玉府呢?”
“那要看北周什麼時候撤軍了。”易凊之淺笑着。
司澤先語氣沉重了起來:“撤軍一事很難,司家在北周也不是一手遮天。京城有大學士的穆家盯着,黔州還有個孔征,我大伯雖然說是征南大將軍,撤軍與否也不是他一言以決的。”
“黔州別駕孔征是誰家的人?”
“誰家都不是,是陛下的人。”司澤先停了一下,又說道:“還有個事先告訴你,大周已經正式遣人出京,特意前來提親。人已經在路上了,不日就到。”
易凊之冷哼一聲,怒道:“這是強搶。”
“說白了,還真就是強搶民女。”司澤先為自己倒一杯茶,悄聲說道:“易兄,萬一葉慧公主……,小弟的事情還要落在易兄身上。”
“沒有萬一。”易凊之淡然卻自信的說道:“想搶我的女人,不是那麼容易的。”轉過頭開,易凊之凝視着司澤先,鄭重其事的拜託道:“司兄,看在我們曾共患難的情分上,請您幫我。”
一方面是救命之恩,一方面是家族利益,司澤先遲疑的無法開口。
見到司澤先的猶豫,易凊之也知道,兩人的交情還沒到讓司澤先置家族利益與不顧。他偌有所指的笑道:“司家是北周的司家,北周卻不是司家的北周。你為何不問問你的大伯。”
世家望族根的傳承的根本是民眾的口碑和勢力的發展,卻不是依賴於朝廷的看重。有傳承千年的世家,卻沒有國運千年的王朝。某種程度來說,世家大族和皇族是對立。
北周不是司家的北周。北周和淮山國盟約仍在,無論北周上下心中多麼興奮,面對破壞盟約這樣的罪名,也要違心的罵上幾句。挨罵的自然不能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只能是統軍作戰的征南大將軍了。
這是一口黑亮黑亮的大鍋啊。
家國天下,先家而後國,司家憑什麼要心甘情願的替北周背上這口黑鍋呢?
能個得到大宗師司騁溺寵的司澤先又豈是傻子?片刻之後他笑了,湊過頭來,暫時迴避了易凊之的求助,低聲道:“求親使者是穆家的人。”
穆家啊,以大學士穆天逸為首,以穆家骨幹,在北周皇帝的暗中主使下建立起來的,以對抗司家為主要目的的文官集團。
對與淮山國來說,司家不是盟友,穆家也不是對手。不過穆家在這個時候派人摻和到黔州城內這攤渾水中,就值得深思了。
利用逼嫁葉慧,來吞併淮山國,這件事幕後真正的主使很多人都已經心知肚明。事情前後穆家人一直是冷眼旁觀,忽然以求親使者的身份介入黔州,讓人摸不着頭腦。是繼續對淮山國施壓,還是穆家主動出來背黑鍋,更或者是針對司家的一次警告?
送走了司澤先,易凊之和葉慧商談了半天,也沒得到結論。
司澤先萬萬沒有想到替易凊之傳話的任務如此順利,他本以為需要浪費一番口舌,才能說服司哲。卻不承想司哲竟似毫不在意的同意了和淮山國眾人見面的要求。
不過,司哲卻把見面的時間定在七天以後。而北周的求親使者距離黔州的路途不足三天。
司哲十五歲從軍,從普通的小兵做起,三十年的軍旅生涯成為北周軍方第一人,代領過北周大軍西抵西胡,南戰南楚,戰陣之上百勝而無一敗。雖然有着北周司家被背景,但其過人之處卻是不容被抹消的。
被當做司家未來家主培養的司哲,在權謀算計上也有着過人的城府。易凊之能夠看到的問題,他也一樣能夠看破。如此,這七天的約定,就沒人能明白他心裏究竟是如何謀划的。
易凊之請求和司哲會面,雖然說有着幾分合作的意味,但作為弱勢一方,着實沒有什麼選擇的餘地。在和司哲會面之前,先搞定北周的求親使者,依然成為他的當務之急。
………………
慶豐樓不算是黔州頂尖的酒家,但其獨有的蔥爆黑魚卻是黔州一道地道的名菜,肯上慶豐樓的大多都是奔着這道菜來的。
當然,這並不包括黔州別駕孔征。他是被他頂頭上司硬拽着來的。在樓下,他還疑惑着一慣沒給過他好顏色的司澤先,為何忽然間殷勤了起來。
偌說是司澤先這個甩手掌柜的念其勞苦功高特意的犒勞他,這個理由他根本不敢相信。
他出身貧寒,憑藉著天資聰穎,在求學科舉之路上還算順利,弱冠之年就已經進士及第。在外放為官后,才真真得知仕途艱難。半輩子奔波從縣衙主薄做到縣令,而後又做一州長史、別駕,官至刺史。后因故被貶至縣令。可以說多年的官場歷練,磨去了他這塊石頭的稜角,除了深藏的權利之心,只剩下圓滑了。
從頭再來,他認識到了做官的訣竅,浮沉間又做回了別駕。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司澤先這個刺史就是個擺設,等到大軍回拔之際,這黔州刺史必然是他的囊中之物。
可越是清楚,他的官做得越是小心翼翼,半輩子仕途生涯見識到太多世家大族的權勢,也了解皇帝的威嚴,處在其中的他每日裏如履薄冰,一點不敢怠慢。平日裏老老實實的處理黔州各項瑣碎的政務,期待着黔州城外的軍營早日空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