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2章 燕京的一干雜事
看着這新燕京的佈局,安維軒頗有幾分熟悉的感,似乎曾在哪裏看到過一般。
對此,尚書左丞張浩也不隱瞞,新燕京的草圖是按着北宋汴梁城畫的。
令安維軒值得注意的是,新燕京整體佈局與汴梁相似,但似乎又缺少了點什麼,很快安維軒尋到了答案,與汴梁殘存的內城相比,新燕京比汴梁內城少的是“坊牆”。
坊牆,其實就是宋以前坊市制時,用來隔離各坊的牆。坊市制在古代華夏實行了千年之久,主要表現為將被稱為“坊”的住宅區和被稱為“市”的交易區嚴格分開,並用法律和制度對交易的時間和地點進行嚴加控制。將商業區和居住區分開,居住區內禁止經商。
沒有了坊牆,可以視為城市格局演化史上一個強烈的變革信號,面新燕京沒了坊牆,也就因此跳出了坊市的格局。當然,由於保留了燕京的老城區,新燕京也並沒有成為一個徹底的無坊市城池。
而中都起到“過渡”作用,明顯的體現在了對後世王朝都城建造風格的影響上。從此以後,坊市格局逐步退出了主導地位,漸漸消亡。
後世人一提起女真人建立的金國,大抵想起的就是他的野蠻與落後,忘掉了金國積極漢化的一面,更沒在意在漢化的過程中,女真人所擁有的主動揚棄精神:學好的,摒棄壞的;學習先進的,摒棄落後的。
用後世的話就是拿來主義,棄其糟粕取其精髓。可見女真人的學習能力實在是強,而創新能力也絕對不弱啊。
安維軒也親眼看到了建設新燕京城牆的壯觀景像,估計可能張浩以為在燕京取土建造城牆會影響到風書,用來建造新城牆的土石,是從後世河北保定的涿州運來的。
要知道涿州距離燕京足有六十公里遠,張浩則命人排成六十公里的長隊,人置一筐,左右手排立定,從涿州傳遞到燕京,空筐出,實筐入,才搞定的。
依後世的計量來算,新燕京的城牆足有十二三米,厚度足有二十米,需要多少土石可想而知。
私下裏從負責監督城池建造的官員口中得知,修新新燕京大內,所用軍民夫工匠,每四月一替。距離路近的不下千百里,遠的有數千里,就近歸家的,往往半年;路遠回家的,動輒逾年,而到家不過月余,又被徵發。特別是從河北徵發的民夫,死損大半,而從西京等地征來的民夫,七八千人里能活着回來的,不到千把人。
而與高強度勞動相伴的,卻是極為低下的醫療保障。去歲夏日暑時,由於過度疲勞、中暑、疫病流行,民夫們大量死亡。
為此,完顏亮甚至下了詔書,在五百里範圍內急征郎中,試圖挽回這一極端糟糕的局面;其中明文規定,郎中治不好的要追究責任,能治好的給賞錢,而“全活者多”的優秀郎中,要直接賞官。
可見,當時被徵發的勞役們處於什麼的糟糕環境,也就可想而知了。
當然,完顏亮為了表示他對廣大勞役人員的關懷,曾於天德三年,也就是去年九月十三,下詔剛燕京工匠帛,每人一匹。
不過,九月份天氣己經冷了,死掉的那些工匠自然領不到這匹御賜的帛。
這些帛的出處,都是趙構從江南貢入歲幣貢來的,很大一部分就是來自安維軒去年冬春之交時,交割的那二十五萬匹帛。
用後世教科書上的說詞,就是統治階級為了滿足自己的窮奢極欲,置廣大勞動人民於水深火熱之中……
……
拜會過張浩,安維軒接着去拜會燕京留守葛王完顏烏祿,安維軒的心情不由的沉重起來。
留守府,位於燕京老城中。
被留守府的下人引了進去,安維軒見到了完顏烏祿,與一年前比,完顏烏祿顯得更加內斂。
敘禮過後,二人分賓主落座,烏祿只說道:“從去歲六月遼陽一別至今,尚不到年余,安正使的變化如此之大,竟然做了我大金國的禮部尚書。”
安維軒只應道:“陛下強行扣留安某,安某又能如何。”
神棍?預言的薩滿?智者?
完顏烏祿很難將安維軒歸類於自己曾經見過的任何一類人,思慮片刻才問道:“本王實想不通,縱是安正使身為南朝使節,縱是此前與郎主有些交情,也不致於能得到尚書高位。”
此前曾在烏祿面前表現過神棍的一面,安維軒只得再次裝做神鬼莫測,只說道:“安某也是隨波逐流,盡人之事,聽天由命罷了。”
說到這裏,安維軒說明自己來意,並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安某此次來,是轉交王妃生前托安某交與王爺的書信,只因安某此前一直在會寧府中,無暇南顧,故而拖延至今交與王爺。”
死者為大。說完,安維軒用雙手將書信遞與烏祿。
“這是王妃在死前托安正使交與本王的?”
