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半夜一點四十八。

萬語在跑步機上一邊跑步一邊看着自己的節目。

“靠，這也太傻了……哈哈哈哈……”

看到自己在超市裏介紹東西時，萬語捂着眼睛大笑，“好做作啊……哈哈哈哈沒眼看……不過我的話的確有點兒多，看電視的時候真的，話太多了……可我看阿末的眼神，嘖嘖嘖，真的凶……媽的，演戲怎麼把自己都演進去了……”

第一期平平淡淡地過去了。的確沒有什麼爆點和值得討論的地方。

萬語詫異地“哎？！”了一聲，“我可算知道為什麼皈千言是個三流經紀人了。太無趣了吧也......”她關掉視頻，跑上床拿起手機，直接撥打了皈千言的電話。

「喂喂喂————丫不CE喲———」

「......說話。」皈千言的語氣很不耐煩，好像萬語打進來的不是時候。

萬語趴在床上問：「你睡了嗎？」她才不管他是不是不耐煩呢。

「快睡了。」皈千言正坐在落地窗前看夜景喝最後一杯酒。

萬語拿過Bart放在腦袋下枕着，說：「我問你啊，這次的剪輯是你自己審的嗎？」

「是啊，怎麼了？」那邊有「啪嗒」一聲，是打火機打開的聲音。

「你這樣審核是不行的，沒有任何爆點啊，怎麼吸引大家看啊？現在大家都喜歡戲劇衝突一樣的情節，你要剪出來啊。你這審美太老一套了，實在不行不行不行。我看過你以前的採訪視頻，你進這一行也十幾年了吧，怎麼審美和眼光就一點進步都沒有呢，你才三十五歲吧？不要跟老古董一樣，要多上網沖衝浪，勾搭一下哥哥美眉，知道大家喜歡什麼......」她自己說了一大串，也不管皈千言聽沒聽。

皈千言抽着煙，看着城市的夜景，不禁覺得好笑。「我看着像三十五歲？」

「不像，你像二十五歲。嘿————你怎麼把話題繞到這上面了，我在跟你講節目的事呢，你這樣剪輯和製作是不行的，你應該開會好好從第二期下手，把話題帶上來，比如我跟阿末的衝突是這一期的最高討論點，為什麼是最高討論點呢，因為大家喜歡看撕逼......你在聽嗎？」

「聽着呢。你說的我明白，但是我一向不喜歡這種讓人心累的節目，我喜歡製作慢生活，讓人心情寧靜的節目......」皈千言夾着煙，拿起酒杯喝了口酒。冰鎮的伏特加從食道劃過，爽快又興奮的刺激非常帶感。

「媽呦，現在大家都這麼浮躁，看得下去什麼心靜的節目啊；他們本來就對明星的生活很感興趣啊，就喜歡看明星敢做敢當的撕逼，為了博出位打得頭破血頭啊，因為在真實的生活中他們是不會這麼做的，追就要追在生活中沒有的，刺激的————看我吃吃沙拉，看看電視，這種東西不是他們都能做的嗎？這有什麼看點啊？」萬語說。

皈千言吐出煙圈，「那你說完了嗎？」

「啊？說完了。」萬語聽出了他的厭煩。

「我要睡覺了。」皈千言拿着電話，把聽筒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耳朵上。

「你放屁，你要睡覺了還抽煙提神？我都聽見你點煙的打火機聲音了————」

皈千言抿了下嘴，忍下笑意。「那是你話太多了，我怕自己睡著了，所以點根煙。」

「你去死吧。我也要睡覺了，你跪安吧。對了，你別自作多情地覺得我是為了你好，我是不想讓大家的心血白費，不願意看到大家傷心，所以你別瞎想啊————」萬語迅速掛了電話。

皈千言等聽到了「嘟嘟嘟————」的忙音之後，才掛了電話。他低頭吃吃一笑，這個死小孩。

行吧。唉。

他看着夜景，對明天有些期待。這是這麼多年的第一次，他期待着明天的來臨。

萬語早上洗漱完，在煮玉米的時候看了一眼手機。

「《萬語XSecretDairy》預告」在熱搜的第三十位。

她疑惑地點開了熱搜，是節目組官微發的新預告。出奇地，下面竟然有兩千條評論。

點開了預告視頻。

映入眼帘的就是丁妍坐在她的化妝間裏，summer大聲地說：「這裏不是萬語的化妝間嗎————」

這句話之後，鏡頭一切，是現場導演在跟萬語交涉，她臭着臉看着現場導演。

「那為什麼這次粉絲多你想過原因嗎？還不是因為你們臨時提高了門票增加了粉絲，在這麼小的場地擠進來這麼多人，造成隱患，還要砍了我的保留節目。」是她抱着臂，冷漠又不近人情的樣子咄咄逼人。鏡頭一轉，是現場導演焦頭爛額的樣子。

