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C328 短暫的休息（四）
長老沒有回答星塵的問題，朝他擺了擺手道，“我會跟管理人員打招呼的，你放心，今天起，你就收不到垃圾郵件了。”
“至於文學沙龍的事情，暫且定在下周的休息日，具體的地點我會請人另行通知你，如何？”霍華森長老諮詢着星塵的建議。
可他們還會給其他人發吧......星塵眨了眨眼，鬆了一口氣，感謝長老道，“我沒異議，麻煩長老了。”
解決完文學沙龍的事情后，星塵告別長老，正欲前往訓練區域做體能鍛煉。
走在藤蔓編織的翠綠樓梯上，他的目光忽地被樹心城底部，一簇偌大樹蔭下的渺小身影吸引。
確切來說，是一位站在樹蔭下的人影——陰柔的五官，隨散的束辮髮，帶着墨鏡的臉上，有一隻妖異蝴蝶正在緩緩振翅。
卡爾·克萊德曼？
他怎麼在這裏？
在等人么？
星塵眉頭微微一皺，並沒有上前搭話的打算——兩人在私下裏並無交集，所有的交流，都可以說是浮於表面、為觀眾們服務的。
彼此都該心知肚明才是。
但星塵的腳步卻是慢慢地朝着將與卡爾匯合的方向繼續走去。
感受到身體被某種不具備攻擊性的力量潛移默化地吸引着，星塵察覺到嘴唇微微乾澀。
旋即，他的精神力溫潤震動，化作流響清泉，重新滋潤了對身體的控制權。
可這也使得他走到了卡爾的視野範圍內。
聯想到投遞垃圾郵件的事情，星塵大致有了些猜測，明白司儀先生是如何找到自己的了。
“真巧呀，絕先生。”卡爾禮貌地行了一禮，問候之餘，隻字不提自己剛才的失禮舉動。
“...不該說敢作敢當么，司儀先生？”星塵面色無波，眼神中卻流露着淡淡的抵觸情緒。
卡爾的粗魯舉動，使得星塵對他的好感略有降低。
“抱歉抱歉。”卡爾抿嘴笑了笑，說道，“我看絕先生沒有往這邊走的意向，無奈使了點小手段，請別往心裏去。”
“......”怎麼聽覺得怎麼刺耳的星塵，不由抖了抖眉毛，說道，“好說。招呼也打完了，若是無事，我就此告辭了。”
兩人擦肩而過，卡爾微微仰起頭，望着偌大的樹心城，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燃起明滅飄忽的火星子，略顯疲憊地開口道。
“絕先生，我為我剛才的魯莽舉動致以真誠的歉意。”
“我希望你能夠聽聽我來找你的理由。”
星塵的腳步輕輕一頓，扭頭看了看卡爾，神情禁不住一怔——
那位在會場上巧舌如簧，以一己之力盤活整個賽場的男人，如今只是安靜地站在初昇陽光的陰影里，像個上了年紀的中年人，明明站得筆直，靈魂卻彷彿彎曲佝僂着。
“那...喝一杯咖啡嗎？”星塵感到心中的某個情緒悄然悸動，率先提議道。
......
協會，咖啡館。
饒是距離工作的時間尚早，對於那些早已來到協會，等候的員工們，咖啡館依然是一個不錯的等待場合。
於是，在人流算不上擁擠卻也不稀少的長河，介於卡爾是帝都紅人的緣故，星塵特意找了一個偏僻靜謐的角落。
“司儀先生找我，究竟有什麼事呢？”星塵抿了一口口感極具衝擊力的濃縮咖啡，朝卡爾問道。
卡爾偏了偏頭，露出墨鏡後方的眼眸子，眼神掃在星塵的身上，仔細地打量着。
過了片刻，他未做回答，單單是以好奇的口吻說道，“絕先生，你有沒有考慮過，大會之後要做什麼？”
“做什麼？”星塵反覆一遍，腦海中的第一反應便是拿到冠軍，回到火幽谷，幫綾兒姐解除最後的詛咒。
於是，他說道，“大概會繼續修鍊吧。”
“呵呵......真是個不錯的答案。”卡爾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追問道，“之後呢？繼續重複這個過程？”
“可以這麼說。”星塵頷首贊同道。
對他而言，卡爾的這個問題顯得有些無聊了，答案是清晰明了的——既然魔法一途，道路上有那麼多未知的風景，那麼多古老的未知，自己自然是要去一探究竟的！
然卡爾只是淡一淡笑，流露出的情緒，在驚訝、讚賞、無奈中循環了數次，最終定格在漸趨嚴肅的表情上。
他醞釀詞藻道：“絕先生......假設，我是說假如，讓你有機會去選擇另外一種生活的方式，你會怎麼選呢？”
星塵坦誠道，“沒考慮過。”
面對乍聽之下，似是敷衍的回答，卡爾步步緊逼，目光中水波蕩漾道，“如若有一日，魔法的修行變得簡單了，或者大家都能夠通過外在的力量，成為奧義...乃至聖靈級的魔法師，到了那時候，絕先生還會堅定地繼續開拓魔道嗎？”
“我......”星塵眨了眨眼，後續話語還未出口，卡爾已經是拋出了一顆重磅炸彈——
他壓低聲音，在桌子上比劃道，“先別急着否認我所說的情況，絕先生你是親自體會過希德所用戰甲的威力的。”
“我能夠明確告訴你，那套戰甲只是個未完成品，未來的成品將超乎你、我、甚至大部分魔法師的想像！”
“世界的發展很快，我們大可不必拘泥於單一的道路，否則當被甩下的時候，想要再度跟上，就已經來不及了......”