聽言,烏祿的聲音顫抖了起來,向形攸然立起,只將安維軒手中的書信拿了過來,展開念讀。
“這是王妃的筆跡,要王記得清楚……”
不過片刻,烏祿眼中淚水己經奪眶而出,哽噎難言。
只見烏祿反覆看着信箋,淚流滿面,安維軒不得不提醒道:“王爺看過書信還是燒掉罷,實不相瞞,王妃在將這封書信教安某轉交與王爺前,只有信箋沒有信封,信上內容安某細看過,若王爺保留稍有不慎外匯,難免不會成為王爺謀反的證據,後果不堪預料。”
拭去臉上淚水,烏祿只說道:“這是王妃的遺物,本王不敢損毀。”
安維軒只問道:“去歲年底,接替王爺成為東京留守的芮王完顏亨,被家奴誣告謀反一事還歷歷在目,王爺不引以為戒么?”
聽得安維軒言語,完顏亮心底不由一驚,一雙眼瞳注視着安維軒,緩緩說道:“本王不認為安正使是個壞人,但安正使身為南人,所做每件事的用意,教本王不得不懷疑安正使的動機了。”
為了繼續保持自己的神秘感,安維軒只說道:“世間的好壞,不一定因人的品質而言,只因立場而定;至於王爺如何看待安某,那是王爺自己的事情,安某並不在意,今日安某將王妃托負與安某的事情辦成了,也便告辭了。”
說完,安維軒起身告辭。
完顏烏祿起身相送。
……
今歲是完顏亮登基之後的第一次科舉開考,禮部有着更重要的事要做,所以沒有像其它五部那般,伴着完顏亮同行,而是先行將整體機構遷到了燕京,
雖然受遷都的影響極大,但禮部還是要盡量要做到盡善盡美。
畢竟燕京曾是遼國的南京,一應設施也頗為完整,雖然經過金人掠奪,但硬件設施仍在,又經過二十多年的戰後恢復,自然能容下禮部機構與設下的考場。
正因為受到遷都的影響,所有人都不看好今歲科舉,甚至認為以完顏亮的苛刻,一個不慎為安維軒引來禍事也不是不可能。
對於金國的科舉,安維軒在遷往燕京的路上很是花費了一番心思。
當然,大體上還是按是着南宋的現行科舉制度上依葫蘆畫瓢。但安維軒又有創新之處,根據後世的考試經驗,按地域不同與民‘族’不同還有各地士子受教育水平不同,分別設立了南地(北宋舊地)漢卷、燕幽漢卷,契丹、女真、奚人、渤海卷。
事實上這種考法在金國初立時便實行過,只是很毛糙不夠細化。而後便是在後世的明代,在立國之妝也曾發生過南北榜事件,以致於後來明朝甚至因為南北中各地受教育水平不同,更是分成了南北中三榜,所以安維軒也直接來了個三榜制。
論科舉水平,燕幽漢人的讀書水平肯定比不過北宋故地,而契丹、女真、奚人各族中讀書人少,能讀好書的更少,真要是採取公平科舉,這四族基本榜上無名,連甚至北地漢人能上榜者也是寥寥,北宋舊地讀書人必定成為屠榜的存在。
所以安維軒採用這種投機取巧的辦法,頗有些和稀泥的味道,只為了各方面都能滿意而己。
事實上,做官是否合格的標準之一,就是能讓上級滿意,所以這方面還是務實的。
當然,這種方法也很令燕幽人氏與四族讀書人也滿意,結局自然也就是皆大歡喜,無論是北宋舊地還是燕幽,還有女真各族,各方都榜上有名,俱沒有丟面子,都覺得科舉很是公平。
遷都耽擱了時間,又經過一番準備,直到天氣涼爽下來的八月初才正式舉行科考,八月中旬放榜。
因為完顏亮此時不在燕京府,經安維軒提議,決定最後名次的殿試考題由完顏亮親筆寫好,鉛錫封印后着武官領重兵護衛還有御史臨視,押運到燕京府,於殿試當日在眾目睽睽之下,更在御史還有燕京府一乾重臣的目光,由安維軒親自開啟發放試題,可謂是公正到了極點。
就在各方俱都讚歎安維軒討巧之際,完顏亮對安維軒也諭以嘉獎。
這年七月十日,發生件不大不小的事,有關於完顏亮私德的。
正所為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完顏亮為了能與唐括定哥的私情維繫的長久,威脅唐括定哥不殺掉自家丈夫完顏烏代,就族滅其的全家。聽了這話的唐括定哥傻了眼,於慌亂中搪塞說:兒子完顏烏荅常侍奉在完顏烏代身邊,自己沒有機會下手。
此時完顏亮正停住在山西的綿山,於是完顏亮立即將完顏烏荅召入宮中,升為符寶祇侯,職責是御寶及金銀等牌。此時的唐括定哥再也沒有什麼借口中,趁着完顏烏代醉酒時,命令家奴葛魯、葛溫勒死了完顏烏代。
聽聞完顏烏代死了,完顏亮假裝悲傷,厚葬了他。只不過,沒過幾日,就將唐括定哥納入了宮裏。
紙里包不住火,納唐括定哥入宮這般大的事情自是瞞不過世人,但又沒有人敢站出來指責完顏亮,只成了一樁吃瓜事件。