然後是萬語平時在家和開車的一些場景，最後緊張的音樂定格在了沉末去打掉她肩頭的綵帶，她皺眉閃開。

不到一分鐘的預告，把矛盾和撕逼點帶着焦慮的氛圍推向了高潮。

下面的評論炸了，全都是在分析下一期的事，順便都說要去補第一期。

萬語滿意地點頭，把玉米撈出來。看來她對皈千言說的話，這賤人都有聽進去啊。十分滿意。

吃完早飯，她要去一個劇組拍定妝照，小圓給她發信息車子已經在樓下等着了。萬語戴上棒球帽和口罩，隨意背上了一個包，才突然發現這個口罩是昨天皈千言給自己的。鏡頭這時候對着她，她也懶得去換了。

她昨天的一身男裝都是穿皈千言的，現在忘了還。連帶着想起她給自己定了一個要得到他把柄的計劃。昨天一看電視把這茬兒忘了。

“小語姐。”小圓坐在車裏沖她笑，萬語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星巴克。

皈千言這個人活得太滴水不漏了，好像沒有什麼把柄，除了在自己面前顯露出腹黑的欠揍樣，在其他人面前都是一個完美的人。

萬語拉下口罩喝了一口咖啡，“今天的咖啡怎麼顏色這麼紅啊。”她隨口問小圓。小圓正在喝果汁，“哦？可能是咖啡豆問題吧。”

“跟兌了血一樣......”萬語低頭又喝了一口，突然腦子裏一閃。

血？皈千言這個人是不是對痛覺沒有反應啊？

她才想起來這個問題。

“小語姐......你幹嘛這麼笑啊，怪嚇人的......”小圓怕怕地看着她。萬語仰天一笑，“哈，此乃天才思考，你懂個屁。”

皈千言本來想着一起去劇組，但台里臨時打電話讓他去領走實習生，他不得不先走了。

等到去了台里，正好車力在等他。

“千言啊，這就是分給你的實習生，這次我們有幾個節目把實習生都分配好了，就剩這下這一個了，你就直接帶走吧。”他指了指身後的小姑娘。

皈千言微笑地看着這個還有些害羞的姑娘。

“好，我帶走，你忙去吧。”

這個姑娘長得特別清秀不俗，柳葉眉圓眼，帶着幾分乖巧甜美。長發梳成了兩條雙馬尾，穿着優衣庫寬鬆的卡通T恤，透着剛入社會的好奇與青澀。

“你好啊。”皈千言朝她伸手，她連忙握住。

“您您您，好......”

皈千言笑着說：“我們以後就是同事了，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錢曉雯。不敢跟您說是同事......”她還有些緊張。感覺這個製作人有種熟悉的親切。皈千言上去拍拍她的肩胛骨處，“一起工作就都是同事，有什麼不會的儘管問我。你工作證領了嗎？”

錢曉雯點頭。

“那我帶你去現場吧。”他想趕快去現場。

“現場......是跟萬語......”她的樣子看起來很害怕，皈千言柔聲說：“別擔心，她就是有些脾氣差，但不是不講理那種。走吧......我開車帶你去。”他這麼一安慰，錢曉雯才放鬆了下來，她抬頭，眼中閃爍地看着皈千言。

皈千言帶着她加快腳步出了電視台。

萬語在化妝的時候，小趙趁着她去廁所的時候問她，“萬語姐，昨天是你讓皈製作給我們發的紅包啊？怎麼發這麼多啊？”萬語的頭髮上綁着捲髮杠子，艱難地洗手，“嫌多你還給我。”

“不不不，哈哈哈哈......”小趙他們已經跟萬語混熟了，說話也隨意了起來。

“真是————”萬語回到座位上，把臉上的妝化完，去換上了紅色的戰鬥服。她這個角色化的是一個像埃及艷后一樣的煙熏妝，本來應該有些顯髒的妝面，在她臉上反而消化了，有了幾分高貴迷人，連淚痣都美得恰到好處。

這個角色還給她戴上了一個劉海的發片，她拿着槍，站在背景布前照相。這個攝影師在業界比較有名，所以脾氣不是很好，片場他大吼大叫指揮別人的聲音此起彼伏。萬語也不搭理他，反正在這個圈子裏這種人佔了多數。

