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確定死訊
一晚上，除了幾個孩子，大人都沒睡好，迷迷糊糊中，啞妹聽到她娘的哭聲，想睜開眼，眼皮卻有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
睡夢中她看到一個人，那人很好看，就像娘跟她說過的，爹一樣，啞妹不知怎麼的，覺得那就是爹。
只是他卻穿着一身大紅喜服，像是在跟別人拜堂。
邊上還有個小女孩，小女孩跟她差不多大，很好看，啞妹覺得村裡就沒比她還好看的人了。
然後，她聽到小女孩叫他做爹，啞妹覺得不該如此，那不是她的爹嗎？
想阻止，卻說不出話來，任她怎麼掙扎，那些人都跟沒看到她一樣，最後那可愛的小女孩突然變了臉，面色猙獰的向她撲來。
啞妹猛然驚醒，她張着嘴，想叫，卻發不出聲音。
天已經亮了，娘不在身邊。
啞妹記得，昨天叔叔來家裏說他爹沒了，於是啞妹趕緊穿好衣服連鞋都來不及穿就跑出去。
今天大伯娘沒有做飯？啞妹看看冷冷的廚房心裏想着。
她又去堂屋，沒人，爺奶都不在了，她又去哥哥的屋裏，只有四哥還在睡着，因着這事，顧家幾個孩子都沒去學堂，顧青志又能睡個懶覺。
她過去推了顧青志，顧青志砸吧砸吧嘴，翻個身又睡了。
啞妹用力推了好幾下，顧青志才迷迷糊糊的睜開眼。
“妹妹，你起了啊！天還早呢，怎麼不回睡了？”
說著，腦袋又朝枕頭上載去，啞妹不讓他睡，把她的被子拖走。
顧青志這才不情不願的爬起來，“你有事？”
啞妹指指外面，顧青志這才穿好衣服出來看看，家裏人都不知道去哪了，只留他們兩個在家。
顧青志撓撓頭：“我也不知道他們去哪了，要不我帶你去找？”
啞妹點頭，她擔心娘，娘昨晚哭了好久。
顧青志牽着妹妹就出去了，啞妹低頭，想說自己還沒穿鞋。
可顧青志“咔”的已經把門鎖上了，於是，啞妹只能光着腳跟在哥哥後面。
大清早，露水還沒幹，啞妹的褲腳都被打濕了，泥水泥點子的，冷的她有些難受，可心裏記掛着娘，她又忍住了。
顧青志逢人就問：“叔，看到我娘沒？”
“好像在村長家了，你去看看。”
於是，顧青志帶着啞妹向村長家走去，村長家離他們家有些遠，路也不好走。
啞妹腳疼，走不動了，顧青志沒看到，還道：“妹妹，你快些，我們馬上就到了找到娘，就有人做飯給我們吃了。”
顧青志餓了，所以才願意跟啞妹出來找人。
啞妹咬咬牙又跟上了，此時的村長家已經亂成一片，衙門的公告下來了，顧勇犧牲了，下發了五兩撫恤銀，他還沒來的急通知下去，顧家就都上門了。
其他人都有了準備，只胡蘭香又暈了。
顧爺爺慘白着臉，可他是當家人，還得撐着。
顧奶奶眼見着比暈了也好不了多少了，顧越扶着她，顧大嫂陳氏摟着已經暈了的胡氏，在掐她人中，胡氏悠悠醒了，不哭不鬧，淚卻不停的流。
陳氏安慰她，自己也哭個不停，最後妯娌兩個哭作一團。
戰場死的，連屍骨都找不回來，顧青耀幾個小的唯一想到的就是妹妹怎麼辦？
這時顧青志帶着啞妹進來了，見到娘哭成這樣，啞妹知道，肯定又是爹讓娘這麼傷心的。
啞妹掙脫顧青志的手跑過去蹲到胡氏面前。
啞妹比劃着，“娘，爹沒死，我看到他了。”
胡氏以為她是安慰自己，壓根不信，陳氏摟過啞妹。
“我可憐的孩子，還沒見過爹，爹就沒了，這以後可怎麼辦啊……”
這話一出，胡氏更傷心了，眼見着又要暈過去了。
啞妹掙脫陳氏，拉着她的手，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胡氏只顧傷心，哪還能看進去她想說什麼。
顧青耀走過來，一見啞妹竟然光着腳，腳上都是贓污，腳底也磨的通紅，還有幾個小口子，冒着血珠，頓時怒瞪着胡顧青志。
