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昭皇紀元（一）

此刻，光明殿中，姜承梟負手而立，目光靜靜的看着帝座。

“主上，群臣皆至，請求面見。”南霽雲在一旁輕聲稟報，此刻他的內心亦是激動莫名。

聞言，姜承梟並沒有立即答覆，只是默默的拔出橫刀，冰冷的刀刃略過一絲寒芒。

砰！

橫刀落地，不輕不重的聲音回蕩在殿中。

“傳。”

“是！”

不多時，群臣湧入殿中。

“王上萬年無期！”

姜承梟轉身，駐刀而立。

“卿等何奏？”

裴矩身為禮部尚書，當仁不讓的走出列，拱手振聲道：“王上容稟，晉起於關中，及厲帝之時倒行逆施，暴政摧民，妄殺清流，朝綱盡喪，神器蒙塵，天下民不聊生。幸有我王奮起於并州，平河北，鎮山東，收關中，復洛陽，定江南。今天下一統，聖明莫過於王上，群臣敢奏，懇奉我王承襲大統，領萬萬生民！”

“請王上承繼大統，登基為帝，昭示天下！”

群臣伏地，聲音迴響。

姜承梟輕輕摩擦着刀柄，“諸卿敢見，孤有言在先，待天下大定，還政先帝子嗣，卿等所奏，陷孤於不義也。”

虞世南起身，躬身一拜。

“我王聖明燭照，天下一統，功盡我王，臣死諫，請王上登基！”

“諸卿不必復言，孤意已決。”

自從漢太宗孝文皇帝玩了一出‘三辭三讓’的把戲之後，歷代君王禪讓也好，奪位也罷，都要玩一次‘三辭三讓’，以此表明不是自己要登基，而是天下萬民要自己登基。

光明正大的望自己臉上貼金。

姜承梟也不例外。

他登基是鐵板釘釘的事情，文官要他登基，武將們更要他登基，任何人都不可能跳出來反對。

第一次姜承梟拒絕之後，沒過幾日，群臣拿着蕭太後送來的先帝傳位詔書，再次要求姜承梟登基。

那封詔書，至今還放在蕭太后那裏，這次群臣要姜承梟登基，毫不客氣的從蕭太后那裏取了過來。

第二次，姜承梟嘆曰：“孤食先帝恩澤，豈能知恩不報，不敢受也。”

再次拒絕。

群臣沒有心灰意冷，反而熱情高漲，因為第三次昭王絕不會拒絕。

昭王四年十月，宗室姜雄，領百官於光明殿前請願，懇求昭王登基為帝，照拂晉室子民。

第三次，姜承梟沒有拒絕，嘆了一聲，“孤何德何能，豈能統率萬民，唯群臣所信，百姓所依，願一試之。倘有賢德之人，願讓位。”

至此，姜承梟答應登基。

昭王十二月末，群臣盡歸洛陽，天下大定，經朝野商議，將於明年正月四日，設祭太廟天地，重築晉室，建元昭皇！

昭者；日月也、明也。

皇者；繼序其皇之、美也。

昭皇，取光明美好之意。

昭皇元年四日，寅時三刻，天地還處在靜謐之中，無一絲光亮，皇宮之中已經亮起了一盞盞宮燈，來往士卒穿着全新甲胄，手舉火把在宮道之間來回巡邏。

鳳儀殿。

姜承梟已經起床，立在殿中，准皇后長孫清漪正在細心的給他穿上帝袍。

帝服以玄衣赤裳組成，中單素紗，紅羅襞積、革帶佩玉、大帶素表朱里、兩邊附金、上朱錦，大綬有黃、白、赤、玄、縹、綠六彩，小綬有三色，三玉環，黑組綬，白玉雙佩。

一套下來，姜承梟被弄的昏昏欲睡。

“陛下，奴婢們都看着呢。”長孫清漪在他耳邊輕聲提醒。

姜承梟睜開眼，手撫妻子纖腰。

“辛苦你了。”

“陛下若是體諒臣妾，那就打起精神吧。”