照了一個系列之後要換另一套衣服。萬語化完另一個妝，服裝師給了她一個史迪仔的帽子，“這一套比較甜美性感，配合你的這個妝，我想拍出仙女大姐姐的feel，你能明白嗎？”

萬語拿着帽子問：“那有沒有辛普森一家的？”

她只是隨口一問，攝影師的調門一下子就提了起來。

“小姐————你是在工作！！能不能專業一點？！大家都很辛苦，你還在這裏挑三揀四，簡直了！！你這種人我見多了————你憑什麼啊？！憑什麼在這裏提要求？！你說說！！”攝像師一副躁鬱症的樣子，在場皆無語。

但更多的是擔心萬語會直接不拍走人了。

“憑......我美爆了。”萬語一本正經地回答他了最不正經的回答。

“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場內笑成了一片，萬語簡直是亂拳打死老師傅。

攝影師無語地看着萬語。“行了，幹活吧......”根本接不上話。

“那有沒有辛普森一家......”

“沒有————”攝影師大喊。

“有————”武將拿着攝影機指了指後面的道具框，一個場助過去拿了一個辛普森娃娃遞給萬語。

“謝謝武將，愛你~~~”

萬語戴上了史迪仔的帽子，把娃娃放在帽子上，蹦蹦跳跳地過去拍照了。

皈千言在後面站着看着萬語，忍不住地嘴角上揚。

錢曉雯站在後面小聲問：“製作人，這個圈子裏的人都是脾氣這麼差嗎？”

“差不多吧。這個需要看個人的接受能力，你的接受能力往往決定了你的格局。怎麼了？害怕嗎？”皈千言準備讓她跟着現場的場助先跑一跑，先熟悉一下。

“我沒覺得萬總有錯啊，她的態度還可以吧……”錢曉雯對皈千言說。皈千言一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以後不能評論別人這麼大聲哦，幹這一行，還是謹慎一些比較好。”

“哦……”錢曉雯低頭紅了臉。皈千言叫來了一個現場導演帶她熟悉環境，自己走到了前面。

萬語差不多拍完了定妝照，準備去卸妝。

剛到化妝間門口便和丁妍打了個照面。

“萬總……”她給萬語打招呼。

“嗯。你來錄歌嗎？”萬語問。

丁妍點頭，“對啊，我是來錄主題曲的。這次的片尾曲分給我了……”

萬語點點頭，只說了一句：“好好乾。”便自行進了房間。進了化妝間之後，她挫敗地癱坐在椅子上，想到了她無意間聽到導演們開會說，要請沉末來唱片尾曲，她才決定接下這個角色的。雖然她明白，他們看中的是萬語和沉末不和的傳言，希望藉機炒作一下片子，但她不在乎。只要有能給沉末爭取資源的機會她都會去做。

從包里拿出她的另一部手機，給沉末發了一條微信。「我今天拍定妝照了。然後碰到了來唱片尾曲的歌手……［囧］」

發出去了之後，沉末秒回：「真好，下面就要進組了吧？」

「對啊。你在家嗎？」

「嗯，在家裏看你的電視劇。你演的真好。」

「愛你。」

「更愛你。要專心錄節目啊！」

萬語笑得一臉燦爛，她愛死情侶之間的這種笨蛋蠢對話了。

她卸了濃妝，戴上話筒換上了自己的衣服，擰開門就看到武將拿着攝像機對着自己。

“大哥，你快懟我肉上了，稍微保持一點距離。”萬語說。

武將笑着看她。

他們節目組現在都喜歡看萬語一本正經地吐槽和碎碎念。

“我下面約了一個瑜伽老師，今天我要嘗試空着瑜伽……”萬語介紹着下面的行程，她的話筒忽然聲音有些雜音。

後面的場助拉了一把錢曉雯，“話筒出問題了，你去把這個新的話筒給現場。”

錢曉雯還有些膽怯，但還是拿着話筒過去了。

萬語正指着頭頂說：“其實頭髮已經出油了，但沒時間洗，一會兒上車拿乾洗噴霧拯救一下吧……”

“給您……”錢曉雯突然闖進鏡頭，跑到萬語身邊遞上了話筒。

萬語一臉懵逼地看着她，“啊？？？”

全節目組崩潰。

武將直接把鏡頭移開了。

小趙氣得吼道：“誰讓這個實習生闖進鏡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