面對卡爾給雞拜年的冗長鋪墊，星塵以有些粗魯的態度打斷道，“司儀先生繞了這麼多彎子，究竟想說什麼，不妨直說了吧。”
卡爾愣了愣，露出笑臉，“那好，我也不賣關子了。”
他攤牌道：
“我希望絕先生可以退出承天大會，跟我合作。”
星塵怔然片霎，旋即瞪大了眼，揉了揉耳朵，詫異道，“退賽？跟你合作？這是大會的主持人該說的話嗎？”
卡爾糾正道，“原大會主持人。”
“如你所見，我已經被辭職了，很快就會有一些，跟大會組關係更為密切的後輩們，頂替我的位置。”
這時候，星塵察覺到卡爾下意識地捏了捏指關節，將其捏得發白。
他心有所思，聽卡爾繼續說道，“沒有什麼合適不合適的，只是我不再被他們需要，就好比在未來...哼，魔法師也不一定被需要了一樣。”
星塵搖了搖頭，懶得去反駁司儀的一家之言。
孰對孰錯暫且不論，星塵有着必須要獲得勝利的理由。
單憑這一點，自己就不可能退賽。
“恕我直言，絕先生。我對看人還是蠻有信心的。先生你是那種，一眼就看得出，能夠共事的優秀夥伴。”雖有請君入甕的嫌疑，卡爾卻也不吝讚美道。
他眼光閃爍的更勝先前，滔滔不絕道，“我們可以購買大會的解說版權，賺的絕對不會比你在大會上獲得的獎金少。”
“至於大會結束后，選擇就更多了——美食節目、遺迹探險、討論社會熱點的話題。我需要你作為新人的那股好奇拼勁，以及坦誠直白的為人態度來輔佐我們二人的事業，作為回報，我將帶你接觸米德加爾的上流圈子，獲得人脈與影響力，成為帝都矚目的新星。”
“比起你一路過關斬將，爭奪大會桂冠所冒的風險，我提出的建議，希望絕先生能夠好好考慮考慮。”
卡爾沒有詢問星塵的答覆，他相信，作為聰明人，即便星塵在為人處世的方面有些怠慢與愚鈍，經過自己的悉心講解，後者會給出一個令雙方都滿意的答案。
畢竟，一個性格與行為方式都大相逕庭的脫口秀二人組，着實是一個相當有競爭力的賣點——這也是為何，卡爾選擇的是星塵，而非那些心態更為成熟，更了解帝都行事原則的年輕人。
魯莽？沒有關係；
犯錯？也沒有關係；
缺乏常識，口無遮攔？再好不過了！
卡爾清楚，如今的觀眾喜歡看什麼，喜歡聽什麼，喜歡什麼類型的節目——而星塵，就是他眼中最誘人的璞玉，是一塊能夠吸引觀眾們，令他的事業更上一層樓的上好璞玉。
可他殊不知，誘惑越大，星塵的心智愈加堅定，眼神中倒映的光芒逐漸澄澈無暇。
以至於，當喝完最後一口咖啡后，星塵就給出了令他恨鐵不成鋼的答案。
“司儀先生，你的提案的確很有趣，很前衛......但我還是想衝擊冠軍，為此，我準備了很久。”
很久之前就開始準備了......星塵沒有解釋緣由，只是率先起身，跟侍者付了賬后，說道，“今天我有安排了，恕我失陪。祝司儀先生工作順利。”
初晨的第一縷光亮打入窗欞，照射出光暗分明的交界線。
站在光暗交界的兩側，星塵與卡爾間，有着一睹無形卻厚實的壁壘，緩緩架起。
星塵走遠后，卡爾長嘆一口氣。
捏碎了手中的馬克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