“好。”

卯時初至，姜承梟一切準備停當，領着准皇后長孫清漪，諸子，一眾文武大臣前往太廟祭祀歷代先帝。

太廟之外，隨着內侍麥從德讀完禮部代筆寫的祭祀文，姜承梟手扶劍柄，身後跟着姜恆、姜恪、姜恤、姜懈、姜憻、以及抱在准皇后長孫清漪懷中的么兒姜懷步入太廟。

太廟中煙霧繚繞，主持祭祀禮的是觀王姜雄。

姜雄在太原‘忠心耿耿’的替姜承梟幹掉了一票的反賊宗老，姜承梟復其王位，讓其留在宗廟養老。

禮畢之後，姜承梟目光看着趙王的牌位，深深的吸了口氣。

父親，孩兒做到了！

這天下還是姜家的，從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是！

太廟祭祀之後，姜承梟攜群臣前往天壇祭拜天地。宮中舞樂祭祀之音漸起，群臣衣着新裳，肅穆前行。

天壇正中央，早已建起高台。

此時此刻，群臣盡至，王鴻、裴矩、鄭善願、薛挺、韋施筧、獨孤羅、尉遲迥、裴元儼等等下階而侍。

准皇后長孫清漪、諸子、觀王中階而侍。

姜承梟手撫劍柄，帝袍鼓盪，一步一步登上高台。

在高台之上，四足大鼎之中，火焰熊熊燃燒，在這最高處，姜承梟駐足而立，取出祭文。

“臣梟，敢昭告於炎帝神農氏：朕生之世，天下安泰，先帝有失，天下紛紜，乃趁群雄大亂之秋，集眾用武，遂平暴亂，以復天下，主宰庶民。君生上古，繼天立極，作民主，神功聖德，垂法至今。朕興百神祀，考君於此，觀君之效，延君之德。勿敢越之，乃切慕於心，唯仰聖神，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功化之隆，永序不忘，予承天序，謹祀之，惟神昭鑒，興我漢邦，尚饗！”

聲落，姜承梟將祭文拋於大鼎之中，火舌吞吐，瞬間將祭文燃燒殆盡，灰燼飄蕩於天地之間。

緊跟着，姜承梟取出玉珏，凝視着玉珏上的‘昭皇’二字，須臾，將之丟進大鼎之中。

命令道：“皇天后土，佑我大晉！”

風乍起，帝皇十二冠旒飄蕩，一雙星眸凝視天地。

皇者，天子也！

天子代天狩牧，巡狩萬民，這不僅是皇帝的權力，更是皇帝的責任！

身為上天的長子，皇帝擁有生殺予奪大權的同時，更要肩負起皇帝的責任。

照佑萬民的責任！

姜承梟曾一度彷徨，不知道自己缺失的到底是什麼。直到那夜他看見萬家燈火，明白了自己的責任，知道了自己缺失的是什麼。

從這一刻起，天下萬民的重擔皆繫於他之一身。稍有差池，萬劫不復！

聖賢之君，多猝於案牘！

歷代聖君皆知身上之重擔，重責。

現在的他，不僅要為了家人，更要為了天下萬民。

化家為國，豈是一句空談。

他就是這個家的大家長，他是所有人的依靠，他必須保證自己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確的。

因為走錯一步，沒人給他兜底，而為他的錯誤付出代價的則是萬萬生民。

此刻，姜承梟既感覺自己掌控了一切，同時心底也深藏着對未來的恐懼。

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這才是聖賢之君的心中寫照。

他轉過身，面朝百官、三軍士卒。在這高台之上，他能看得見下面黑壓壓的人群。

“禮畢，百官見駕！”麥從德胸腔凝氣，中氣十足的喊出一聲。

群臣頓時拜首：“吾皇萬年無期，大晉萬年無期！”

緊跟着，三軍士卒同一時間單膝跪地，嘹亮的聲音霎時間回蕩天地之間。

“參見皇帝陛下，吾皇萬年無期，大晉萬年無期！”