“你怎麼照顧妹妹的，她鞋呢？”
顧青志這才看到妹妹光着腳，看到幾個哥哥吃人的眼神，他忙縮了縮腦袋，他能說他忘了嗎？
顧青松摸摸妹妹的腦袋，顧大嫂啞着嗓子道：“青耀，先帶妹妹回去。”
又看看幾個孩子，“以後，你們可要好好照顧妹妹。”
如果不是小叔替自己丈夫去當兵，那幾天死的，恐怕就是自己丈夫了。
越這麼想，心裏對胡氏就越愧疚，對啞妹，也是越憐惜。
顧青耀蹲下，背起啞妹，啞妹不願走，可她小小的人，怎麼能擰的過幾個哥哥。
於是她被強硬的帶走了，啞妹看着娘，想說，娘，你別難過，爹真的沒死，他跟別人成親了。
到了家，顧青成打來水，顧青耀小心的給妹妹洗了腳，顧青松拿來梳子，給妹妹梳頭。
顧青志躲在門外不敢進來，看到妹妹的腳成那樣，顧青志才知道自己忘了給妹妹穿鞋。
看到啞妹疼的都要哭了，顧青志也覺得自己不是個好哥哥，怪不得哥哥們總要罵他，他這時覺得，哥哥真沒罵錯。
啞妹看着這麼關心自己的哥哥，把剛剛他們強把自己帶回來的不快拋到腦後了。
她拍拍顧青耀，雙手比劃着：我爹沒死，我真看到了。
幾個小子的動作一頓，顧青耀問道：“你在哪看到的。”
啞妹：夢裏。
幾個小子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以為啞妹是太想爹了，所以做夢都夢到他。
顧青成揉揉啞妹的頭：“嗯，我們相信啞妹，二叔肯定沒死，等啞妹大了，二叔就回來了。”
啞妹不知道這是哥哥安慰她的話，睜大了眼睛，重重的點頭，她相信，爹一定會回來。
沒過多久，顧家幾個大人都回來了，空氣有些沉悶，顧爺爺唉聲嘆氣，顧越自責。
“要不是我沒用，傷了腿，死的也不會是老二。”
顧爺爺呵斥：“住嘴，以後不準說這種話，都是我兒子，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一人有事。”
顧越不說話了，只看着胡氏，那愧疚感，要把他淹沒。
屋裏，啞妹的肚子發出了咕嚕咕嚕聲。
門邊的顧青志肚子也餓的難受，顧青耀和顧青成餓了，只是他們大了，還能忍一忍。
顧青耀道：“妹妹，你等等，哥哥給你蒸蛋吃。”
啞妹點頭，表示自己會乖，顧青耀和顧青成出去了，顧青松留下照顧妹妹。
顧青志終於逮着機會，只有三哥在，他應該不會被打的很慘吧！
於是顧青志磨磨唧唧的進來，貓一樣叫了聲，“妹妹。”
顧青松瞪着他：“你還敢來，看妹妹的腳都傷成什麼樣了？”
顧青志腦袋都低到腳後跟了，“我真知道錯了，以後再不敢了。”
“還敢有以後……”
顧青松捋着袖子就要打人，啞妹卻一把拉住他，比劃着：三哥，四哥不是故意的，是我想去找娘。
顧青松揉揉她的腦袋：“以後可不能這樣了知道嗎？算了，以後三哥會看好你的，不能指望這小子。”
說著又瞪了顧青志一眼，顧青志嚇的縮了縮脖子。
廚房，顧青耀沒做過飯，只見陳氏做過，他以為很簡單，的事，卻被弄的一團糟。
顧青成道：“哥，你這不行啊，還是我來吧！”
顧青耀看着碗裏帶來蛋殼渣的雞蛋液，見沒人注意，把碗放到一邊。
“這碗等會兒給小四吃。”
顧青成接過剩下的兩顆蛋，學着陳氏那樣，輕輕的把蛋磕在碗邊，然後掰開，蛋液乾乾淨淨的落在碗裏。
顧青成看着顧青耀有些嘚瑟，顧青耀翻個白眼，顧青成又把另一個也磕了進去。
拿筷子打兩下，顧青耀道：“我見娘都是會加點水的。”
顧青成想想好像是這麼回事，於是加了點水。
顧青耀又道：“你多加點，妹妹能多吃點。”
顧青成想想，好像也對，於是，兩個雞蛋，加了滿滿的一大碗水。
攪好了，顧青成把鍋里添上水，把雞蛋放進去，又把顧青耀打的有蛋渣的，也加點水放進去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