四足大鼎之中的火焰燃燒的更加熾熱，天地之間的溫度彷彿上升了許多，氣勢雄渾於一處，化形於空中。一頭初生的黑龍盤旋於皇宮之上，雙眸凝視萬民。

這一刻，姜承梟深吸了口氣，輕聲道：“免禮。”

他彷彿明白了當年劉邦那句‘大丈夫當如是’的含義。

一應流程結束之後，當夜，皇帝姜承梟在明德殿召開大宴，封賞群臣。

明德殿就是原來的光明殿，不過姜承梟將其給改了，他個人還是喜歡‘明德’二字。

首先，追贈先父謚號，已故趙王姜嶺為懷帝。

‘懷’者，慈仁短折，中謚，不好也不壞。

追贈生母蕭氏為孝懿皇太后。

蕭太后尊號依舊，遷居寧壽宮。王太后鄭氏，尊為皇太后，位居慈寧宮，懷帝遺孀皆封為太妃，居於太妃宮。

長孫清漪封皇后，位居鳳儀宮。尉遲熾繁封賢妃、蕭憲封良妃、獨孤伽羅因懷有子嗣封淑妃、王鳶兒因懷有子嗣封德妃。

其餘八夫人不敘。

懷帝嫡女，皇帝姜承梟親妹，樂平公主封長安大長公主，食邑一千五百戶。庶妹顰兒封丹陽公主，其餘一眾妹妹皆封公主。

嫡長女無難，封洛陽長公主，食邑一千三百戶。次女常樂封晉陽公主，食邑一千戶。

輪到諸子之時，皇帝姜承梟言明，諸子年紀尚幼，觀其後效，酌情封賞。

越過諸子，輪到一眾大臣。

首先，文臣的封賞。

食邑一千戶的有五位：衛郡公王鴻封衛國公、聞喜縣公裴矩封代國公、滎陽縣公鄭善願封魯國公、兵部尚書尉遲迥封蔣國公、刑部尚書韋施筧封勛國公。

食邑七百戶的有五位：工部尚書薛挺封萊國公、太學殿祭酒柳憞元封邳國公、御史大夫盧懷慎封耿國公、刑部右侍郎獨孤羅封鄴國公、高巽封倓國公。

郡公五位：杜如明封殷郡公、裴寧清封潞郡公、鄭如炘封膠郡公、虞慶則封鄞郡公、戶部侍郎溫大雅封竇郡公。

其次，武將的封賞。

食邑一千戶五位：大將軍尉遲敬封吳國公、大將軍裴元儼封鄭國公、大將軍李藥師封陳國公、龍驤將軍謝映景封荊國公、鎮東將軍秦玉京封蜀國公。

郡公五位：衛仲烮封畢郡公、賀甫伯封譙郡公、韓肅封珉郡公、趙蛟封宿郡公、薛戾封榮郡公。

一下子，姜承梟封賞了十五位國公，其中大半都是一早追隨他的老人，如今登基為帝，他自然要論功行賞。

不過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開國爵位，並不是一直傳承下去的。每一代繼承人襲爵之後都要降一階。

除了這些有食邑的，還有其餘等功臣也都封了一個縣公之爵。

總得而言，姜承梟還是將爵位把控的很死。

封賞之後，皇帝姜承梟又拋出另一項榮譽，功拜凌煙閣！

着二十八位有功之臣，由閻伏本繪以畫像，史官單獨立下‘凌煙閣功臣傳’傳之後世，死後陪葬皇帝姜承梟陵墓‘昭陵’，配享太廟，永受皇室祭祀。

第一批入選的乃是十五位國公。

剩下的名額，以觀後效，再行決定。

先前封賞的爵位已經讓一眾大臣高興不已，緊跟着後面的‘凌煙閣二十八功臣’更是將氣氛點燃。

沒有入選的功臣眼睛都急紅了。

那可是‘單獨立傳’‘畫像傳之後世’‘陪葬昭陵’‘享受皇室祭祀’啊！

這樣的待遇，誰不想要！

功成名就之後，就是名書史冊，傳之後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